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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节
    猪头少年身体一僵,猛的回头看了眼窗户,“你是谁?”

    “你在这里什么都找不到的。”虽然几乎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下沙县没有的,但他要找的应该不是这些东西,“钟县令在旁边屋里,你且去吧。”

    “可秋儿?”猪头少年并不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他能想到的这会子对自己这般说话的就只有可秋儿了,虽然这完全是他异想天开。

    “不是。”可秋儿呼吸一滞,否认了。

    猪头少年上前一步,想看看这个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你别过来。”可秋儿赶忙道,“否则我要喊人了。”

    屋里睡着那么些妖怪幼崽,只要他喊,他们肯定就会立刻惊醒。

    “我不过去。”猪头少年不敢上前,他走到窗户旁边,迟疑一下回头道,“你自己也小心点,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到。”

    钟系确实是在隔壁屋里,不过屋里不单单有他,还有贾经。

    在猪头少年打开窗户进去的瞬间,贾经便猛的坐起来,并且顺手打开了妖灯。

    一盏只有拳头大小的妖灯,把屋里头照的亮如白昼。猪头少年无所遁形,他立刻往窗户那边跑却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严实了,轻易的根本打不开。

    “你又来做什么?”贾经瞪眼,“还是这样偷偷摸摸,一点都不光明磊落的来。”

    “我……”猪头少年不敢说自己是从隔壁过来的。

    忽然他又耸然一惊,既然他过来这边都能被贾经轻易发现,那么他在隔壁就当真是没有被发现吗?可能吗?似乎是不太可能。

    “嘿。”贾经披着衣裳下来,特地调整妖扇的角度,好叫自己一直都能吹着暖暖的风,“你又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帮我?本官现在确实是很想知道下沙县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你能说?”

    钟系死活不肯说出来,又非要见燕洵,结果现在燕洵能见他了,他自个儿却又缩了起来,整日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猪头少年发现退无可退,倒也老实了,很坦然的到贾经前面坐下,默默地看着他。

    “你跟钟大人一样,也是什么都不肯说?”贾经就有些牙疼,忍不住抱怨道,“钟大人说什么灭顶之灾的,好像我们都是来送死似的。可这下沙县,便是我们不来,难道往后就不会有人来了吗?”

    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偏偏钟系什么都不说,要不是燕洵一直很淡定,以贾经的脾气,早就闹起来了。

    第534章

    贾经这人,正经的大场合他也上不了,没有那样的本事,但他这人也是妙,三教九流的人他都打交道,那些个脸面他是完全不在乎的,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且也不讲那些繁文缛节一样的规矩,反正就是这么个混不吝的滚刀肉一样的上不得台面的人。

    这会子贾经就指着对面床上已经醒过来的钟系说:“你要找钟大人?那不就是。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在边上听着就是。”

    反正他是不会退避的。

    猪头少年看看脸色铁青的钟系,又看看笑眯眯的贾经,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回去吧。”钟系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闭上眼睛,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哎,这就要走?”贾经诧异,又特别不讲究的凑过来,冲着猪头少年道,“你不跟他说,跟我说说话呗。我跟你说,钟大人这人也太上不得台面,这一路上天天喊着要见燕大人,可等着燕大人要见他了,他偏偏又不敢去见了,你说这像什么话?”

    贾经一边说着,就一边从旁边木箱里面抱出来一个铁盒子,当着猪头少年的面就摆弄开了,“哎,这人年纪大了就得少食多餐,大晚上的爬起来,我这都饿了。”

    他旁若无人的拿出一块冰镇的面饼,打开铁盒子放进去,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薄薄的肉片放进去,不一会儿就有香味飘出来。

    那面饼生的时候看不出来,可等熟了就能看出来,一层一层的竟然有许多层,那吃起来必然是酥脆可口的,里面再卷上薄薄的肉片,还有贾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新鲜菜叶,就着还不算,他竟然还拿出一小罐子酱料来。

    自个儿吃了一张饼,贾经又摸出一个蛋放到那铁盒子里煎。

    “你这里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吧?”贾经重新卷好一张饼递过来,“尝尝味道咋样。”

    猪头少年下意识接过来,又被香味吸引着咬了一口,那香味……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你也别跟我说什么灭顶之灾的,我没那能耐管,这些事儿都有燕大人呢。”贾经很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不过这东西你也看到了,这玩意叫妖锅,便是京城都没有几家能用上,但歧元县却有不少人都用上的。”

    “你当歧元县以前是什么样?以前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舅姥姥都不要的破地方,听说里面还有什么怪物,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反正是出了大事。”

    “哎,其实那些事儿我也不懂,可孩子,你得知道,这人身上要是有了病症啊,那就得想方设法也要去保育堂医馆找大夫看看,回头吃点苦头,身上的病症没了,那就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可要是身上不舒坦也非要忍着,你说等将来到了忍不了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这话说的,钟系就十分鄙视,他可还记得贾经叫花树幼崽捏的时候,喊的那叫一个鬼哭狼嚎,就没有他这么丢脸的人。

    只是这些话说出来,看上去似乎都没什么关联,可仔细想想里面难道就真的没有关联了吗?

