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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节
    太子立刻确定这果然是假的樊妍真!是樊玲珑想讨得自己宠爱装出来的!他深深地看了樊妍真一眼,甩开她的胳膊,拂袖而去,留下樊妍真原地懵逼——不是,她确实没附带什么信物啊!殿下这样问是什么意思?眼看太子走远,她提起裙摆就想追上去,却被太子身边的人拦住。

    太子越走越快,他去了东宫书房,打开密室,从暗格中取下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里头都是樊妍真跟他来往的书信以及一些作为信物的小玩意儿,其中最下面那一封里头,夹了一片桃花。

    当时樊妍真洋洋洒洒给他写了好几页的信,太子看了之后十分感动,他印象很深那片桃花,樊妍真在信中说府里的桃花开了,可惜不能与殿下同赏云云,太子见那片桃花瓣生得小巧粉润,很是喜爱,便夹在了书信中。这当然不算什么信物,可如果“樊妍真”都不知道这片花瓣,是不是证明她就是假货?

    第566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六)

    樊妍真要是知道就凭借这片桃花太子就把自己给定为冒牌货,肯定气得吐血, 谁能记得两年前写信的时候会有一片花瓣飘进去?当时她是在窗边的书桌上写的, 写完了命人取火漆封口, 有那么一瞬间没注意桌上的信,恰巧窗外有风,吹落一片桃花, 有一瓣正好落入信纸中。

    那她又怎么知道太子会对这片花瓣印象如此深刻, 甚至以为是她给的信物?

    也就是这片花瓣, 使得太子在日后与樊妍真的书信来往中,总是喜欢放点小东西。久而久之, 两人就形成了书信赠物的习惯, 樊妍真是跟着太子开始回礼的, 可她还真不知道这互送信物的契机居然是两年前那封信里无意飘落的桃花瓣!

    太子心中认定了樊妍真是假的,心中气恼自己上当, 又恨“樊妍真”骗自己宠幸了她,对她越发冷淡。但太子又是个爱面子的人, 他不会直接跟“樊妍真”说,喂,孤知道你是假的了你别装了。那样太丢人了,被骗又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更何况是太子这样习惯要强之人,他有个座右铭,天底下所有人都错了也轮不到孤犯错,孤永远不会错, 如果孤错了,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樊妍真也很快意识到太子在冷落自己,她心中泛冷,不懂为何两人如愿厮守后,这甜蜜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已经分崩离析。为这她没少找太子见面,可太子要么是不见,要么是无视她。

    因为樊妍真屡次找上门,太子觉得她还真是厚颜无耻,为了刺激她,这次樊妍真找过来的时候,太子随意拉了个姿容秀丽身段妩媚的宫女到怀里,在得知自己的童子身被“樊妍真”骗走后,太子破罐子破摔了,以前他不懂为什么父皇有了母后,却还对萧贵妃那么好,明明对萧贵妃那么好,可后宫还是源源不断的进人。

    现在他明白了,美人哪有嫌多的呢?就他怀里这个,生了一双极美的手,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伺候人的时候更是舒坦。

    樊妍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一心想要呵护的完美爱情,结果就是这样?!

    太子却不满她发飙,因他心中早已认定她是假的樊妍真,又不愿跟她开诚布公的聊,只单方面的刺激她、贬低她——他知道,无论是真假樊妍真,对自己都是情根深种,他太擅长去伤害爱自己的人了,他也不会感到愧疚或是不安。

    东宫的动向,宁梧向来清楚,手下的人禀报后他还有点不敢相信玲珑说的都成了真,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将太子的言行预料的一分不差的?是不是因为太过喜欢太子,才总是注意他?

    这样的想法搁在宁梧心里,可把他给憋死了,他又不肯问出口,总觉得先问了自己就输了。然而看着玲珑那没心没肺一天天只想着吃喝玩乐的样子,他又觉得她应该是真的不喜欢太子……

    “快快快宁梧!”玲珑风风火火闯进来,“快来帮我回信给我笔友!”

