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的见我？”夏蓉蓉不可置信的问道。

    小家伙眨眨眼睛，又低下头去，抓了几颗种子，洒进他刨的小坑里，然后埋上土，浇几捧水，很是认真的样子。

    夏蓉蓉还以为他能看见她呢，结果小家伙根本没理她，可能是太想她所以自言自语吧。

    夏蓉蓉蹲下身子，看他一个人鼓着脸种菜种的不亦乐乎，情不自禁的戳了戳他没什么肉的脸颊。

    “你是我妈妈吗？”小家伙又抬起头，问了这么一句。

    夏蓉蓉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看见她，但是这个问题，她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他，“是，我是你妈妈。”

    然后就见小家伙低下头，一滴一滴的泪珠滴落在地。他一声不吭，默默的流泪，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小家伙，你咋能看见我呀？”夏蓉蓉有些好奇，也全然没把小家伙当成是五岁的小孩子。

    小家伙眨掉眼里的泪花，抬起头，有些害羞的说：“一直都看得到。”

    夏蓉蓉惊呆了。

    “那你怎么不哭啊？”

    “为什么要哭？”小家伙不解，看到妈妈不是应该开心吗？

    夏蓉蓉怔了怔，“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小家伙更加不解了，妈妈好奇怪哦！

    对哦，为什么要害怕呢？这个问题把夏蓉蓉难倒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我是透明的呀。”

    “那有什么关系，有很多爷爷奶奶，都是透明的。”小家伙露出没有门牙的笑来。他换牙换的早，五岁门牙就掉了。

    “妈妈，那些爷爷奶奶是不放心自家孩子，你也是不放心我，所以才没有去别的地方么？”小家伙声音清脆，那一声妈妈，喊得夏蓉蓉心都快化了。

    不过，别的爷爷奶奶，难道是死去的老人？

    额……她飘了几年也没看到一个爷爷奶奶啊。

    “妈妈，你被大壮害死了对吗？”小家伙突然出口的话，让夏蓉蓉吓了一大跳。

    她从来没在小家伙面前说过她死了，更没说过被害死啊，小家伙怎么知道的？

    “妈妈的尸体就埋在院子里，是爷爷告诉我的。”小家伙看着夏蓉蓉，笑容灿烂，“妈妈，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明明是个五岁的小鬼头，字都没识得一个，就开始说要帮她报仇了。

    夏蓉蓉想笑，却又没来由的心悸。她捂住心口，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在小家伙旁边蹲了下来。

    “妈妈教你认字怎么样？”

    “好呀好呀。”小家伙拍着手，很是开心。只要妈妈肯跟他说话，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夏蓉蓉想教小家伙识字，她是高中毕业，教孩子启蒙应该不难。

    但她低估了自己的身体。她现在是鬼，而小家伙是人。她没办法碰到实物，也根本弄不出什么痕迹，这字……是没办法教了。

    不过小家伙一点儿也没有灰心丧气的意思，夏蓉蓉觉得儿子都比自己淡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识字也没关系，她还可以教他数数。

    从这一天起，夏蓉蓉在小家伙身边，当起了数学老师。

    小家伙天赋很好，学东西很快，只要是教过一遍的东西，他都能记住。而且他心算能力特别强，夏蓉蓉教他从一数到一万，然后开始教加减乘除，两位数以上的乘除法，她还需要想一下，小家伙却能立刻马上得出答案。

    所以，她这是生出了一个神童吗？

    可是神童不好好教导也会沦为庸才。

    夏蓉蓉有些失落，小家伙的天赋在这样的地方，完全没能发挥作用，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最终泯然于众。

    夏蓉蓉心有不忍，她想带着孩子出去。

    离开大山，去城里，接受高等教育。

    可是小家伙还那么小，这里离外界又那么远，他一个人出去，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遇到人贩子，像她一样被拐卖？会不会不习惯城市生活，因为是农村出去，而被欺负？

    这样纠结复杂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了小家伙十二岁的时候。

    这一年，这个山村发生了一场意外。

    大火烧山，将整个村子化为灰烬。

    当然这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她还记得那天，小家伙从院子里把她尸骨挖出来，烧成灰，用坛子装了起来，然后再一把火，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和老太太，和破旧的房屋，一起点燃。

    那夜风真大啊。

    火舌蹿升，吞噬一切。狂风大作，将火苗吹的到处都是。整个村子，整个森林，都被熊熊烈火吞没。

    而小家伙，则从村长那里偷了车钥匙，早早的开着他那辆不停发出“突突突”噪音的三轮车，往镇子方向驶去。

    他说：“妈妈，你看，我给你报仇了，我没有骗你吧？”

    “妈妈，你说我该去哪里找那些人贩子呢？”

    “妈妈，你有没有感觉，是你哪个同学想害你？”

    “妈妈……”

    夏蓉蓉泪如雨下。

    小家伙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车子驶出了噩梦的村子，可夏蓉蓉的心并没有得到解脱。

    她毁了自己的孩子。

    他杀人了。

    他说要为她报仇。

    法 律报不了的仇，他亲自动手。

    夏蓉蓉阻止不了他，也不想阻止他，如果都要下地狱的话，那就一起吧。

    那时候小家伙才十二岁。在那种穷乡僻壤之地，没有学上，小孩子偷鸡摸狗，到了十一二岁，就开始去外面混生活了。

    小家伙也不例外。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的要毁了那个村子。

    他手法很好。

    杀人时沉着冷静，手法老练，就像演练了无数次一样，干净利落得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他将现场布置成意外，再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一同陪葬。即便是警察去查，也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夏蓉蓉心惊于小家伙的成熟冷静，也心疼他这么小小年纪就背负起这一切。

    她不能成为他的负累，只好跟他一同分担。

    “钱带够了吗？”接下来他们可是要去做大事，没钱不行。

    小家伙很冷静，一边开车一边还安慰她，“妈妈，别担心，钱我带够了的。就算不够，到时候我也可以重新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