    甭管现在下沙县什么样,难道永远不改变就真的好?

    歧元县改变那么大,出了那么多大事,结果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钟系也没亲眼见过,但他在京城的时候听人说过不止一次,听说歧元县那些宽阔的水泥路能并排跑六两马车,且路边还专门有人走路的地方,不用担心会不小心撞上马车,听说那些水泥路四通八达的。

    听说上元村现在大变样,一个个作坊拔地而起,那新县城就在上元村不远处,里面随处可见水泥楼,地上永远都干干净净的,且一到晚上不但路边有妖灯,便是很多人家也都能点妖灯。

    听说燕洵做了主,要在歧元县和边城建学堂,边城的学堂一般人去不了,那是专门给边城军户建的,但歧元县学堂却很不一样,很多人家都在想办法打听消息呢,都是想叫自家孩子去燕洵建的学堂里面学学问。

    没办法,保育堂第一、第二学堂出来的学生大家都看到了,那学问好的当真是学问好,外面多少教书先生都赞不绝口;就有那些天生愚钝不适合念书的,这要是放到别的地方,这学生基本上就废了,偏偏那两个学堂没有,还是教学问,却不是读书科举的那些学问,而是比较偏门的一些,现在那些学成的学生刚出来就叫六部衙门分了去,那就是正经的官儿。

    还有保育堂医馆,听说溺水的死人都救活了,众目睽睽很多人都亲眼看到的,那医馆里面的大夫好些个都很年轻,但人家的医术那是真的好,听说还有剖腹生子的法子,可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事儿,而是说有些人不适合自然生产,人家大夫那是救命呢。

    “小汉子,你也看到了,我虽然是下沙县的县令,可我其实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还得指望燕大人呢。”贾经跟个无赖似的摊手说,“不过我也想着啊,回头问问燕大人,或者问问小幼崽们,看看咱们下沙县有什么好改变的地儿,回头咱们也比照着歧元县,折腾出更好的地方来。”

    “那些个白白的少年我也看到了,他们都挺可怜,回头我叫燕大人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诊治他们。”

    这话说的轻轻巧巧的,贾经也不脸红,反而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钟系虽然闭着眼睛,可他的耳朵还没坏,能听到贾经说的这些话。这些话都没错,也很让人心动,可下沙县跟别的地方都不一样,并不是别的地方成功的事情就能直接搬过来的。

    猪头少年自然也知道这样的道理,他很心动,可这里跟别的地方都完全不一样。

    “心动了,可你还有难言之隐是不?”贾经很是善解人意的样子,“那成,我也不追问,我再给你煎两个面饼,你拿回去给同僚吃。正好今晚面饼用完了,回头我找阿烛问问,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吃的,哎,这大冷天的,有点想吃火锅子了……”

    贾经嘀嘀咕咕地说着,还真就给猪头少年准备了几个卷起来的面饼,肉片、鸡蛋的都有,全都用油纸包着,外面又套了一个更大的纸袋子,就这么热气腾腾的给了猪头少年。

    然后猪头少年就这么抱着走了。

    等猪头少年一走,钟系的肚子就饿的咕咕叫了,他能忍到现在不容易,便冷着脸看贾经,“贾大人当真是卑鄙。”

    现在贾经说的那些话已经种在猪头少年心里,少年心性毕竟跟年纪大的不一样,他会记住这些话,并且还吃了这样好的好吃食,回头再分给同僚,那甭管是怎么坚定的心思,都定然是会慢慢发生改变的。

    “不敢当,不敢当。”贾经乐呵呵的把妖锅收起来,没给钟系弄吃的,而且他还把妖灯也关上了,又出去喊了个道兵进来看着钟系,自个儿屁颠屁颠地出了门。

    隔壁屋里也是灯火通明的,所有人都起来了呢,可秋儿还是靠墙蹲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大人。”贾经一见到燕洵,便立刻正经起来。

    “坐。”燕洵笑眯眯道,“那边的香味儿我可都闻到了,这便叫镜大人准备了火锅子,贾大人一块儿吃点。”

    桌子上的铜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里面鲜香的食材正在翻滚,蛋巨巨拿着长长的筷子捞食材,蛋弟弟就挂在他的袖子上指指点点的嚷嚷,“快把我方才扔进去的肉捞出来,这会子该老了。”

    “我早叫小黄捞出来吃了。”蛋红红也挂在小皇子的袖子上,同样冲着火锅子指指点点。

    两只最小的幼崽吃火锅子的时候就十分不方便,燕洵担心他们俩掉进去叫滚汤煮了,就不叫他们靠近,偏偏越是不叫他们靠近他们就越是想靠近,于是就想了个法子:挂在袖子上靠近。