    是的,她称呼太子为笔友,而宁梧就是她的代笔。

    宁梧天资聪颖,看了樊妍真往日手稿后就将其字迹模仿的出神入化,太子每次写信来,玲珑都逼着他回,这次也不例外。不仅如此,玲珑已经懒到连来信都不自己看了。

    宁梧忍着满心酸意给她念,光是开口就觉得辣眼睛辣耳朵:“……真儿吾爱,展信如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念着念着,有些话真的是肉麻,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偏偏玲珑还听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宁梧气呼呼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是表面镇定其实心里美滋滋,说不定就是故意要跟太子书信往来呢?!

    玲珑听完了太子来信,摸着下巴说:“看起来他并不想告诉我他身边有个假的‘樊妍真’的事情啊,说好的开诚布公互不隐瞒呢?这也太不诚信了吧!”

    宁梧瞥她:“你也好意思说诚信?你把人耍的团团转!”

    “那又怎样呢,还不是他笨。”玲珑满不在乎,“你快准备写回信,我也想好了。我来口述,你来写。”

    宁梧忍气吞声提笔蘸墨,听到玲珑第一句“亲亲殿下”就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等又听到玲珑说“星星在天上,而殿下在我心里”,“殿下这几日可有感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那是因为殿下在我脑海中走来走去整天不停”……之类的恶心人的话的时候,二皇子殿下他愤而起身,甩笔表示罢工!

    不写了!这鬼话谁爱写谁写去!他不写!

    玲珑冲过来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要生气嘛,就是帮我写封信,快坐下来,不要走。”

    宁梧怒道:“这是一封两封的事儿吗?打你哄了太子过后,迄今你们都写过几十封了!如今你倒是想起来口述叫我写了,曾经为何让我自己去想?!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叫你自己想,却是这样恶心!”

    玲珑也生气:“什么叫恶心?这叫土味情话,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宁梧不知道什么是土味情话,但最前面那个土字他只感受到了“吐”,便咬牙道:“也不见你跟我说说这些话,全朝太子说了,难道你心里还有他?还想回到东宫?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绝无可能!这辈子你们都别想再换回来!”

    吼完了心里舒坦了,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真心话,立刻开始后悔——他就是不想说这些让玲珑得意啊!

    跟玲珑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宁梧也逐渐了解了她的性格,总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宁梧觉得自己对她动心,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是决不会让她知道的,否则她还不骄傲地把尾巴给翘到天上去?!

    结果被这恶心人的亲亲殿下还有什么星星在天上殿下在我心里给刺激的,全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出来了。

    宁梧恨!

    玲珑却没有嘲笑他,反而露出笑容来:“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

    宁梧就见不得她这副把人心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样子,“你又知道了。”

    “那当然。”玲珑仍旧抱住他的腰,美眸微眯,“谁会不喜欢我呢?”

    宁梧又想,她总是有这样的自信,才不把他的喜欢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酸涩,最开始他是没想过要跟她变成今天这样关系的,可人的感情如果能够用理智控制的话就好了,他就不会患得患失,不会总把目光缠绕在她身上,不会总想着要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很多时候宁梧都没有安全感,他总觉得,今天她在他身边,也许明天厌倦了,就很快撒手离去。

    她曾经那么喜欢太子,不也是说收回就收回?

    她甚至都没说过喜欢他呢!

    宁梧想想就觉得很不爽,要说他跟太子不愧是亲兄弟,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似的,比如说爱面子。玲珑不说喜欢,他也犟着不说,反正是她主动跟樊妍真换身份的,想换回来,他不允许!

    玲珑松开手,往上勾住宁梧的脖子,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呀,我也喜欢你。”

    刚才还在心里发誓玲珑不说喜欢自己也不说的宁梧瞬间就变了立场,还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是说真的?没有骗我?你真的喜欢我?!”

    “真的呀!”玲珑蹭蹭他的脸,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巧笑倩兮,“不然我为什么没有离开呢?都一起过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别人对我不好,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这就是说,她没喜欢过太子?

