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婶真诚的注视下,沈听拿起筷子,埋头吃起了早餐。
楚淮南每天都很早出门,却拿捏着分寸,让妇女同志替他来盯梢。于是,沈听便只能“丧权辱国”地,每天都按时吃早餐。
到今天,他已经逐渐对花样百出、种类繁多的各种早点,见怪不怪。
慢吞吞地坐到餐桌前,在赵婶和另外几名阿姨殷切的注视下,“刚起床”的沈听,喝掉半盅粥,吃了两个水晶虾饺外加小半碟凉拌芥蓝,而后望着动都没动的叉烧包、豉汁凤爪和红米肠,他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其他的,我真的吃不下了。”
打扮得体,一点都不像个佣人的赵婶,特别善解人意地笑了:“没关系,没关系。您晚上睡得晚,早上起晚了,没有胃口是正常的。先吃一点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吃午餐了!”
赵婶虽然年过半百,却仍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脑后还盘着个考究发髻,只发脚处微微的银灰和眼角的深深笑纹,显露出她服务楚家二十多年的资历。
她手脚麻利地收拾起餐桌,过了一会儿又说:“楚先生今天也会回来,陪您一起吃午餐。”
“我中午不在这里吃饭。”
沈听昨天就和林霍约好要一起吃午餐。
听到他要外出,赵婶挺意外。
虽然这处寓所离公司很近,但是楚淮南一向是个注重效率的工作狂,没有应酬时,吃饭都在公司的餐厅。
赵婶看得出来,楚淮南对这个宋先生特别重视。特意抽空回来吃饭,却扑了个空,肯定会有点失落。但她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不好去猜测这个看着很眼生,却能留宿在家里的青年人,和楚淮南究竟是什么关系。
沈听吃完早餐,起身回房间,边走边点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了那个被他备注成资本家的号码。
这个电话,让楚淮南身体力行地领悟了什么叫做“色令智昏”。
接到沈听的电话时,他正在开会。被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在桌上振个不停,他蹙着眉刚想按掉,但瞥见来电显上的人名,开会中途被打断的不耐烦立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夹杂着愉悦的难名情绪。
楚淮南破天荒地示意会议暂停,在一众人好奇的眼光中,离席出门接起了电话。
一向很了解楚淮南的秘书王晓君,不由一愣,立刻判断出,这应该是一通相当重要的电话。
她的判断没错,这确实是通很重要的电话。
楚淮南心想,这应该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接到这个人主动打来的电话。
但这通让楚淮南撂下会议的重要来电,内容却稀松平常。
“我今天有事儿,要出门一趟,不在家吃饭,你不用特地赶回来。”
“家”这个词,让楚淮南微微笑了起来。这是通报备电话,出门知道要报备,是个值得称赞的好习惯。
光听声音,沈听都能想象出,楚淮南那双可恶撩人的桃花眼,此刻肯定正在乱放电。
“你还伤着呢,别总到处乱跑。”
楚淮南的这句,明明是句责备,可口吻却很温柔,顺带还理直气壮地查岗:“下午去哪儿啊?”
沈听很想半开玩笑地顶一句: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去见个人,处理点事情。”
他打这通电话,本来就是为了和楚淮南提一提天汇的事。
楚淮南听到电话那头,明显地静了一静。对方情绪不高,语气里还带着点儿少见的低落:“唉,你既然调查过我,那应该知道,前阵子我哥出了意外,现在不省人事。”
仿佛是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说,他的声音微微一顿,而后才继续道:“其实,有人想趁机彻底改朝换代,也不奇怪,人嘛,总是利己的。”
沈听微微叹息,语气无奈却又坚定:“我这次回国,就是想要和那帮狼子野心的家伙争上一争。虽然我也知道,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能像你一样,年轻轻轻就握了公司的实权。但就算我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也总得挣扎一下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直姓宋的天汇,就这么拱手让他人。”
楚淮南当年“肃清异己”,独揽大权的事迹,在江沪市的商界,被传得都有些妖魔化。
虽然歌功颂德的很多,但在暗地里指责他无情利己、不留情面的也不在少数。
楚淮南一向不觉得在他这个年纪就手握实权,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相反,这种形式的大权在握,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他,楚家家长的早逝。
从某种程度上看,沈听和楚淮南都是心理比生理更早熟的典范。在如今这个年代,“早熟”似乎变成了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
而“少年老成”、“稳重持礼”的年轻人,往往会被许多同龄人当做楷模标杆。
可实际上,人的成熟程度和人生阅历紧密相关。
一个永远生活在蜜罐里的年轻人,哪怕他读过万卷书,并且能够敏锐地从文字里,窥探别人的人生,并吸取教训,得到经验。可那毕竟只是纸上谈兵。思考出来的道理和实践得到的“真知”,到底分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