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觉得我们现在要讨论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我选择性忽视了他的不正常发言,指正道:“现在我要帮你躲过在这片地方游荡的英雄,返回总部,我等会儿吸引注意力帮你糊弄过去。”
我赶紧穿过墙洞,往另一边走过去,要是再待下去,听到动静的元素战队就要过来了。
带着憨憨狱火机左旋右转,听见他【这里不是在绕圈子吗……咦走出去了】、【我从来没发现这还有个拐角啊】的自言自语,确定了这货绝对有必要在系统里装一个gps。
听见走廊里传来谈话的声音,我示意他躲好,马上装作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
“……是、是英雄们吗?”
我现在校服的白衬衫上已经吸饱了洗涤剂的水分,头发也散了一点,看上去绝对惨兮兮的。
“诶,是汐——是、是你啊!”柏木由衷地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你逃出来的话,那个□□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就要越过我向我身后的办公区走。
———那可不行!
我立刻抓住他的上臂,没想到他像是烫伤一样跳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你你你你要干干干干什么?!”
哎,麻烦死啦。
回忆起咖啡馆女子座谈会讲到的知识点【做出楚楚可怜、西子捧心的样子就能让敌人轻视你】,我努力调动面部僵硬的肌肉,摆出了最柔弱的表情:“能不能……先陪我到门口?我一个人实在是———”
“—————居然摆出这么痛苦的神情,你是感冒了吗?”
绯关切地询问道。
诶?痛苦?
“肯定是身上沾了水时间久了。”青适时接上,“疼得眉毛都皱到一起了,里面很冷吧?”
———行吧。
我不会再做勉强自己的事了。
“………对,我感冒了。”我干巴巴地回答,“麻烦你们了。”
商场的亮光近在眼前,我预计跟在后面的狱火机差不多快要被发现了,随便指着一个方向毫无感情地棒读道:“哎呀,我看到一个人影跑过去了———”
“什么!!!”
柏木用几乎会折脖子的力度转过头,握紧拳头,用自己天生的大嗓门突进了过去。
————好可怕,这孩子好可怕啊。
趁着注意力被转移的空档,狱火机迅速地溜出门外,就这样,这个长达一小时的闹剧终于也可以落下帷幕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轰隆!
随着破空的炸响,狱火机那宛如流星般的身姿又降落在我身旁的混凝土墙上,碎出蛛网般的裂纹。
狱——火———机—————————
我一口气梗住了,开始拼命咳嗽。
“连这样一个区区残兵败将也搞不定,元素战队也非网上说的那样厉害啊。”
把千疮百孔的办公区承重墙打出一个洞的罪魁祸首缓缓于烟雾中现身,在荧光灯的照射下,他身上的装甲泛出了莹润而富有金属质感的光泽。
待看清他的装扮时,我不禁嘴里发苦————这又是一个新的英雄。
“你……你是谁?”
下意识拦在我身前的黑有些迷茫地问道。
“咳、……你又是谁啊?”
被打回来的狱火机这样问道。
————喂,你们谁都不认识这家伙吗?
“什么【你是谁】啊?我可是未来燃起的新星喔,前两天刚刚狠狠挫败了邪恶组织的阴谋哦!”
他想要唤起在场几位的回忆。
“恩—————”绯偏过头,用【有这回事吗?】的眼神向黄传递了这样的询问。
“嗯—————??”黄的表情看上去也一无所知。
新出现的英雄就这样僵在那里,场面一度极度尴尬。
【分辨善恶树】组织对于英雄的资料一直都在实时更新。作为合格的杂兵,想要提高在战场上的存活率,我每天都会反复复习这些资料。
大约三天前,出现了一个新英雄的活动记录。
“………亚纳尔。”
我下意识地吐出这个名字。
下一个瞬间,我感觉全场的目光全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意识到脱口而出英雄名字这种事与我人设巨大的不相符感,我立刻就后悔了。
我之前与柏木相谈的时候,曾透露出我对【英雄】存在的不感兴趣,我也明显感觉到了套在【赤】壳子里的柏木向我投去了疑惑的视线。
“没错。我就是亚纳尔。”亚纳尔看有台阶下,立刻又恢复了高冷的样子,他伸出手一点狱火机,“这种程度的杂鱼你们五个人花了这么长时间都搞不定,还是干脆交给我来裁决比较好。”
“你说什么?”青不可置信地惊讶出声。
“那么,他就由我来打倒了。”
亚纳尔跨过空洞,向着hp快要清零的狱火机走去。
不管怎么看,这种糟糕的两难局面都毫无退路———但此刻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冷静,我确定了目前的现状仍然还有一刻胜机。
“等一下,你这种行为是不合规矩的!”
