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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但客堂里的蜡烛已经烧到了尽头, 正在苟延残喘,案几上摆着装满了干果零食的八宝攒盒。

    火炕上没有人,由于火炕一直都是温的, 被窝里当然也是热的,不能判断汪大夏离开这里有多长时间。

    难道是去上厕所了?

    当时火炕下面有汪大夏一双牛皮长靴,外面雪花飘飘, 北风萧萧,他不可能光脚出门。

    一定发生了什么!

    想起周小旗曾经在这里绑架魏采薇,和汪大夏一场恶战。陆缨全身开始警觉起来。

    客堂的蜡烛奄奄一息, 大堂里只有墙和前后门,没有窗户,所以也没有雪光照进来,只有半明半昧的幽幽烛光, 还即将熄灭。

    幸好香案上“亡夫汪二郎之灵位”的灵牌前面就摆着两个烛台,烛台上两根蜡烛都是新的。

    陆缨端起案几上快熄灭的残烛,去点燃两根新蜡烛。

    但是烛光移到香案上,陆缨恍惚觉得灵牌前面供奉的月饼正在自己动!

    三更半夜的,真是邪门了。

    陆缨心中坦荡,偏不信邪,她拿起月饼,闻了闻,还敲了敲,当当作响,病了像石头一样坚硬,并没有什么异样。

    或许刚才眼花了,陆缨放下石头般的月饼,继续举着残烛去点蜡烛。

    可就在检查月饼的时间,蜡烛彻底烧尽了,新蜡烛没点燃,一股青烟腾起,烛火熄灭。

    大堂一片黑暗。

    陆缨想起丁巫房间的案几上有火镰,她就放下烛台,打算摸着黑返回丁巫房间。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来袭,不好,有刺客!难怪汪大夏不见了!

    多年实战的本能,陆缨有着听音辨位的绝技,她闪身避过,并且凭着记忆,顺手将供在灵前的月饼端起来朝着来袭方向扔过去。

    嗖嗖嗖!

    七块石头砸过去,咚咚砸在楼梯上,其中一块是砸到□□的闷响,随即还传来压低声音的呼痛之声,以及人体从楼梯滚下来的声音。

    砸中了!

    魏大夫厨艺不行,做暗器的手艺还不错。陆缨心中一喜,随即拔/出暗藏在靴筒里的薄片飞刀,朝着楼梯口方向掷去!

    刺客此时应该已经滚到楼梯口了。

    剁剁剁!

    这是刀刃入木地板的声音,没有刺中。

    奇怪,难道刺客还没有滚下来?

    正思忖时,又一股破空之声来袭,直击陆缨面门,陆缨蹲下,此物砸在了灵牌上,连同灵牌一起从香案上掉到地下,砸的哐当直响。

    暗器落地时,还有咕噜噜的声音,应该是她砸过去的石头月饼,被对方砸回来了。

    靴子里的暗器已经用完了,陆缨惦记着二楼魏采薇的安全,不顾危险,抽刀抹黑往楼梯方向攻去。

    刚刚踏上楼梯,二楼卧房的门开了,一丝光亮从门缝里倾斜而出。

    陆缨大急,叫道:“不要出来!”

    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刺客的声音,刺客也说着同样的话:“不要出来!”

    陆缨一听,这不是汪大夏的声音吗?难道……

    陆缨遂收刀,虽然依然看不清,对方也听出她的声音,“陆……陆统领?”

    听到两人的声音,被惊醒的魏采薇举着灯笼,打开房门,看到陆缨拿着刀守在楼梯口,汪大夏则像个猴似的蹲在楼梯中间,手里拿着两个月饼。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上半夜,魏采薇送给汪大夏生日礼物,激动之下还对他倾述身世,压抑许久的情感全部爆发,她一边哭,一边说,汪大夏抱着她、第一次像个成熟男人似的安慰她。

    魏采薇有了安全感,索性痛快发泄了个够,把汪大夏半边肩膀的都哭湿了,最后精疲力竭睡去。

    汪大夏把她从书房抱到卧室,借着窗外的雪色,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反正他要值夜保护她,不能睡觉,索性就守在她的身边。

