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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事实上,自从在族中帮工后,她在家中地位提高许多,之前对丈夫低眉顺眼,现在简直是翻身农奴作主人了。

    手头工作再忙,总有闲下来之时。繁忙工作之余,偶尔会休息一下,顺带做些私活,跟同伴们交头接耳聊家常。

    就算是仆役,也有八卦心。闲下来时,他们喜欢打听族人们的家长里短,像族比这样的盛事,自然是谁都不愿错过的。

    武者高高在上,是他们这类人终生难以企及的。通过观看年轻武者的比赛,争论彼此的强弱,直说到面红耳赤、口沫四溅,仿佛在台上比赛的,是他们的儿女。

    今天一早,吴妈和同伴们来到现场,混在人群中观看族比。她一面看比赛,一面拿针线做衣物。要过冬了,儿子衣服该加厚些,外面卖的不实惠,还得自己做,心里才踏实。

    决赛一波三折、悬念横生,她看得入迷,手上动作逐渐慢下来,虚捻针线,心不在焉编织着。

    台上一位选手忽向这边看来,眉心眼睛血红,有点儿瘆人。吴妈吃了一惊,冷汗津津而下。察觉到手中异动,忙低头一看,用于织衣的绣花针竟活了过来,在指间微微晃动。

    触电似的松开手,做了大半的衣物落在地上,沾满灰尘。不过她无心顾及这些,而是惊讶地看到,本该落地的绣花针,竟毫无凭借悬浮于空中。

    银针像是被无形之手操控,宛如生翅虫类,在吴妈头顶旋舞起来。见状她红润的脸上沾满汗珠,惊恐眼珠随刺针的轨迹不时转动着。

    此针越舞越疾,嗖的一下破空离去,消失在视线中,她脚跟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喃喃自语:“完了,这针成精了。”

    愣愣出神之际,忽听惊呼平地而起,吴妈定神扫视四周,见大伙儿视线均聚集台上,忙把自身眼光融入其中。

    初始只见两位选手对掌,并未发现异样。见大家面露震惊,揉眼睁瞳,仔细望去。隐见两人间悬浮着一枚针,正是飞出去那枚,面露骇然和不解。

    绣花针虚空悬浮,稳稳停在楚毅喉前。但两人四掌相抵,根本无从腾出手,可刺针就毫无征兆来了,出乎众人的意料。

    观众们百思不得其解,贵宾区却不乏见识高明之人。宋家那位鹰钩鼻长老略作思索,冷厉脸上露出惊讶,忍不住开口道:“隔空摄物?”

    话毕,转头与刘家长老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头,印证了彼此心中想法,这的确是精神力所为。

    精神修炼入门不易,每进一步都是千难万难。磨练精神力的过程,即是遭受痛苦的过程。且这类痛苦直接作用于精神,比肉体折磨难受数倍,能扛住之人极为罕见,可谓千不存一。

    初修精神力,作用尚不明显,只能提升五感、探测窥视。但随着修为的加深,往往会展现不可思议之妙用。

    据说精神修行到一定地步,无需施展拳脚,单凭催动精神,一念间夺取千军神智,为无数人所神往。

    能涉足精神力的,本就是极少数。其中,大半处于入门水平,种种要素影响下,终身难以再进一步。像这般隔空摄物,足见在精神修行上登堂入室,与大多数初修者区分开来,这类人,恐怕上万人中才有一个。

    虽说摄取的,只是一枚绣花针。但能做到这一步,标志着度过一个难坎。摄针效果一般,可若修为深了,摄取石块呢,还不行,那摄取山岳呢,想想都非常可怕。

    传闻中,有念师能拔山举岳、翻江倒海,毁国度于一旦,灭城池在转眼,堪称战争利器。

    也有人心神一动,偷天换日,操纵地方虎狼之师为我所用,这就更恐怖了。若是国战关键时刻,重要人物突然倒戈,怕是会从根本上扭转战局。

    看明白的高层,脑中均闪过念头,操控此针之人,真是个幸运儿。

    这位众人心中的幸运儿,自然是楚天。早在展开肉搏之时,他就用心思考对策,一番苦思冥想之下,终于想到这么个险招。

    赛前持续锤炼,他的精神力达到相当水平。用于辅助战斗只是其一,隔空摄物则是其二。后者难度极高,他反复试验,失败无数次,吸收大量经验后,最近才成功的。

    以楚天现在的精神强度,只能摄取细小物品,普通刀剑皆不可能,这点让他抱怨不已。

    要是让别人听到这些,定会难受的吐血。大家苦修数年均无进展,这货才花这么点时间,就能御物,还不知足,倒抱怨进度慢,不如让老天劈死得了,省得看了心烦。

    不过,单凭一枚针,作用实在有限。以对手的速度,随便一侧身,就能轻松躲开。何况此人主修肉体,只需避过致命部位,若是扎在别的地方,效果还不如挠痒痒。

    所以,楚天并没有鲁莽出手,而是忍住性子耐心等待,直到最后对掌时,方祭出此招用作奇兵,试图扭转局面。

    愿意和练体七段对掌,他自有打算。并不如别人所想的,破釜沉舟玩命一搏。

    就连楚毅都不能免俗,初入武道不久的新人,能与之战斗到这种地步,已经非常变态了。却不想依然藏此手段,不急不躁,直到最后才用出。

    “这一战,终究是输在轻敌上。”

