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三人都没有话说的时候。花厅外鱼贯而入了几个丫鬟,奉着各色的水果。
吴郡倒真是个好地方,水路便利,便是这冬日的季节,也有南夷之地送来的新鲜瓜果。
梁嫤嗅着瓜果清新的香味,抬眸看到满面笑容拱手进来的郡守。
“忙着衙门里的事,招待不周,多多包涵!”郡守拱手对上官睿行和梁嫤说道。
上官睿行和梁嫤纷纷起身,向郡守还礼。
听闻吴郡这位郡守姓刘名信,众人再次落座后,梁嫤道:“我乃奉圣上使命,前来江东控制瘟疫。烦请刘郡守将吴郡现下瘟疫情况告知?”
刘信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接到梁刺史从淮南郡送来的药方,防疫措施,咱们吴郡也照着做了,是有效果,只是这瘟疫,发起来容易,控制起来,却有些困难。如今每日仍旧有亡故病患。且也不断有人发病……唉……”
刘信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似是十分无奈。
梁嫤微微蹙起眉头。
她在庆城县的时候,庆城县照着防疫的措施来做,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新增病例了。
大头瘟并非十分可怕的瘟疫,只要发现及时,控制得当,且有针对的药物,应当有所缓解。吴郡郡守不该如此无奈才对。
是吴郡遇到了什么问题么?
“可否请刘郡守细细说明,究竟是哪个环节遇到问题?淮南郡庆城县已经在我们离开之时已经好几日没有新增患病之日,且控制住病情,施行措施三日之后就已经没有新增亡故人数……”梁嫤话还未说完,便被郡守打断。
刘信沉了脸道:“梁刺史是觉得下官执行不利么?下官可全是按照梁刺史的吩咐来做的!”
他语气很冲,颇有几分质问的味道。
梁嫤被他的态度激的微微一愣。
刘信又道:“不信梁刺史可以自己去看看,那药棚每日都在施药,便是日日来领药喝的人,也仍然有被传染大头瘟的!那防疫之药,花钱不说,还没有效果!到时圣上怪罪下来,还请梁刺史言明与圣上,这都是您的注意!”
郡守的话已经变得十分不客气起来。
上官睿行低着头,抿茶,好似根本没听见。
梁嫤脸上的温和退去,也冷下面孔,“如果刘郡守真事事都按我给的措施执行,瘟疫却没有被控制,圣上怪罪下来,自有我一力承担,断不会叫刘郡守凭白因我受屈。可若是执行不力,刘郡守又该当如何?”
刘郡守哼了一声,“梁刺史年纪轻轻,没有经验,没到吴郡,隔着这么远,看着庆城县一个小地方的疫情,就隔山指挥,打不准也情有可原。”
刘郡守倒是一下子就把责任全退推在梁嫤身上。
“瘟疫控制住了,是梁刺史的功劳。若是控制不住……那自然也是梁刺史指挥不力,断不该叫咱们背黑锅的!”刘信撇了撇嘴说道。
梁嫤凝眸盯着刘信。
刘信却别过头,满脸的不耐。
吴郡郡守态度如此敷衍蛮横,问起瘟疫情况,就言辞模糊,这般的不配合。
梁嫤霍然起身,“控制瘟疫,的确是圣上交给梁某的使命。既然刘郡守不能将瘟疫情况据实汇报,那梁某还是亲自去看一看为好。需得刘郡守相助之时,望刘郡守的态度不会和现在一般。相信圣上也不愿听说,吴郡郡守拒不配合控制瘟疫,对圣上派来的刺史心有抵触!”
刘信瞪眼看她。
梁嫤拂袖而去。
“师父,等等我!我也去!”上官夕看了看她老爹和郡守,忙不迭的追出门去,跟上梁嫤。
“师父,咱们往哪儿去?那个郡守,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在庆城县的时候,分明那些措施都很有效的,庆城县的百姓都已经很少再有感染的人了!这里怎么会不见起色呢?定是那郡守玩忽职守!”上官夕跟在梁嫤身边,小声的说着。
梁嫤打听着,出了郡守的宅院,一路往衙门里而去。
一路行来,确实见街上偶有带着面巾的人。不过并不多。
路人来往行色匆匆,脸上也挂着忧愁,街道上气氛很是有些沉闷。
街道两旁的货架子大多都空着,街道两旁做生意的店铺,也有大半都关着门。
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吴郡,却很有些死气沉沉。
梁嫤一路都未说什么,带着上官夕来到衙门口。
衙门口有杂役拿着大扫帚,在清扫着路面。时不时的打个哈欠,很是有些懒散。
梁嫤走上前去,询问吴郡瘟疫情况。
杂役们一看她,又看了看她身上官服,拿着扫帚调头就走,亦或是说上一句,“不清楚。”
竟是唯恐避她不及的样子。
梁嫤眉头微蹙,迈入衙门。
衙门里有当值的师爷,见她走来,忙不迭的收拾正在书写案册,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
梁嫤快上两步,上前问道:“师爷忙着做什么去呢?”
