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意没说的是,太子向皇上进献的舞姬,正是那日他们在上元节上遇到的那群胡姬。
并且他在宫中遇见了那个曾经和他在人群之中四目相接的舞姬。
那舞姬的眼睛很亮,漆黑的眼眸好似会说话一般。
那群舞姬只是在他离宫之时,从他身边匆匆一过而已,且都带着面纱。
他却一眼便认出那个拿眼睛深深望他的胡姬来。
他未将这件事告诉梁嫤,只是觉得一点小事,没有必要让她烦忧罢了。
梁嫤倒也未在刻意关注常乐公主被接回宫中的事。
常乐公主许是被关了那么久,知道如今自在得来不易,十分安分守己,呆在自己宫中,除了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几乎不怎么出来。
唯有皇后知道她回到宫中仍旧时常垂泪。
“母后,我想念景王府的日子!”常乐公主一面拿帕子抹着脸上的泪,一面咬着下唇道。
“景王府?”皇后挑眉看向他,“别傻了,孩子……”
常乐公主手里紧紧攥着帕子,颤声道:“虽然在景王府的时候,他同我也并不亲密,更要眼睁睁的忍受他和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可……可在景王府可以时常见到他啊!可以听闻到他的消息啊!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府上了,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了……还能时常听到他的声音,虽然他的闻言软语都是对梁嫤说的……可是……母后怎么办……我就是想他……”
皇后长叹了一声,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妍儿,世上男子这般多,你想开些!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常乐公主抹着掉落的泪,捂着心口道:“想要以后就跟他没有关系了,这里就痛,好痛……”
皇后抹着她的头,长叹一声,“你生在皇家,生来就是不能轻易动心的,幸而有母后,有兄长护着你,如果不然,你如今如何还能坐在这里?有心,动情,只能伤了你自己!”
常乐公主连连摇头。
这时忽有皇后身边的宫女在殿外探了探头,瞧见皇后和公主两人单独坐在殿中,便又退了出去。
“什么事?”
皇后看着常乐公主一直哭个不停,也不听劝的样子,有些烦躁。
那宫女闻声,便探出脑袋来,“回禀娘娘,是宫外的事儿,不是什么急事儿。”
皇后点头,“进来说吧。”
那宫女躬身进来,福身看了看坐在一旁哭泣的常乐公主,欲言又止。
常乐公主抹掉脸上的泪,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着那宫女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么?”
那宫女连忙跪地,“婢子不是此意。”
常乐公主满是不屑的嘁了一声。
皇后示意那宫女但说无妨。
宫女低头道:“是景王府的消息……”
皇后皱眉,正要打住。
常乐公主却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景王府的消息?景王府的什么消息?还不快快说来!”
“是……是景王妃有身孕了!”
宫女小声说完。
皇后和常乐公主都愣住了。
梁嫤此时正坐在沉香苑的正房之中,李玄意一面翻看着手中书册,一面时不时侧脸看她。
梁嫤皱眉道:“刚刚一个多月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玄意放下书册,认真看她,“我不盯着你,你就不会老实,不是忙着写医案,就是忙着研制新药,阿丑白薇藿香,她们谁劝得住你?自己就是大夫,这点道理都不懂么?头三个月最是重要的时候!”
梁嫤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写医案,研制新药,不影响我怀孕啊?你这么看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干,会让我抑郁的你知道么?孕妇抑郁综合症!心情不好更不利于胎儿成长,要保持喜悦的心情,才是对孩子好的!”
李玄意闻言,认真的想了想,“唔,你说的似有些道理。”
梁嫤连连点头,“当然有道理了!”
“那我更应该放下一切事务陪着你,这样你才能心情愉悦!”李玄意笑看着她,“夫人说不是么?”
梁嫤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是,王爷陪着妾身,妾身自然开心无比!”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李玄意想到要初为人父,便对梁嫤的肚子紧张到不行。
连着公职上都给圣上递了休假的折子,只挂个王爷的头衔,专心致志在家中守着梁嫤。
梁嫤无奈的笑,自然知道他这个时候,连朝中都不肯去,一是为了照顾她,陪着她。二也是出于旁的考虑。
圣上将常乐公主从静宁庵里接出来,又在朝会中褒奖了太子,这局势很是微妙。
能看着他在家中多呆一呆,多陪陪她,也是挺好的。就当给自己放假了,两人平日里各忙各的,能这样整日相处的时光实在是少的可怜。
李玄意闲下来以后,不是陪着梁嫤在花圃里转转,让梁嫤教他认识草药,就是带梁嫤到书房,给她念她想听的医书。亦或是在梁嫤着急之时,由她口述,他来替她撰写医案。
梁嫤很喜欢李玄意的行书,他撰写的医案,她总爱不释手的翻看数遍。
两人整日腻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只除了上官夕前来探望梁嫤的时候,李玄意会离开一阵子,临走还反复交代上官夕:“你阿姐有身孕,不能劳累,操劳的事情你就不要跟她讲了!”