    对此,楚毅嘴角一扯,勾勒出苦涩笑意。放眼整场比赛,都给予对手足够的尊重,直到最后一刻,基于惯性思维,心中稍稍疏忽。可这一瞬的大意,就让出了优胜桂冠。

    修行两个月,可谓楚天最大的欺骗利器。而楚毅,谨慎一整场,却最终载在这上面。

    鎏金战体虽然强大,却无法护及要害部位,像这喉结,只需轻轻一扎,立时就会毙命,绝无回转余地。

    虽然,楚毅心中明白,对手状况何等糟糕。只需再过片刻,胜利就会到来。可现在,针尖往前一送,自己就会送掉小命。

    此战,确是他输了。

    楚毅望向对手表示认输,两人眼神交流,领会彼此心意,同时卸去劲力,软软倒在地上,表情疲惫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能睡去。

    “此二子不仅天赋卓绝,秉性更是纯正,不辱我族门风。”

    见状,三长老面露欣慰笑容。刚才他始终凝聚心神、谨防万一。毕竟这种时候,若一方突然反悔,必然能够赢得比赛。所幸,事实证明两人都非这等无耻之辈。

    “比赛结束,胜利者楚天。恭喜楚天荣获本届优胜。”

    三长老话音落下,唇边白须飘拂。演武场内掌声响起,宛如雷鸣经久不绝。

    第60章 青春

    身为初入武道的新人,连克诸多强敌,豪取本届优胜,不得不说,楚天的表现可谓惊艳,极大震撼了所有人。

    观众区掌声雷动、欢呼充斥,众多崇拜目光聚焦楚天,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贵宾区高层们交头接耳,颇为熟络交谈着。刘家长老胖脸上堆满和善笑容,向三长老感慨说道:“恭喜老兄,族中又诞生一位天才,这小家伙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咱们这帮老家伙早晚得让位。”

    三长老手拂白须,内心十分得意,不过面上谦逊道:“哪里,小孩子刚起步罢了,今后道路还长着呢。”

    宋家长老照例板着脸,心中默默想着事情。他已打听出优胜者的来历,楚云的儿子。那楚云现在虽然废了,当年却是了不得。

    看来,此子定是继承其父原先的修炼天赋,这样下去,早晚要走入宋玉小子的视线中,到时候,有好戏看喽。

    眼见楚天走到最后,楚云竭力保持平稳,可眼中不可抑止闪烁泪光。儿子的表现,就连眼光几位挑剔的他,都找不出丝毫毛病。

    观看儿子在台上施展身手,他仿佛重回那段岁月。闭目思索,在灵武院选拔中,过关斩将、意气风发的一幕幕,仍是无比清晰。

    当年情形,宛如流星划过夜空,虽然得一时炫目,转眼却了无痕迹。至今,除楚云之外,还有谁能记得当年的惊艳?

    楚风快步离开贵宾区,出场来到偏僻处,于一棵枯树前站定。他不得不走,若再待下去,一些人就会看到,身为族长的他,举止失措的情形。

    手抚粗糙树干,实在触感平复心情,颤抖身躯逐渐平稳。如水月光经枝条分割,斑斑点点照下来,映亮楚风的面孔。隐约间,只见他面带沉思神色,眼圈微微泛红。

    裂岩城中,他以处事稳健著称,在许多人眼里,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角色,绝少有失态的时候。

    唯有至交亲友直到,在许多年前,族长完全是另一种性格。

    哪怕是世故之人,渐被严酷生活抹平棱角,但总归有任性热血之时。那便是少年时代,也有人称之为青春。无论称呼如何,但毋庸置疑,彼时令无数人心存怀念。

    伫立良久,楚风忽然出拳,重重击在树干上,枯树瑟瑟发抖,蜷曲黄叶簌簌而下。

    他猛一仰头,那张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竟是露出灿烂的笑容,映照下,本略显沧桑的他,看起来陡然年轻起来。

    不远处一名侍女在痴痴的望他,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笑容。恍惚中,令人敬仰的族长大人不在了,面前是位待人亲切的俊朗少年。

    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楚风含笑望向侍女,不复往日严肃。侍女俏脸染霞、心头撞鹿,一阵手忙脚乱,提起裙裾碎步逃去。