柏木上前阻止道。
———没错。虽然是英雄,但居然还会出现抢人头这种行为啊,我以为这种事至少要过两三年才会轮到我们这群学生头上,没想到柏木他们已经提前体验了成人世界的残酷了。相比起英雄组织,我们邪恶组织就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因为一旦打起来根本就打不过,大家全逃命去了,反而在逃命中还会孕育出无与伦比的深刻战友情。
———对不起了柏木,让我加把火吧。
“那个,亚纳尔先生!”我憋住气,成功(物理)使自己的脸红了一些,“三天前看到你战斗的英姿,我就不能自已地成为了你的粉丝!可以、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什么?】仿佛能感觉到柏木这么说,他向我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的目光。无视了他的目光,我热切地看向亚纳尔。
“诶……当然可以!”
被捧得有点飘飘然的亚纳尔当然是全盘接受,几乎是傻笑着接下了我递过去的本子。
【为什么?】仿佛能感受到柏木那种无声的呐喊,我忽略了心中的心虚感觉。此刻这个战场上,狱火机的存在反而被稀释了,这是好事。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起效,但总不能小看青春期少年的别扭程度。
给我签完名,亚纳尔伸出手化为掌刃,正要对狱火机下手,却对上了柏木的拳头。他就像是憋着一口气一样,把他的攻击全格挡开了。
“不行!”他硬气地格开攻击,“是我们先来的!”
“没错,再怎么说也不能让你抢走!”
青也补充道,拖住了亚纳尔的腿。
“为了kpi!!!”
“为了奖金!!!”
————太可怜了,这个社会不应该让高中生早早知道kpi这个词的意思吧。
“等等??,这样打起来真的好吗??”黄弱弱的声音被淹没在打斗声中。
打起来打起来.jpg
找了个理由脱身,我发现狱火机早就趁内讧时溜到商场外,二人迅速合流。狱火机一瘸一拐地拐进小巷,翻开一个带密码的窨井盖。
“———那么,我到这里就可以回去复命了。”他说,“这次真要谢谢你的帮助,告诉我的工号,我要感谢你。”
这真是一个富有吸引力的提议,这次肯定能拿到很多钱吧。
“不用了,这是我的本分工作。”
我却这么回答。
———这次是难得的机会。没有身份被得知的风险,又能得到我想知道问题答案的机会。
“说起来,我们组织有哪次杀掉过英雄吗?”
“唔?”狱火机摆出了思考的架势,随后疑惑地摇头,“从未没有。虽然有打败的记录,但从来没有【杀掉】过谁。”
“诶,是这样啊。”
我眨眨眼,平静地回道,仿佛刚才只是闲谈。
“———那么,再见啦。”
井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保持着蹲姿已经有点发麻,就慢慢扶着墙起身。
夕阳的暖光缓缓从我脚尖褪去,我才感觉到有点冷。
那么,我终于确定了。
确定了【他】的死亡和邪恶组织【分辨善恶树】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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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又久违地梦到了他。
但这次不再是回忆的闪回。真奇怪,我从未做过和回忆无关的梦。
白茫茫的一片里,孤独伫立着樱花树,无穷无尽地向空中飘洒花瓣,那花瓣几乎要把小腿埋起来。
小腿?
我这才发现,我并不是回忆里八岁的千穗理,而是现实的千穗理。
树下有一个长椅,上面坐着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时光仿佛凝滞了一般,他身上的面试西服还是八年前的老款式,他的左侧头发还是顽固地翘起,无论提醒多少次都忘记梳好。
那一瞬间,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好呢,我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