师爷拱手行礼,“见过梁刺史。忽然想起郡守交代的事儿,某还没办完呢!不便相陪,卑职告退!”
“等等,我只问师爷几句话,不耽误你什么功夫。”梁嫤说道。
那师爷一脸不情愿。
梁嫤道:“师爷想必知道,吴郡如今瘟疫情况如何。已经病逝多少人?如今每日新增病例有多少?每日有多少人不治身亡?有多少大夫专门投入到瘟病控制中?”
那师爷连连摇头,“卑职不知,这事儿不是卑职过问的,梁刺史还是问别人吧!”
说完,师爷就忙不迭的跑了。
衙门里转了一圈,竟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问道。
上官夕愤慨道:“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一问三不知?朝廷的俸禄都是养给猪的么?”
梁嫤看了她一眼,劝道:“稍安勿躁,不就是想让咱们觉得无奈又无力,还需回头求着他么?”
上官夕一愣,瞪眼看着梁嫤,“求谁?求那个鼻孔朝天的刘郡守?”
梁嫤微微点头,“他才是这里的老大!一把手!突然空降一个要管着他,指挥他的人,你说他会服气么?不让我遇上点难处,吃点苦头,向他低头,他心里的气儿又怎么可能顺呢?”
上官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师父你是刺史呀,官职比他高上两品还是三品来着?他敢为难你,不怕你告他御状么?”
梁嫤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如果为一点小事,就告御状,圣上只会觉得是我没有能力,隔着这么远,圣上不明情况,如果他在联络上其他郡的官员,联名上书,说我指挥不力,你说圣上是会相信我一个人,还是相信他们众人的联名?”
上官夕哦了一声,眉头蹙起,不禁担忧道:“这么复杂啊,那师父咱们要回去求那个刘郡守,向他低头么?想到他那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我就倒胃口!师父你怎么还笑得出?”
梁嫤看她一眼,“我不笑,难道要站大街上哭?”
上官夕撅着嘴,“想想他那个气人的样子,我连哭都哭不出了!”
梁嫤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走,他想让咱们两眼一抹黑,咱们断不能如了他的意!”
“师父你有办法?”上官夕惊喜道。
梁嫤笑笑没说话,拉着上官夕快步离开衙门。
两人一面在街上快步的走着,梁嫤一面在心里捉摸。
这刘信这般为难她,究竟是因为不服气圣上空降来一个女人压在他头上?还是有人授意呢?
若是前者,倒是不难办,她会证明自己的实力。一开始在庆城县不是也遇到了阻力么?
可若是后者……
“师父,你瞧,像么?”上官夕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一圈。
梁嫤点了点头,“有些英俊郎君的模样了,去把发饰都去了,挽成发髻。”
出了衙门,梁嫤便带着上官夕寻了一家成衣铺钻了进来。
她脱去官服,让上官夕也换下女装。
两人都扮成郎君的模样。
梁嫤将官服官服打成包裹,斜背在身上,付了银子,从成衣铺的后门悄悄出去。
还好傅雅当初给她的银票她一直带在身上,果然就派上了用场。
两人面貌一新,若不是熟悉的人,细细打量,一眼看去,还真是两个英俊小郎君。
梁嫤带着上官夕又走了一段,寻着路人打听着,这吴郡可有布施防疫瘟病汤药之地。
百姓见他们背着行礼,以为是刚来到此处,想讨一碗汤药,免于患病,便给他们之了路,又道:“那药也不见得就有用,不过是图个心安!有些人每日都喝那药,结果照样得了瘟病,被抓走了!你们呀,也别太指望着那药!”
梁嫤闻言一愣,拱手谢过了老翁。
“怎么会没效果呢?咱们在庆城县布施的汤药效果不是很好么?”上官夕诧异的低声问道。
梁嫤点了点头,“去看看,汤药确实不能说,任谁喝了,就一定不会再被传染大头瘟,不过是起到一定的防疫作用。但若说一点效果也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梁嫤按着老翁指的方向,一路又打听着寻了过去。
果然见城门口不远处,一溜搭着五六个药棚子。每个棚子底下都架着一口大锅,不少的百姓排着队,等着领汤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