上官夕再三保证:“我知道了姐夫!我知道了!”
“阿姐,这是我研究的线路图,我打算第一站,就去往洛阳!一直走水路。洛阳文人云集,当初赞颂阿姐的诗词流传甚广,听闻阿姐在洛阳也甚有名望。洛阳人称阿姐的老家在洛阳,对阿姐赞誉颇高。让若将仁济堂的分馆开在洛阳,必定大受追捧!”上官夕摊开自己的小册子,在上头画着路线图。
后头还密密麻麻的写着诸多的注意事项,以及到了洛阳以后该怎么办,将会遇到的问题,困难能想到的都一一列举出来,连着对应的法子都写了一条条的。
梁嫤见她如此认真,当初答应下来,并不是说着玩儿而已。如今更已经付出行动来了。
“虽然你计划的很完备,但是到了洛阳以后,也许会遇到你想不到的困难,会有更多的问题,你会退缩么?”梁嫤笑着问道。
“退缩?阿姐,你开什么玩笑,将仁济堂开遍大周是我的理想诶!人有理想怎么能以为内一点点小的困难就灰心丧气,止步不前呢?是吧阿姐?”上官夕瞪眼说道。
梁嫤点了点头,话虽不错,可将仁济堂开遍大周不是自己的理想么?什么时候成她的了?
上官夕小手一挥,“阿姐你不必担心了,我心意已决,并且打算过几日就起程。我已经跟阿耶商量过了,阿耶很支持我,还派了十三从旁协助我!你放心吧,倘若实在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会写信求助阿姐的!”
梁嫤点了点头,抬眼看着上官夕,犹豫了一阵子道:“阿丑在我身边,负责仁济堂事情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你将她也带在身边,很多事情,她都有经验。”
阿丑一愣,有些紧张道:“婢子?去洛阳?”
梁嫤点了点头,“你不愿意?”
阿丑赶紧摇头,“不是不愿,是没有想到王妃这般信任婢子!”
相较于上官夕这等医馆的外行,她可是元老级的人物啊,长安城里的第一家仁济堂,还是她照应着开张的呢!
被主子派往外地开设仁济堂分馆,这可不是小事,以前这都是徐掌柜的事儿,如今也成了她的事儿了!
上官夕一听,乐了,“正好,阿丑不是说,我师父功夫不行么?这下有机会让你和我师父过过招了!”
阿丑闻言一滞,她当时的意思是指上官夕的功夫不行吧?怎么她就真的相信自己是说人家师父不行了?
上官夕正笑着和梁嫤一起打趣阿丑。
听闻外头丫鬟禀报:“傅将军家小姐递了帖子来。”
梁嫤一愣,“快请她来!”
许久没有私底下见过傅雅了,梁嫤想到那两次的偷窥,心下不由十分急切想见到她。
还没等傅雅进了沉香苑,她便和上官夕迎了出来。
傅雅仍旧一席大红的衣裙,走动之时,臂上挽着的长长披帛随风飘起,她一脸明媚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嫤娘!若不是大兄相告,你是不是打算就瞒着我呢?”傅雅桥见梁嫤,连忙大步上前,亲昵的挽住她的手道,“有了好消息也不告诉我,真是不够意思!”
瞧见傅雅面色神情,一副被恋爱滋润的小女儿态,梁嫤不由心下轻松。
她颔首笑道:“也是王爷太紧张,才一个多月,就叫你们都知道了,起码应该三个月以后再告诉你们。”
傅雅笑道:“听闻景王爷为照顾你告假,我原吓了一跳,以为你是病了还是怎的?后来让大兄一打听,才知道竟是有身子了。王爷这般紧张你,不知要羡煞多少贵女妇人!”
上官夕连连点头,“可不是么,我只是来找阿姐说几句话而已,就被姐夫勒令不准让阿姐太过操劳!阿雅姐姐你可要小心些!”
傅雅和上官夕两人对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