    贾经赶忙坐下,自个儿拿了筷子捞肉吃,特别自在,一边又把隔壁的事儿说了一遍。

    屋里烟雾缭绕的,燕洵看不清楚贾经的嘴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旁边镜枫夜便飞快的写字,写完了拿给燕洵看。

    “猪头和钟大人都不想说啊。”燕洵就说,“终归是会吃到的。”

    边上蛋弟弟拿着刀叉跟一块肉片奋斗,就说:“可一直瞒着咱们也不像话,反正咱们不会走,跟咱们说了又能如何呢。这天地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便是天大的事儿定然也是有解决方法的,总不能天天放着不管吧。就像是那鬣狗王,大妖虽然杀不死,可最终不还是叫道兵镇压了,这要不是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了,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是这么个理儿。”蛋红红也说,“再难的事儿也定然是能解决的。”

    这话都是说给可秋儿听的,原本可秋儿就想着,自个儿甭管听他们说了什么都绝对不会心动,可偏偏幼崽们三言两语的,他这就心动了。

    心动的瞬间,可秋儿又想起来,或许今天晚上这些人要算计的并不是猪头少年,也不是隔壁的钟系,而是他吧。

    偏偏他们算计的成功了。

    他闻不到火锅子的香味儿,可他知道那一定很好吃,他凑过来拿起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碗筷,也捞火锅子里面的肉片吃,嘴里还是尝不出味儿,但他知道那一定很好吃。

    “大人,我们有苦衷。”他这般说。

    第535章

    若是没有苦衷,谁又愿意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谁又愿意早生华发,那么早的走向死亡。

    如果可以活着,没有人想死。

    “吃点东西。”燕洵说,“明儿个一早赶路,你也一块儿去大妖车里面吧,别的地方都不安全。”

    “好。”可秋儿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也没有办法拒绝,他就只能答应着。

    小幼崽们都没再说跟可秋儿有关的事情,而是说起了别的,当然也没耽误大家伙儿吃火锅子。

    “小蛋说皇上又在朝堂上发火了,说是那些作坊整治的都不好,发落好些个官员。”蛇身幼崽用尾巴尖卷着自己特用的叉子,卷了薄薄的肉片蘸了酱料,这才放到嘴里慢慢的嚼,一边说,“皇上这是迁怒,听说前阵子还因为在折子上见到了‘五’,这便大发雷霆,把那上折子的官员直接发配了。”

    皇帝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燕洵不但没放五皇子,甚至是根本没让他露面,且就这么带出了京城。

    “让四皇子见见,回头写封信送回去吧。”燕洵道。

    “顺便叫我的蜂妖鸟飞回去,我给保育堂学堂准备了几个模型,正好送回去。”蛋弟弟就说。

    花树幼崽拿着小勺子舀蘸料,一边说,“边城那边暂时还算平静,眼瞅着又一年即将过去,天也冷了,欢哥他们缝了许多棉衣要送过来,我做主叫他们先送上火车,放京城就行了。”

    虽然消息能送过来,但东西怕是送不过来的。

    燕洵点头,又说:“还是要小心妖怪攻城,越是安全就有可能越是危险。”

    “我给杨小将军写信。”撼山幼崽赶忙道,“外城墙不容有失,我估摸着他会放在心上的。”

    “成。”燕洵想了想又道,“今年秋闱保育堂学堂得有不少学生上场吧?”

    “教书先生挑了一些学问好的,打算叫他们先下场试试,若是顺利的话,明年会有更多学生下场。”利爪幼崽就说,“今年春闱倒是很顺利,教书先生挑选出来的人全都中了,前十全都是保育堂的学生。”

    也就是说只要是教书先生挑出来下场的学生,就跟当初传言的一样,秀才功名是手到擒来,目前看来,举人、进士似乎也并不难,更别说那些没有专攻学问,而是学了别的本事的学生根本没有下场科举,直接就被六部衙门要了去。

    这也就导致保育堂第一、第二学堂更加叫人趋之若鹜起来,许多人家都想方设法的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想把家中小辈送进学堂学学问,偏偏学堂里面名额又少,那每年学堂招收新学生的时候,满京城的人家当真都是疯魔一样。

    利爪幼崽说的轻描淡写的,可这话在可秋儿耳朵里却无异于炸雷。

    “回头等歧元县学堂建起来约莫能好一点。”燕洵道,“京城这边的学生完全可以坐火车去歧元县上学,也不耽搁什么。”

    等将来这些学生学成了,他们对歧元县的感情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只不过这样的话不好直接说出来,但小幼崽们都懂燕洵的意思。

    一顿火锅子吃完,再稍微歇息一下,这就要继续赶路了。

    可秋儿跟着幼崽们进了大妖车,分了一个十分柔软的座位坐着,他低着头琢磨,仔细消化燕洵和幼崽们对他说的那些话。

    从他们的话可以推断出很多东西,最明显的就是他们虽然来了下沙县,但并不是与世隔绝,而是跟京城、边城,甚至是歧元县都有联系,并且他们话里话外所表达出来的东西都很明显,并没有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