    疾走间,捂着脸心想,没料到族长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与偶像楚飞扬颇为神似。

    楚风缓收笑意,口中自语道:“很久不曾去福源楼,小天族比夺冠,这么大的喜事,云哥总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当年,他可是楚云最大的崇拜者,算得上整个拥趸团体的领袖。在其拉拢组织下,麾下人员蔚然成荫。

    每当楚云遭遇强敌,这些人就会亲临现场、加油鼓劲,伴随着连渡难关,一路欢笑走到最后。其中,他这位粉丝团团长居功至伟。

    随后,楚云痛失天才之名,偌大一个群体,竟是风流云散、各奔东西,至今仍保持联络的所剩无几,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彼此相见,难免回忆往昔辉煌,衬映今朝惨淡,无趣乏味不如不见。

    但今天恰逢喜事,不如相约一聚,许久没去那地方了,极怀念彼处的酒,曾经相聚的人,酒香情浓令人神往。

    福源楼,城西一座酒楼,环境幽雅、酒醇菜佳,当年楚云一伙常在此地聚集。

    ......

    不复往日潇洒,楚飞扬表情凝重。看到楚天的表现后,即便是他,也很难淡定起来。

    漫漫武道路,他独自前行,始终领先别人太久,以为将永保持优势。正欲懈怠时,忽闻背后脚步响起,咯噔咯噔,渐行渐近,回头一望,其人身影已近在咫尺,缓缓抬头,正是楚天模样。

    “还得努力啊,若被天小弟赶上,那就十分搞笑了。”

    思虑间,楚飞扬面有苦色、眉头大皱。

    ......

    楚天举步下台,骤闻呼啦声响,四周聚起一大拨人。

    “早知道你不正常,没想到竟牲口到这种地步。”胖子油哄哄脸上表情夸张,肥手拍着胸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很久前我就说了,你小子前途无量,看,被说中了吧。”楚天面有疑惑,盯住此人看了又看。不认识,更不记得这话。这谁啊,谁能告诉他?

    还有族妹扬起可爱脑袋,面露崇拜叽叽喳喳:“太厉害了,怎么可以这么厉害,好崇拜你哦。决定了,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偶像。”

    如此言语,不胜枚举。毫无交情的过来攀交情,没有关系的强行拉关系,哪管气氛生硬言语虚假。甚至曾欺负楚天的人也过来扯淡,仿佛从未有过间隙,一个个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对这种行为,楚天虽不至于怒目而视,内心却嗤之以鼻,懒得理会这帮人。

    不远处,一双美眸惊讶盯住他,楚娟搀扶着楚毅,能清晰感觉哥哥的虚弱。她真的惊呆了,虽说历练时,此人表现出一定实力,却远没到这种程度。这才过了多久,她眼中强大无比的哥哥,就被生生击败了,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

    “让开,都他妈的让开。”

    围着楚天的人群一阵骚动,水流般分出一条道。众人心中原有怒气,见到来者却敢怒不敢言。这位不速之客,正是与楚天有些过节的楚赫。

    他自大步在前走,小弟们推推搡搡,在后紧紧跟随,一干人声势颇壮。被推开的人中也有几位武者,可见到对方人多势众,只得就此作罢。

    偌大一帮人分开人流,来到楚天面前,举止拘谨一字排开。

    不少人露出看好戏的表情,仇人相遇,他们最喜欢了。持重之人却想,楚赫有些不智了,楚天取得优胜,若是发生冲突,定有高层出面。别人不说,三长老肯定第一个插手。

    事有例外,部分新人不明事理,齐刷刷望向楚赫,面露崇拜神色。这人真是牛,找茬找到冠军头上,对其变态之处视而不见,敢为人所不敢为,不服都不行啊。

    无数目光交织,聚焦在楚赫身上,静待正片开演。

    众多视线罗网般覆盖下来,楚赫浑身不自在,面色涨的紫红,心中暗骂,看什么看,尼玛生孩子了?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多人看着,事先准备许久的话,牢牢哽住喉咙,愣是说不出口。

    “有事?”楚天脸色淡然,手指猛地一震,取出枚元丹服下,暗运元力修复状态。

    虽说历经决赛,身体非常疲惫。但只要稍微恢复一点,收拾眼前这帮货色,想来不在话下。这等阵仗,先前也许麻烦,现在看来,小菜一碟罢了。

    “这货不会出手吧?”

    见状楚赫心中害怕,顾不得面上羞惭,双腿一并绷直站着,上半身陡然弯下去,向楚天深鞠一躬,羞红脸色映照地面,口中快速说道:“之前是我放肆了,请放我一马。”

    急于把话说完,他口齿有点儿含糊,楚天听不清楚,眉头一皱道:“什么?”

    “听不见?是故意折腾我对吧。”

    这个念头从楚赫心中一掠而过,自是不敢出口,楚天在他眼中状如妖魔。强行按下不满情绪,他将脑袋垂得更低,耐心解释前语:“以往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