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足够大的车厢坐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田婆婆第一次坐马车十分新奇,即使看不大清也坚持掀起卷帘,一直向外望着。
经过一处拐角时,老人突然“啊”了一声,有些紧张地转过身子,不安地同两人说她身体不好,今年还没去寺庙祈福;如果直接就走的话,会给沈沐和萧繁带来霉运的。
往常太阳最烈的时候,却因大雨的即将来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若现在去庙里祈福,今夜就注定要留在药镇过夜了。
只是无故外出一日已是不妥,若萧繁明日还不上早朝,言官肯定又要揪着此事不放。
沈沐刚想开口劝,就听一旁的青年淡淡应了下来,柔声安抚老人两句后,吩咐车外的靖谙去准备。
冷风渐起,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寺庙也因天气恶劣而清冷下来。
一位年轻的小僧前缓步前来,领着一行人来到主殿,双手合十便开始诵念经文。
田婆婆性子执拗,腿脚不便也坚持在佛尊前跪下祈福;老人一脸虔诚,耳朵听着小僧年的佛经,嘴里也跟着轻声念。
此时殿外已下起小雨,雨滴滴答落在房檐上,然后再顺着纹路滑落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串串水花,带起颗粒般的轻响。
眼见着这雨越落越大,疯狂夹杂着寒意卷席而来,将廊内的坠帘挂的哗啦作响;此刻沈沐倒有些庆幸方才没贸然赶回京城,不然就这样恶劣的天气,不说多久才能到达,能不能安然回去都是问题。
正犹豫着是另找家客栈还是留在此地,沈沐正准备出门瞧一眼天气,就听见田婆婆在身后喊了他的名字,招手叫他来写祈福条。
殿内角落处有几排从外面搬进来的木架,上面层层叠叠挂满了红色的祈福条,不少已被雨水淋湿了,字迹略显模糊。
原身字迹已经仿了九分相似,沈沐提笔在红色布条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句后,将布条放在桌上便朝小僧那边走去,想问问寺庙里有没有能住一晚的地方。
“小繁,你和沈先生是不是吵架了,”见沈沐走远,田婆婆拿着红布条过来,请萧繁帮他写几个字,还不忘关切道,“为什么沈先生说你们没住在一起呢?”
笔尖一顿,红布条上立即晕染出好大一个黑点,萧繁垂眸,半天才说了三个字,“没吵架。”
“老婆子才不信,沈先生的谈吐一看就是读书懂礼的明理人,”老人瞪了他一眼,“肯定是你错做事,叫人给赶出来了。”
说着说着,田婆婆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塞进萧繁手里,说是看病时从郎中那儿要来的治伤药,“沈先生嘴上的伤是你弄的吧,老婆子昨天见着他的时候,还没这个伤呢。”
“不管怎么样,先把药给人上了。”
萧繁余光瞥见沈沐遗留下来的布条,长臂一伸拿在手里,扫过一眼后竟直接叠好收起来,然后田老婆婆点点头,认真道,
“好。”
外面匆匆赶来的靖谙带来消息,说方圆几里的三家客栈均已满员,若一定要住客栈的话,坐马车也估计要花上半个时辰。
沈沐自大殿另一段折返回来,看了眼萧繁,轻声道,“那位师父说僧众居住的寮房还空着两间;阿婆您住一间,剩下那一间——”
“子念和我一起,靖谙和阿青晚上负责守好阿婆,”萧繁出声吩咐,然后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红布条递给沈沐,面不改色道,
“你刚刚那个被风吹出去了,重写一张吧。”
虽然提早便知道只能住一人的房间不会太小,但沈沐将木门推开的一瞬间,还是略略吃了一惊。
这间屋子是名副其实的“只能睡一人”,屋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外,便只剩用于念经的蒲团,而这张床几乎占了整间房的四分之三。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按沈沐与萧繁的身形作为标准,床沿到墙壁之间的距离,甚至不够再躺一个人。
靠着墙壁站定,沈沐心想着如何才能让这屋子睡下两个人,抬眸便见萧繁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几步来到他身边,“这是阿婆间亚父嘴上落了伤,特意从郎中那里要来的伤药。”
“抬头。”
屋里没有铜镜,再说这伤是萧繁咬的,他来上药天经地义;沈沐背脊靠着墙,双唇微启抬着下巴,轻声问了一句,“待会儿臣把这个床挪一下——”
“不用挪,”萧繁食指捻起一点滑润的白色药膏,点在沈沐受伤的地方,然后再慢慢推开,“孤还不困,打算看会儿佛经。”
下唇传来冰冰凉的触感,沈沐心想着直接让萧繁靠墙睡一晚会不会太不合礼数,思考时不自觉便轻抿了下双唇。
可青年的手指还落在他唇上,没来得及拿走。
萧繁一愣,“你......”
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了下,沈沐倏地回过神,瞧见萧繁停在空中的手,恍然大悟抱歉道,“臣平时一思考就喜欢抿嘴,还请陛下别见怪。”
“没事。”
双手背在身后,萧繁轻咳一声直接转过身去,将药瓶就这么遗忘在床上,一个跨步来到蒲团边上盘腿坐下,一言不发地捧起一本佛经就开始看。
沈沐见状也不好多言,掀开被子后靠着床边一侧合衣躺下,脑袋枕在小臂上,侧着身子面朝墙的闭着眼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