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程天薇听到了程晋东的声音。

    蓦地，她往回看了。

    真的看到爸爸了，还有程萧和陆景渝。

    ……

    刹那间，程天薇激动了起来。

    她想遮住自己脸上的伤痕，却怎么也遮不完。

    她这副鬼样子，自己都嫌弃得要命，程萧看见了，一定以胜利者的姿态笑她，讽刺她吧？

    同时，程天薇一直尖叫。

    “啊……啊……”

    “你们滚，我不想见你们。”

    顶楼有两个医院的保安，也有几位民警，见到程天薇如此的激动，他们示意程萧他们别靠近。

    消防也来了，在一楼铺起了气垫。

    但是，楼层这么高，也不知道气垫有没有用。

    能劝就劝吧，最好是打消了伤者寻死的念头。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都不该这么草率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

    看到女儿那样激动，程晋东也很担心，他们没再往前走。

    可能，程天薇看到自己，比较激动吧，程萧主动回避了。

    陆景渝陪她在里面的台阶等待。

    “薇薇，萧萧和景渝已经走了，能不能让爸爸跟你说几句？”

    程晋东尝试着，慢慢地滑动轮椅，慢慢地前进。

    “你滚，我不要你看我的笑话。”

    没看见程萧了，程天薇的情绪好了一点。

    不过，她还是很幽怨地瞪着程晋东。

    “爸爸不笑你，爸爸是心疼你。你先下来，好不好？”

    “别说得那么好听，你本身就很讨厌我。我现在成了这个模样，你不是称心如意了？！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是活该，你只会维护那个贱人。”

    程天薇坐在围栏上，动来动去，挺吓人的！

    在天台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程天薇的脸，也真的够吓人。

    如果不是要劝人，有些人都不敢直视。

    ……

    “薇薇，爸爸很认真跟你说。你没有享受过亲情，以及疼爱，是我的错，因为我憎恨你妈算计我。是我，没有认真正视自己的责任，虽然这份责任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

    “在这，我很郑重跟你道歉，对不起！”

    “……”

    程晋东竟然跟她道歉了，程天薇难以置信。

    她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感受。

    过往的回忆，也仿佛历历在望。

    从小，她是那么的渴望被疼，被重视，被爱，可是，都没有。

    妈妈只会骂她是拖油瓶，还骂她什么也帮不上。

    每一次，妈妈带她去找程晋东要生活费。

    她们见过程晋东之后，厚着脸皮要到一点生活费，妈妈都会把气撒在她身上。

    妈妈会打她，嫌弃她不够懂事，不够嘴甜，不会讨得程晋东的欢心。

    每次，妈妈骂她，都会拿程萧跟她做比较。

    妈妈也嫌弃她没有程萧漂亮，没有程萧可爱，没有程萧讨人喜欢。

    妈妈无法赢得程晋东的心，无法挤走那个身体不好的女人，身为她的女儿也无法取代程萧的地位……妈妈都很讨厌她，把所有的不满都赖在她身上。

    每一次，她都是可怜兮兮地承受着妈妈的发泄和谩骂。

    每一次，她都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妈妈可恶的嘴脸。

    她打她，开始，她会哭，会觉得很痛。

    习惯了，她也知道哭是没用的，妈妈只会更发狠地打她。

    她也开始懂得了迎合妈妈，讨好妈妈。

    这样子，她才不会被骂得那么厉害。

    才不会被打得那么久。

    程萧这个名字，她恨得入骨。

    因为她，她从小挨了不少打骂。

    从小，她就知道，不会有人帮她，不会有人怜悯她。

    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

    事实上，程萧就是比她好命。

    从小，她就很羡慕程萧。

    程萧像个公主一样生活，程晋东和那个女人都很疼她。

    他们都把爱给了她。

    所以，她从小就特别憎恨程萧。

    在她的思想里，就是程萧抢走了她的亲生父亲。

    是她抢走了她所有的爱，包括一切荣华富贵。

    她的一切一切不公平，她的一切艰苦，都是拜程萧所赐。

    她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看着她被宠着，捧在手心里疼着？！

    ……

    上了中学，她的恨意更深。

    她的心态更是不平衡。

    为什么是她成了怨恨的产物？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着那些不公平的对待？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那么讨厌她？

    她做错什么了？

    她真的很恨！

    她开始想着，什么都要跟程萧抢。

    凭什么程萧能像公主那样被宠着，她却不能？

    从来，就是不公平的。

    命运也是一样！

    所以，她也对自己发誓，只有她够狠，才没有人欺负她。

    她比妈妈凶，妈妈才不敢打骂她。

    她就是想讨回她应得的公道。

    就是他们让她从一个单纯的小女孩，一步一步变得不择手段。

    在她的成长中，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一丝怜悯。

    所有人都是指责她，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究竟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就像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活该，是她的错。

    她这辈子，错在哪里？

    ……

    想着，程天薇自嘲地笑着。

    笑的时候，抑或是她激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伤口，特别痛！

    这点痛，绝对没有她的心那样痛！

    对于生活，她也曾经绝望过。

    是怨恨支撑她一路走过来的。

    程萧经历了丧母之痛，她接近她的那段时间，她是对她挺好的。

    可惜了，她的恨太深了，程萧的好显得微不足道。

    这点好，也来得太迟了，已经在她心里荡不起一丝涟漪。

    程天薇这辈子也没有想到，一向不可一世的程晋东，会亲口跟她道歉。

    他竟然会认错。

    如果小时候，他能把爱分一点给她，她应该不会这样丧心病狂。

    不自觉地，程天薇的泪水也越来越多了。

    ……

    “薇薇，爸爸不嫌弃你，我不再逃避自己的错误了。”

    “……”

    “是我的不公平对待，是我的偏心，我的自私，造成你和程萧的怨恨。”

    “……”

    “你们，都是无辜的！”

    “……”

    “千错万错，都是我！”

    程晋东也流下了忏悔的泪水。

    他坐的轮椅，快滑到围墙了，然后停住。

    程晋东用了挺大的力气，站了直来。

    “薇薇，爸爸接你下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的，如果你跳下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