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彩!”
张婉莹惊喜交加。
“大妹吆,可想死我了。”甄彩跑过来,给了一个章鱼八爪抱。
甄彩是她的大学闺蜜,两人同班同宿舍,上学的时候出入成双,关系很近,这不毕业了,甄彩忙于找工作,一时半会儿两人没什么联系。
甄彩家里不差钱,但喜欢做些不受拘束的职业,父母也没办法。
这位小美女身量不高,长相甜美,大眼睛,一笑就有两个小酒窝,烫了蓬蓬头,穿着白色卡通装,显得很可爱。
“怎么样,工作找着了吗?”张婉莹问道。
甄彩摆摆手,“还好啦,正在一家美国公司做咨询调查,工作在家都能干。”
说完,她嘻嘻笑着说,“来,这是你们公司的,正在追求我,看看认不认识?”
她将身后的男子推到二人面前。
张婉莹看了一眼,搂着甄彩,笑着说:“认识,这不是李茂鳞嘛。”
她嘴上说着,心里蹙然一惊。
在李茂鳞的身上,她又看到了心上人的影子。
她在想,两个人长的这么像,怎么会不是一家呢,名字也顺承,茂鳞茂麒,分明是麒麟呀。
李茂鳞是不是撒了谎?
李茂鳞再次站在张婉莹的面前,心里紧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追求的富家女甄彩和张婉莹竟然是认识的,有些麻烦。
况且,站在张婉莹旁边的男士,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让他更加不适。
这位男士,打扮入潮,衣容工整,左手一块高级腕表,金光闪闪。
手白且净,身高而直,姿态从容。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出身,不折不扣的有钱人。
他有点自惭形秽,尴尬的对着张婉莹笑了笑。
“部长好。”
张婉莹点了点头,“你好。”
蒋寒不待张婉莹介绍,他这时上前走了一步,笑着对甄彩说:“甄彩,你好,我是蒋寒。”
他习惯把握事情的主动权利,不然,张婉莹若是不向来人介绍自己,很尴尬的。
在这一点上,他没有信心。
“美丽的有钱男人,我喜欢。”甄彩握住蒋寒的手不放,笑嘻嘻说。
李茂鳞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甄彩的话,将他的自尊戳的支离破碎。
蒋寒的手抽不回去,却依旧笑得从容,他说:“甄彩,这个玩笑开的可不好,我心里可只有婉莹呢。”
张婉莹轻哼了一声,对蒋寒一脸盛放的微笑选择无视。
甄彩笑嘻嘻的,偷偷在蒋寒的手心挠了挠,说:“好啦,大美男,你不是婉莹姐的菜,她的爱,在深圳,我劝你呀,趁早死心才对。”
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又瞟了一眼,继续说:“你看姐姐我怎么样?”
蒋寒付以苦笑,却柔情的看着张婉莹。
李茂鳞对甄彩的小动作看的分明,他的心几乎要碎了。
为什么?
他李茂鳞长的差吗?
自从喜欢上甄彩之后,他哪里睡过好觉。
1979年来到香港,李茂鳞便被五光十色的繁华生活所迷,他不想回到大陆,虽然说香港就要回归了,但他就是想留在这里。
父母思念小儿子,很想趁早回老家。
他偷偷留了一部分钱,不交给母亲,他不想还完债务,想要生活在香港。
因为一旦还完债务,父母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会老家看看,到时候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难道要一起留下?
故乡,有什么?