    她比浓茶更提神,她是蜜饯更香甜,她就是脱困的解药,他离不开她。

    一直到隐隐听见鼓楼西斜打更的敲响了三更鼓,过了子时,本该到了和陆缨换班轮值的时候。

    但是汪大夏舍不得离开魏采薇,他宁可在她的床头坐一夜,也不想回到温暖舒适的火炕睡觉。

    汪大夏心道:陆统领最近也很累,心情也不好,可谓是身心俱疲,就让她睡到天亮吧,听说女孩子熬夜容易变老,陆缨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嫁人,得好好保养。

    于是汪大夏打定主意继续值夜,就没有下去叫醒陆缨。

    可是,没过多久,汪大夏听见楼下有动静。在他看来,子时是睡的最熟的时候,雷劈都不醒,何况临睡前陆缨还嘱咐过他,到了子时把她叫醒,所以应该不是陆缨。

    那就是刺客了!

    汪大夏只穿着羊毛袜,所以走路没有声音,他顺手拿起魏采薇用来防身的短刀,悄悄出了房门,楼下有微光,隐约可见香案处有个人影。

    他正欲定睛瞧过去,蜡烛蓦地熄灭了。

    上一次也是这里先有动静,他以为是鬼,结果是老鼠,现在他看到一个人影,而且他一出来,这个人影就把蜡烛弄灭了,一定是刺客!

    汪大夏记住了人影的方位,将手里的短刀甩出去,一击即中。

    但是刺客身手了得,闪身避过,还朝着他投掷像铁饼一样的暗器,其中一个砸在他的腿上了,他受痛跪倒滚落,幸亏滚到一半,他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才不至于滚到楼梯口。

    楼梯口传来咄咄暗器刺入木地板的声音,汪大夏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他抓住扶手,恐怕这会子暗器已经扎进他的身体了。

    屁股下正好膈着一个铁饼,他顺手抓住,往香案处砸去,可惜没砸中。他听到对方的抽刀之声,也能听见脚步声,他摸索着抓到了两个铁饼,正欲朝着对方狠狠砸过去,被惊醒的魏采薇打着灯笼出来,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确认过眼神,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手上不是铁饼,而是月饼。

    汪大夏立刻扔了月饼,抱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呼痛,“陆统领,你为什么三更半夜一声不吭的摸黑跑

    出来?我以为是刺客潜进来了!”

    陆缨收刀,“不是故意摸黑,是蜡烛恰好燃尽了——你为什么不在楼下守着,三更半夜跑到楼上魏大夫的卧房?到了我轮值的时候,看到你不在火炕上,连鞋子都没有穿,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这下把汪大夏给问住了,他和魏采薇的地下恋情不能说,不过他脑子转得快,说谎就像呼吸一样,“我在值夜时候,听到书房里有动静,有些疑心,走楼梯声音太大,就没有穿鞋,只穿着袜子就上去了,原来是书房的窗户没有严实,北风吹动了案几上的书页,虚惊一场。”

    陆缨把扎在地板里的如树叶般轻薄的刀片拔/出来,插/进靴筒里,“幸好你我身手和运气都不错,否则就同归于尽了。”

    魏采薇见汪大夏捂着大腿呼痛,就回去拿了把剪刀,剪开他的裤子,被月饼砸得一片清淤之色,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腿,“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伤。我去给你拿点药。”

    魏采薇去了楼下药房,汪大夏已经感觉不到腿疼了,满脑子都是:啊!她摸了我的大腿!她还又摸又捏!她一定是故意的!

    过了子时,我就十五岁了,所以这才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吧。

    陆缨看着他,“你笑什么?”怕不是被月饼砸傻了吧。

    汪大夏又找借口,“因为我今天生日啊,生日当天就在陆统领手里死里逃生,想必这一年运气都不错。”

    “你生日啊?”陆缨说道:“等早上把魏大夫送到什刹海别院,我要家丁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吃。”

    “就这?”汪大夏指着自己一片清淤的大腿,“这是被陆统领打的,头儿总得补偿一下。”

    陆缨看着身残志也不坚的手下,“那就在生日这天休息,今天不用去锦衣卫衙门当差了。”

    今天可以和采薇过一天了,我们去什刹海玩冰嬉去。汪大夏狂喜:“多谢陆统领放假之恩!”