    她身上有太多谜团,跟宁梧曾经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样。他本来想问,可现在又不想问了,如果她身上有秘密,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他不想去追问,不想有任何可能动摇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危险可能性。

    他抱着玲珑亲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稍稍平复,玲珑立刻戳他:“好了,感动完了,赶紧帮我写回信,把我刚才那句星星在天上殿下在心里给我写上去,一个字也不准落!”

    宁梧:……

    最终他还是饱含屈辱的写了,玲珑在边上单手撑着下巴说:“你也不要嫉妒,要是实在不高兴,你就当是你给太子写的,反正也是你执笔,这样心里是不是舒服点了?”

    不,完全没有,反而更恶心了。

    玲珑用尽了最肉麻的语句写了一封回信,交由玉洁送出去,辗转到了太子手中,直把太子给看得脸红心跳心口发烫——这样火辣辣又真情肆意的告白,绝不是那个假的樊妍真能写出来的!

    他把这封回信看了又看,再提笔给玲珑写信时,特意夸了她的字,说她的字越发有风骨,秀丽而不失英气云云。

    宁梧念着信,脸黑了一片。

    去他大爷的秀丽不失英气!

    第567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七)

    因着太子夸赞了自己的字的缘故, 宁梧使性子足足有半个月不肯再帮玲珑写回信, 他去模仿樊妍真的字迹已经足够丢人了, 被太子称赞就更丢人!

    玲珑也不勉强他, 而且长时间书信来往过于密集,她也是很累的, 毕竟每次都要想一堆诸如星星在天上殿下在我心里之类的鬼话。据玲珑观察, 太子很吃这一套。

    他本就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喜欢面子上的工夫过于内在, 金光闪闪的盒子与黯淡无光的明珠,太子必然会选择前者, 这也是为何他不喜欢端庄守礼的原配, 而爱恋骄傲美丽的樊妍真的原因。

    给他写信, 不需要多么真情实感, 辞藻华丽些,歌功颂德些,以小女子的角度表现出对他的依赖与爱慕些, 太子就无比受用。他每天都要把玲珑给他写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上好几遍, 心里实在是忍不住想见她的念头,于是越发觉得“樊妍真”碍眼,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否则怎么会察觉不出谁才是真儿呢?

    竟是被樊玲珑那样拙劣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太子有意要“樊妍真”吃苦头,他不需要下命令,有的是人根据他的态度捧高踩低。过去太子妃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如今樊妍真过得就是什么样的, 最可气的是太子根本不见她,她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樊妍真这才知道,二皇子是个多么厚道的人,至少她在皇子府仍然是女主人,仍然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两人虽然相敬如冰,二皇子却从来没有在日常生活中为难过她。曾经樊妍真不知感恩,如今被苛待了,她才晓得,作为妻子,丈夫想要折磨自己是多么的简单。

    出了东宫,她仍然是人人羡慕的太子妃,可在东宫里面,她过得连内侍都不如!一日三餐没有热乎的,洗澡水更是想都别想,甚至于那些婢女都敢在背后说风凉话!

    樊妍真怎么想也想不通太子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大变,明明之前两人才如胶似漆地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难道太子跟自己说的爱,都是假的?

    樊妍真拒绝相信这个可能性。

    她认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否则太子不可能这样对她,说起来她和姐姐的互换身份也很诡异,仿佛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事情发展。本来她在太子的书信中就隐晦地提到过日后光明正大的事,可那得等到太子登基为帝才有机会,樊妍真是不介意打着姐姐的名号过一辈子的。

    然而这一出交换,把所有的计划打乱,被提前的交换还能那么顺利吗?