虽然说这些年发展的很快,但毕竟没有现在的香港繁华,更加国际化,具备大视野,各项生活保障条件也好。
为什么要回去呢。
他疯狂的追求甄彩这个富家女,想要藉此少奋斗几十年。
这样的选择没有错。
面对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倾向的解决方案。
他选择攀龙附凤。
李茂鳞的付出不少。
只要是闲暇的时间,他都会被甄彩吩咐下各种事情。
比如买个好吃的糕点,甄彩今天中午想吃,他哪怕是跑半个香港城,排两个小时的队,一个人孤零零地等,也要把糕点买回来,送到甄彩的家门口。
他不能进屋。
甄彩还没有跟家人说。
有一次,他在门口,分明听到里面甄彩的母亲说:“小彩,门口的送餐的男士是谁啊,你朋友啊。”
“不是啊,妈咪,快递员啦。”
他听得真切,甄彩说话的语气,非常不以为然,很显然,并没有把他李茂鳞当回事。
有一次,天下起了大雨,暴雨倾盆。
他穿的黄色的雨衣,将身体罩的严实,冒雨去了书店,因为甄彩今天想看一本书,《唐吉诃德》,她要看主角和大风车作战的那一段,之前跟李茂鳞说了,今天要看。
李茂鳞排队买了书,他记得很清楚,那天雨大,书店的人分外的多,他兴冲冲将书放在怀里,拉上上衣拉链,一路飞快的骑行。
好大的雨,在耳边噼啪响起。
路上的水花,密密麻麻的开放。
就在快到的时候,一个急拐弯的路口,有个下水道堵了,水很深,不远处的碎石被雨水冲了来,没在水底,看不清楚。
他骑得快,前轮就压上了,连人带车被甩到一旁。
李茂鳞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雨水汗水,抱着书站起来,拉开拉链一看,书已经湿了,不成形状。
他咬了咬牙,扶起车子,将湿了一大角的《唐吉诃德》扔到车篮里,向回走,再买一本。
一路上,泪水不住的向下流。
一个小时后,甄彩接过他的书,笑嘻嘻的转身回了别墅,没有朝他认真看过一眼。
没有看到他满是泪水的脸,也没有在意他通红的眼眶,湿乎乎的裤腿,有雨水顺着衣角往下滴淌着。
那本变了形的《唐吉诃德》还在他的宿舍床头放着,李茂鳞将这本书压实,对整,每天睡觉都会在扭脸的时候,就会触碰到。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满足,还是失落。
最起码,他爱甄彩,管她爱不爱自己呢。
李茂鳞宽慰着自己,却忍不住心酸。
他和甄彩哪里像一对恋人了,他分明就是个奴隶。
爱情的奴隶。
他也爱甄家的别墅和钱。
为这些,他不惜欺骗父母,他早已有了弟弟的消息,张婉莹一定知道。
他不想说,不能说。
说了怎么跟甄彩解释,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吗?
一步错,步步难。
早知今日,当年认识甄彩的时候,就不该虚荣心作怪,说自己一家都是香港人。
他那时候想,距离自己来到深圳,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谁会知道一家人是1979年深圳大放河口的时候冲破岗哨来到香港的呢。
他不能被甄彩认为是个骗子。
有时候的夜晚,他也默默流泪。
母亲罗珺有心脏病,不知还能坚持多少时日,日夜盼望弟弟的消息。
父亲虽然不说茂麒的事,但怎么会不想念?
他付出亲情,去博取爱情的一丝可能。
代价好大。
大的伤痛。
但至少,希望还在。
然而,现在,甄彩悄悄挠蒋寒手心的小动作,几乎让这个心事重重的青年人万劫不复。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
李茂麒将自己几百港币买的手表往袖口里缩了缩,一副失魂落寞的神色。
蒋寒太优秀,耀眼光芒。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灰麻雀,无地自容。
这时候,张婉莹说话了,她根本没看到甄彩的小动作,或者说,即便看到了,也不在意。
“李茂鳞,可以去那边说说话吗?”
她指了指不远处卖水仙的摊位,那里的人很多,但集中在一个角,一群人和摊主谈价钱,摊位的另外一边,却是冷清、安静些。
“茂鳞,快去。”甄彩巴不得和蒋寒独处,她用力推了李茂鳞一下。
“好。”
两人很快来到安静的角落。
张婉莹凝着眉头,盯着面前的熟悉脸庞,她总会想到那个人。
“李茂鳞,我再问你一次,我希望你能如实的回答我?”
“张部长,您说。”
“我要先说声对不起,我的问题可能尖锐一些,好吗?”张婉莹歉然的笑了笑。
“您说好了。”
李茂鳞心中突突直跳,看着阵势,他怎么会不知道张婉莹的打算。
“你弟弟真的在八岁的时候死了吗?”张婉莹睁着大眼睛,死死盯住李茂鳞。
她发现,眼前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皮往上翻。
他要说谎,他在编凑。
“是的,我记得他死于小儿麻痹症。”
“你弟弟哪年出生的?”张婉莹又问,她要看看李茂鳞这个谎言如何编下去。
李茂鳞额头见汗,他强做镇定地说:“1974年,如果还在的话,应该满二十岁了。”
“他叫什么?”
“叫……”李茂鳞愣住了,他一时间,编排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
“噢,想起来的,叫做李茂丰。”
“胡说!”张婉莹看着李茂鳞不停地向上翻白眼,知道他在胡编。
“你弟弟叫李茂麒,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就在深圳。”
张婉莹非常生气,“你为什么要骗人?”
“你怕什么!”
“我说的可对?”张婉莹想再给李茂鳞一次机会。
她失望了,李茂鳞依旧摇头,“我不认识李茂麒。”
“你……”
张婉莹气呼呼地走了。
李茂鳞擦了把冷汗,他浑身湿透了,几乎是摇摇欲坠。
“茂鳞,你为什么要骗人呢?”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李茂鳞转身一看,李来富和罗珺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爸爸,我……”
罗珺走过来,冲着他就要打一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那女娃子有茂麒的消息,茂麒,茂麒…….”罗珺嘴里念着,“我要去问问她。”
李茂鳞拦在母亲面前,坚决地摇头,“妈妈,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