梁嫤被她们打趣的一阵无奈,“好了,站着不累么?走,咱们进屋说话。义父送来了两个江南的厨子,一手茶点做的真是精妙。”
上官夕摆手道:“我就不进去了,免得姐夫说我霸着你不让你好好养胎!正好要回去打点准备启程,你们聊,我先走了阿姐!”
上官夕说话便离开。
傅雅扶着梁嫤一同回了房。
梁嫤道:“不需如此小心的,才一个月,完全感觉不到什么。”
傅雅却是正色道:“你年轻,如今又是头胎。我听我阿娘说,头胎最是重要,一定要照顾好的,多小心些,没有错!”
两人在屋里坐下。
许久未能好好在一起聊过,两人似都有许多话想要和对方说。
藿香上了茶点,梁嫤便摆手让她和白薇一道都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屋里只剩下她和傅雅两人,她看着傅雅问道:“许久不见,我忙着医馆药厂的事儿,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傅雅脸上却泛出可疑的红晕,低头道:“也没有忙什么啊?”
梁嫤挑眉看她,“没有忙什么怎的不来寻我?”
傅雅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好一阵子,才抬头认真看着梁嫤道:“嫤娘,你觉得自己幸福么?”
梁嫤闻言立即点头,“王爷一心待我,处处都能想到我的感受,处处体贴关怀,我自然是很幸福的。”
傅雅闻言沉默了一阵子,“是啊,你自然是幸福的,想来长安城没有人不知道……可是,如果你说的处处都能想到你,处处体贴关怀,他都等做到,唯一不同的便是,他已经有妻子了……那后来嫁给他的人还能幸福么?”
梁嫤想到两次相见,都和她在一起的宁王。
“你不确定自己的心么?”梁嫤小心翼翼问道。她并不了解宁王和傅雅的相处模式,实在不好妄加评判。
傅雅皱眉,想了想,才缓缓开口:“不确定么?好似也不是,我知道自己喜欢他……”
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住话头,瞪眼看向梁嫤。
梁嫤轻笑,“你这丫头,如今是不把我当密友了么?什么话竟然瞒着我!”
傅雅摇头,“哪里是要瞒着你……我……”
说着便脸红起来。
梁嫤看着她,等她自己开口,如实交代。
傅雅好半晌,才低声窃窃说道:“是宁王……”
梁嫤点了点头,垂眸轻声道:“你可曾听闻,宁王的侧妃乃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傅雅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有告诉过我。”
梁嫤心头有些别扭,如果换做是她,宁王已经有了王妃,侧妃,还有两个妾室。便是再喜欢,她也会望而却步,要和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这种感觉实在太过不美妙。
可古代的女子从小接受的思想就和她不同,从内心里谁都想要独一无二的宠爱,可这个社会却要求她们不能嫉妒,不能自私,一切都要先为夫君考虑。出嫁从夫,以夫为天云云。
“我也矛盾过,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去想他!想他的温润如玉,想他的关怀备至,想他的欣赏赞美,好似在他眼中,我能看到自己被珍惜,被珍视的模样……”傅雅轻声说着,一旦将最为秘密的地方吐露出来,便会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一股脑的都倒出来。
想来她也在心里闷了很久了。
傅雅在家中没有姐妹可以交心,这种事情,又不敢跟母亲兄长来说。能说的自然只有放心的闺中密友。
她幼时长与边疆,与京中贵女并无深交,如今也只能将自己的心事全都告诉能让她放心的梁嫤了。
梁嫤听闻她细细说了很久,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直到傅雅历数完宁王吸引她的地方,梁嫤才缓缓开口道:“虽然我不喜欢魏王,且觉得他这人十分偏激幼稚,可魏王对你的心,却是不难让人看出来的!倘若你嫁给魏王,便是魏王嫡妻,堂堂正正的魏王妃。可倘若跟了宁王……就要向他的另一个女人俯首称妾。你得想清楚。宁王此人,我以前也接触过几次。和他打交道,确实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宁王为人和煦,心有城府,待人温厚……可都只是外人所见,你若嫁他便是要关起门来过日子的!”