    不能的吧,否则太子也不会冷落自己了。

    樊妍真想得再多也没用,首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她连东宫都出不去,太子派了人在殿外看守,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里头,成天瞎想屁用没有,要是太子不主动来见她,她永远都没有机会跟他说清楚。

    解除误会什么的,也得太子愿意才行。

    樊妍真对太子是真爱,可她还是不够了解他,只从飞鸿传信中察觉到了他的体贴与爱意,他对她也的确是比对旁人不同,尤其是在有姐姐对比的情况下,樊妍真晕晕乎乎地认为自己幸福的不得了,她甚至忘记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满心想着的都是怎样将太子从姐姐手里抢过来——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丝毫愧疚,也没有丝毫心虚,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浑然天成。

    甚至于她心中对姐姐还存着几分怨恨,认为如果不是姐姐的存在,自己跟太子便不会如此坎坷。

    她倒是忘了,这桩婚事是皇帝赐下来的,即便不是姐姐,也会是别人。

    所以如今让她也尝尝姐姐过的日子,玲珑觉得没什么不好,最好是再艰苦点儿——她把这事儿拜托给了宁梧,别看这家伙一副清心寡欲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但对他自己的小命爱惜得很,太子对他虎视眈眈,他早就想好了后路,在东宫安插了眼线,在太子不知道的时候对樊妍真做点什么,再简单不过。

    只是宁梧觉得,樊妍真的确德行有亏,可真要说起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太子吗?

    他既然爱慕樊家的二姑娘,为何不跟父皇说清楚?偏偏为了讨父皇欢心默认了这场婚事,默认了后又无视樊妍真已经是二皇子妃的身份与其私通,苛待自己的发妻,可以想见,若是这样的人做了皇帝,朝廷该是怎样一番乌烟瘴气!

    玲珑听了他的话,很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放过太子?”

    宁梧说话酸溜溜的:“你对你亲妹妹都毫不心软,可你是怎么对太子的?天天给他写情书?”

    玲珑纠正道:“准确点来说,那情书是你写的。”

    宁梧脸都黑了:“你果然心里还念着他!”

    他这纯属无理取闹,因为玲珑就喜不喜欢太子一事已说过好几次,她皱皱鼻子,“我觉得当太子知道那些缠绵悱恻的情书并不是出自我手,而是他亲爱的好弟弟写的时候,受到的打击一定不小。”

    宁梧:……

    “不要这么凶巴巴的嘛,你都要把我吓到了。”

    玲珑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的道理,笑盈盈地凑过来,搂住宁梧的脖子,坐到他大腿上,一根手指顶着自己的半边脸:“我在东宫过得日子可不算好,虽然樊妍真现在也在吃苦头,可对我最不好的还是太子。你知不知道,太子最看重什么?”

    这个宁梧当然知道,非但他知道,玲珑也知道。

    太子最看重的,自然是他“太子”的身份,只要保持这个身份,等到皇帝百年,登基为帝的必然是他,到那时候他还不为所欲为,哪里需要再看他人脸色?

    宁梧似是听出玲珑话里的意思:“你……”

    “我跟你的目的一样,都是把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玲珑笑嘻嘻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他既然想要,那我必不可能给。且我现在同你在一起,你若是想要好生过下半辈子,也不能让他当皇帝,否则他当了皇帝,第一个搞的人就是你。”

    太子跟宁梧势同水火,即便宁梧并没有争权夺势之心,太子也容不下他,就像是皇后处心积虑想要干掉萧贵妃一样,其中到底是多少出自嫉妒已经不确定了,这份仇恨与敌视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了一种执念,除非对方死绝断气,否则不会停止。

    “那你想怎么做?”

    “我能怎么做啊。”玲珑软绵绵地依偎在宁梧肩头,把玩他乌黑的头发,“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胆子小,又怕生,只能跟在厉害的二爷背后装腔作势狐假虎威这样子,还是得看二爷的,我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宁梧差点儿被她夸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他不是被人夸就忘形的太子,立刻又缓过神,正色道:“倘若我做不到你想象中的那样呢?”

    玲珑说:“我是无所谓的,我到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可你,要是失败了无非就面对两种情况,要么是在太子登基前死,要么是在他登基后死,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

    太子心中认为她才是真正的樊妍真,那她到时候大不了再作为樊妍真入宫,难道还能比现在过得差了?

    饶是宁梧觉得玲珑是在逗他,也还是忍不住感到生气,他又不是想要太子的命,他只想要太子当不成皇帝,这样日后才有他跟母妃的活路,而他自己也不想当皇帝,他无法感受父皇的快乐,自然就不愿成为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