    陆缨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他大腿旁边的月饼上,“你觉不觉得月饼在动?”

    她再次看到月饼在自我蠕动,不可能两次都出现同样的幻觉。

    “怎么可能会自己动——”汪大夏定睛一看,呀的一声尖叫,当即一瘸一拐的跑下楼,躲在陆缨身后,“月饼成精了!这里有妖怪!是月饼精!”

    “这世上那有什么鬼怪。”陆缨不信邪,当即抽刀砍向蠕动的月饼。

    她的刀是陨铁锤炼而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刀刃将坚硬的月饼砍成了两段,成为两个半圆。

    两窝如头发丝般粗细的白蛆虫从切割的斜面里一扭一扭的拱了出来。

    这是个五仁月饼,饼皮坚硬如铁,但是里面的核桃仁瓜子仁芝麻之间是有孔隙和油脂的,搁置了四个月,里头都生蛆了,只是外皮依然坚硬如铁,蛆虫的生命力也足够顽强,努力往外面钻,以破茧成蝇。

    慢慢的,饼皮被蛆虫越钻越薄,里头有无数蛆虫日以继夜的拱来拱去,所以看起来就像月饼在自己动一样。

    魏采薇拿着药出来,看到这一幕,脊背发凉,“额,我去外面生一堆火,把月饼火化。”

    汪大夏指着地下“亡夫汪二郎之灵位”的牌位说道:“魏大夫,你以后不要下厨,你再下厨我就要变成它了。”

    三人在院子里举行月饼火化仪式的时候,裕王府也爆发了一场“灵异”事件。

    王府值夜的侍卫看到雪夜里有一团绿光,绿光朝着他们直奔而来,是一团犬形的绿光,这不正是传闻中的黑眚吗?刚刚在宫里闹过黑眚,据传把宠妃尚昭仪都吓病了!

    “是黑眚!快跑!”侍卫们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你们都能猜到这其中玄机

    第146章 老公和老板

    “王爷?王爷醒醒, 王府出事了。”

    裕王还没醒,枕边人李九宝睡得轻,被账外的呼喊声叫醒了。

    李九宝现在在裕王府, 就像尚青岚在紫禁城一样, 都是独得恩宠。她长得漂亮, 温柔小意,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 眼神都波澜不惊, 就像一片平静的湖泊,很能治愈裕王死全家的伤痛, 裕王经常在这片湖泊里停泊。

    裕王除了初一、十五的正日子住在王妃的正房里、母妃、妻儿的生辰和忌日住在寺庙或者书房, 其余夜里几乎都歇在李九宝的房间。

    尽管他每天都表现出很丧很消极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可他毕竟只有二十三岁, 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 身边有如此美人,他在床上还是很积极的,晚上李九宝要了两次热水, 方歇下了。

    积极之后的裕王很累,故账外的人叫了两次都没有醒,反而把李九宝叫醒了。

    李九宝在家里做惯了, 经常天没亮就起床操持家务,做一家人的早饭,她睡眠浅, 闻言坐起来,低声问道:“是李公公吗?”

    裕王的大伴叫做李芳,内书堂出来的优秀学员,学富五车, 裕王还在宫里是个小皇子开蒙读书时,嘉靖帝选了李芳作为裕王的伴读,伺候笔墨,答疑解问,从此一生荣辱沉浮都和皇子在一起,绝对忠心,是皇子最亲密的伙伴。

    元朝皇室把这种人叫做伴当(比如射雕里郭靖就是成吉思汗四王子拖雷的伴当),明朝皇室沿用这个说法,称为大伴。

    卫太监是景王的大伴。李芳是裕王的大伴,也是裕王府的总管太监。

    李芳说道:“奴婢是李芳,王爷还没醒吗?”

    李芳精的很,明知故问,裕王的呼噜声清晰可闻,但是他从裕王五岁起就开始伺候了,深知这位王爷古怪冷硬偏执的脾气,若是睡的好好的被人吵醒,肯定会恼怒的。

    李芳心想,我叫醒裕王不如你叫醒他,王爷看在美人的面子上,说不定就不发脾气了。

    李九宝见裕王睡得深沉,说道:“王爷有些劳累,还没醒,李公公有什么急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