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沉默很久,说:“我叫司恬。”
或许是因为没摸清情况,孟忍冬并未秉承礼尚往来的原则跟对方交换名字,而是继续沉默,甚至竖起耳朵听床边那个女人层出不穷的脏话,大约是因为不针对她,所以她除了觉得很不文明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
反倒是跟她说话的那个声音再次开口,声音故作成熟,实则还有点稚嫩:“你是我分裂的人格吗?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有童年阴影的人很可能分裂出人格来,而且新人格有自己的经历,还能帮主人格承担她们不愿意承担的痛苦……”
孟忍冬听不得这声音和旁边那骂人的妇女嗓音重叠,她觉得头疼,不得不叫了句:“停。”
司恬果然停了。
直到旁边妇女骂累了,坐在那里将一个削好的苹果塞进嘴里,汁水溅得到处都是,孟忍冬忍不住想挪开,怕对方这不干净的汁液弄到自己身上。
因为周遭的安静,司恬又一次开口:“你会什么?你是来拯救我的吗?你能帮我摆脱这对恶心的父母吗?还是带我远离这糟糕的生活?”
孟忍冬想了想,听见自己说:“都不会。”
司恬似乎被她这个“副人格”的弱小震惊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孟忍冬的心思都在惦记这个梦里的纪愉,既然对方不说话,她便开始打听:“你知道隔壁的女孩儿吗?那个叫纪愉的,落水被救起来,失忆了的——”
司恬意兴阑珊地接:“哦,就是你之前用我身体去找的那个人啊。”
孟忍冬:“???”
她震惊道:“什么意思?”
司恬:“你没发现吗?我们现在共用一个身体啊,之前你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跑过去跟别人做朋友,还顶着我的名字……算了这不是重点,既然你也没法救我,我也救不了我自己,那我们还是等死吧,我最近都已经看好了,市中心顶楼那个大厦就很不错……”
孟忍冬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之后,困惑地打断了她:“你还这么小,为什么想不开?”
司恬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跟年纪大小有什么关系吗?那句话不是说了吗,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
孟忍冬:“……等等。”
虽然这个梦很奇怪,但是孟忍冬觉得自己不能莫名其妙看着这个人死去,她忽然道:“打个商量吧。”
司恬:“嗯?”
孟忍冬看了眼旁边连苹果核都要咬得干净的妇女,眼皮抽了抽,她说:“你……帮我多看看纪愉,我帮你想个办法摆脱这家庭,怎么样?”
司恬果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只不过思考的结果是——
“你不是我的副人格吗?”
“为什么不是因为我而来的?反而惦记着隔壁的小朋友?难道是我书看的不够多、对这种现象了解的不够?还是你出现的那一刻,就对那个女孩儿一见钟情了?”
孟忍冬越听越离谱,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这是她见过的最有逻辑的梦。
好在梦里的她似乎也能跟上这逻辑,叫停了司恬发散的思维之后,她听见自己慢慢地说: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副人格。”
“但我确实也不是来拯救你的。”
“不过我可以试一试,尽量让你看到这世界的更多可能性,帮你走出一段足够成功、精彩的人生,只不过作为交易,你要让我跟隔壁的纪愉做朋友,不干涉我的任何选择、任何事情,行吗?”
想了想,孟忍冬在心中补了一句:
不行的话,就只借一段时间好了。
反正她只是想再看看纪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这个纪愉长得跟阿榆一模一样,弄得这梦既真实,又有点儿突兀的荒唐感。
孟忍冬神思不属,目光好像想透过对面雪白的墙壁,去看看隔壁房间那个病床上的女孩儿。
这时,司恬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虽然是有气无力的两个字,却也意味着这荒谬的交易成立:
“行啊。”
“我们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舍友关系了,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孟忍冬:“……”
她额头跳了跳,回了两个字:“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