傅雅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都想过了。我仍旧觉得……”
仍旧觉得怎样,她没继续说,可并不难想到。
梁嫤回忆起上次在九龙山上,看到宁王送她炼水晶针之时,她回赠的同心结扇坠儿。
那时,不是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意了么?
“你想清楚了就好。”梁嫤请拍着她的肩头,缓声说道。
傅雅点了点头,“我已经写信询问阿爹何时返京,这件事……等阿爹返京,宁王会上门提亲的……”
梁嫤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傅将军会不同意?”
傅雅抬头看着梁嫤,“你是说……”
毕竟傅雅身份特殊,宁王身份也特殊,傅雅的父亲手握重兵,宁王是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他们的婚事并不是两个人简单的儿女情长。
傅雅垂眸点了点头,“我也想了,所以,一切等父亲回来在做决定吧……”
梁嫤看到她脸上神色,知道她口中说等傅将军回来决定,可她的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便是身居高位之人的无奈之处。
且傅将军最终做决定之时,还需考虑圣上的意思,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一招不甚,或会将真个傅家都牵连进去。
两人都觉出气氛凝重。
原本今日傅雅是来探望怀孕的梁嫤的,本来是带着恭贺之意而来,怎的此时气氛却是这般沉重?
傅雅笑了笑,“好了,不说我了,倒是你,如今有了身子,万不可大意!”
梁嫤点了点头,“一切都很注意,王爷也分外紧张。”
傅雅却是看着她,认真道:“正是因为王爷分外紧张,你才更不能大意!京城多少人羡慕景王对你的情谊?越是让人艳羡,越是容易遭了小人嫉妒!你如今正怀着身子,旁人若是想趁虚而入,现在这时候最是防不胜防!”
梁嫤郑重点头,这话说的实在有理。
两人又聊了好久,傅雅才告辞离开。
常乐公主知道梁嫤怀孕的消息,很是消沉的一段时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某处发呆,似乎看得出她是在想什么,却又让人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
皇后既无奈,又不能放任不管,便时常将常乐传到自己面前。
可即便是皇后跟她说话时,她也时常心不在焉。
这日皇后处理完后宫常务,抬眼看着常乐公主掐着一只木槿花的花梗愣愣出神。
皇后不由眉头微蹙。
伺候常乐公主身边的梨云轻轻推了她一下。
常乐公主惊醒过来,正好瞧见自己母后担忧的神情。
“母后……”
皇后长叹了一声,“听闻你在静宁庵过的可怜,母后与太子想方设法将你接了出来。可如今回到宫中,生活安逸,你依然不放过自己的心。困住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便是到了哪儿,你也不会开心快乐!”
常乐公主点了点头,“我知道,母后……”
“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和母后好好说说,心里有什么郁结也都吐露出来,别总想那些不开心的,日子一天天总会轻松起来的。”皇后温声劝道。
常乐公主看着皇后,迟疑良久,才开口道:“母后,梁嫤如今不是怀孕了么?既然怀孕……那如今不是正好是离间景王和她的好时候么?”
皇后闻言,眉头立时蹙起,“过了这么久!你竟想的还是这件事!你……你叫母后说你什么好?因为一个男人,你堂堂公主,与旁人同嫁,被逼的关进佛堂,整日郁郁不欢……这还不够么?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他?”
常乐公主瘪了瘪嘴眼眶立时便红了起来,“母后……您真心喜欢父皇么?您难道不能明白我心里的感受么?真心牵挂着一个人,难道是说忘就可以忘了的么?”
皇后沉了脸,“你不必想了,这次莫说我不同意,便是圣上也不会再纵容着你。景王府你既然离开,便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常乐公主咬着下唇,良久才道:“我知道,我没有要回去……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得不到的,梁嫤凭什么就能完完全全的拥有?我不甘心看她得意!我不甘心看她好过!”
皇后皱着眉头,“妍儿,不放过别人,其实真正受苦的是你自己啊!你心中没有放过的是自己啊!”
常乐公主笑了笑,“放不放过又怎样?他们两个,一个夺走我的心,一个夺走我心爱的的人,我岂能独自伤心,看他们快活?我既然不得快乐,那便大家一起来受折磨吧!”
皇后看着眼前的常乐公主,却恍惚觉得如今的女儿是这般的陌生,竟陌生的她似乎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