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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坐车(下)
    那年轻司机急忙把我扶稳,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我顺便问下了那人的手机号,既然你确定行李箱落在他车上,我们快去半路截他,应该能轻松找回来的!但可要提醒你,这次不用你再掏一分钱,就当我做善事了。”

    随后,我坐他的车急忙往县城赶去。一上车就按他给的号码打了过去。“张叔,我的行李箱落你车里了,我现在正往县城赶,如果你时间紧,先把东西寄存在哪家商铺,等下告诉我位置和名字就好了,谢谢啊!”

    张姓司机似乎也在找我,一下对上了号,有些着急和尴尬地说:“这也怪我,当时没提醒你取下东西,我正往唐汪镇走,你慢慢上来,我会在县城等你,到时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我放心了,说声谢就拦阻年轻司机:“他这会正往镇上走,说好到时会在县城等我取东西,这下我们可以慢点走了,谢谢你啊,刚才把你催急了吧?”

    那司机笑道:“没事,东西还在,而且他已承认,我也就放心多了。唉,对了,还不知你要去俞王村干什么,看起来你还是个学生呢?”

    我坦然笑道:“我的确是个学生,不过已经大学毕业了,之前报考村官被录取,现在要赶去那里报到,估计会担任村主任助理吧!”

    他对我的事充满好奇,随即又问:“听口音你是外地人,而且还可能是哪边的城里人,但我纳闷,既然你已经大学毕业,干嘛还去像俞王村那样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呢?怎么不去城里大公司工作呀?”

    我还不相信他,随即谎称道:“我是农村人,现在的工作不好找,当时报考没多大信心,也算运气好,有幸通过了,先干着吧,能有口饭吃已经心满意足了!我叫许洁,请问怎么称呼你呢?”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看你样子就比我小,喊我声林哥吧!只是村子有很多,你干啥偏要去俞王村受苦呀?”

    我听他很熟悉这个村子,就决定先做番了解,笑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俗话不是说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反正去哪里都得干工作,待遇还不是一样?冒昧地问一句,林哥是那边的人吗?”

    他苦笑一阵,随即说道:“当然不是了,但我有个亲戚是那边的,拜年时候才会走动,一直不想去,去了也是当天回,根本坐不住。你知道吗,那边是全县最穷最烂的一个村,当然了,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但实际情况真的是这样,那边人多地少干旱缺水,大家过得都很艰难,不少人已经投亲靠友搬出来了。”

    我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紧张不安地追问:“既然你了解那边情况,不介意多说一些吧?”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虽然我一年才去一次,但不怕你笑话,那边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记得小时候俞王村还能喝得上天然泉水,入口甘醇,虽然贫穷,但至少不缺水喝。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之前那股泉水是从上游村流下来的,没过几年就被人断掉,现在他们只能手提肩扛抬水喝了。因为是从上游村民贮存的井中取水,味道已经变了,而且也不那么清澈和洁净,唉,总归他们是受制于人了!”

    “虽说不像之前方便,但他们也不缺水喝呀!”我淡淡地说。

    谁知他冷笑一阵,耻笑我说:“你想得太幼稚了,两个村的人都靠那股泉水过活,而且那边主要以传统种植和牛羊养殖为生,人畜、庄稼都需要水,你想一想,再大的泉眼也会有干涸的一天。所以,上游村民开始限制他们的取水时间和每户份额,限定每天早中晚三次,一家每次只能抬两桶水,这些水仅够维持生活用水,如果哪家养有牛羊还得匀出来一些给它们。所以啊,俞王村都快变成荒漠了,庄稼靠天吃饭,遇到下雨多的年景,山头还能显出绿意来,如果不幸碰上干旱少雨的年头,颗粒无收也很常见,唉……”

    听到这些,我不由得倒吸了几口凉气,颤抖着问:“那政府不管管这事呀?或者他们没去找找其他的水源吗?”

    “实话告诉你吧,整个唐汪镇都缺水,而且还以山地为主,许多村子或多或少存在类似的问题,因为这件棘手的事,镇领导被换了一茬又一茬,到现在没几个想去挨板子了。新的水源不是没有,只是这边缺乏资金,没能力去百里外的深沟开山取水,更没多余的财力去埋水管引流解困呀!”

    “那县上呢?县政府应该有足够的资金吧?”我继续追问道。

    他叹口气说道:“你大概也看到了,说县城还有些夸大它了,甚至连夏临市大一些的乡镇街道都不如,破破烂烂,臭气熏天,到处是垃圾,遍地是小贩,城市管理跟不上,还不是缺乏资金呀?我跑这行已经有五个年头了,虽然没朋友在县里单位上班,但总听那些上下班干部谈论,之前有位县长因决策失误好大喜功白白浪费了上亿元资金,因此还牵涉出不少部门领导贪污公款的案子,就这两年县财力吃紧,连工资都是隔月发,捅下了天大的篓子,你还想指望他们拨款给镇政府,这不应了那句俗话嘛,和尚买木梳没事撑得慌呀?!”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才后悔没怎么选择就主动请缨来到这里,要知道这边如此艰难,就会选一选挑一挑的。

    他见我被吓得不敢说话,随即笑了笑,安慰道:“其实吧,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基层工作增加经验嘛,过去报个到,之后就可以借故不去,你想想县上连工资都不能按月发放,还能指望干部积极工作为民服务吗?”

    我被他的话影响了,开始后悔任性来到这里,而且也感觉此去恐怕很难有所作为,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和躁动,随即陷入了沉默。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也不说话,悄悄打开广播放出一段轻缓而又舒适的音乐,认真开车,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