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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节
    “你事先让人困住他了么?”

    “总不能让他知道陛下…”他忽然住了口,知道这事儿总归在她心里有阴影。

    “我走了,好好睡一觉,明日早上起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出去后红萼绿鸢走了进来,见她躺在床上已经睡了,便灭了灯火,悄悄退了出去。

    四下无人,秋明月睁开了眼睛坐起来。

    “如今没人了,出来吧。”

    一声轻笑响起。

    秋明月抬头,便见一个人影已经立在离她三尺之地。白衣如雪,眉目如画,嘴角隐隐有几分笑意。

    “他说得对,你果真敏锐。连司徒睿都没发现我,却被你给发现了。”

    秋明月盯着他,那日分开后倒是不成想这么快又见到他了。

    “今夜是你在暗中帮我?”虽然早有猜测,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凤倾玥单手负立,容颜隐在黑暗里,若非有月光自窗前投下,几乎都发现不了这屋内还有其他人。

    “嗯。”

    知道她的聪慧与机敏,此刻再隐瞒已毫无意义。

    秋明月默然。

    凤倾玥上前两步,也不把自己当客人看,直接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一伸手就给自己倒茶,“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咦,怎么是空的?哦,我差点忘记了,你有了身孕,不能喝茶。”

    他失笑着放下茶壶,又抬头看着她。秋明月已经掀了被子坐在床沿上,“你大晚上的来找我就为了讨杯茶水喝?”

    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见到凤倾玥,秋明月心里总是觉得别扭。莫名的她就想起那日在大昭皇宫,他抱着她对她说的那些话,想起他那样轻柔又满含爱恋的深吻…

    容烨的脸皮厚她是有所领教的,不成想凤倾玥脸皮也可以这么厚。当着她夫君的面亲吻了她,如今还能这样面不改色的闯她寝殿,还对着她笑容满面若无其事。

    哦,她很多时候都会忘记。容烨和凤倾玥,原本就是一个人。

    从前或者是习惯,也或者是伪装。然而此刻,他为何不伪装了呢?

    秋明月一直很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把那样两个性情喜好着装等等都天差地别的人伪装得那么好呢?

    凤倾玥一眼就看透她心中所想,也不解释。还能为什么?当一个人面临那样的处境,当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那个注定的结局,当他不甘就这样庸庸碌碌无为一生。那么他生命中所有的努力,都会围绕着一件事去做。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只是他开发了那样的潜力而已。

    就如她,从前可以安安分分的在大昭做荣亲王世子妃。如今因时势造就,也可以玩弄政权人心,也可以做继位做一代英明女帝风临天下。

    其实他们两个是一类人。

    “他不放心你。”

    千里驱驰,日夜赶路,脑海中不断想着见到她是何种场景。然而真到了这一刻,竟然出奇的平静甚至是和睦。

    离别的那一日,她那样悲愤的目光,凄绝的眼泪,这些日子以来时时刻刻都缠绕着他的心扉,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然而真到了相见的一刻,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看着她安好,便足以。

    秋明月抿唇不说话。

    她不是大度无私的女人,在一切真相揭露以后,没办法再以平常心去面对凤倾璃。那日离别虽然是无可奈何,但她心中也始终有芥蒂。谁都看得到她的决绝和无情,却又有谁看到她心里的痛?

    那两个月,她想了很多。当初她们的结合或许是一个错误,但是错误已经造成。他不悔,她也不怨。甚至,她还有了他的孩子。只要他们能放下那些恩恩怨怨,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仍旧宠她爱她,她依旧做他身边的妻。从前种种追究起来,究竟谁是谁非又有谁说得清呢?

    她对他的隐瞒是不得已,是自以为不想给他添麻烦。而他对她的隐瞒,也只是想要留下她。在明知道她的身份以后,明知道她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他仍旧对她此心如一,就已经说明他的态度了。

    无论她是谁,他只当她是他的妻。就像他说的那样…

    所以即便再最痛最恨的时候,她仍旧保持着心中那一份柔软,让他等她。

    或者,时间会淡化一切。等她能够慢慢平复那些伤痛,等风雨过后,她还是他心里那个萱萱。

    只是在留下那句话的时候,她自己心里都彷徨。不知道这个等的期限是多久?世事沧田,或许那个时候早已物是人非。留下那几个字,不过是心里最后那一点未知的期待而已。

    见过了无数离别,也许她潜意识里仍旧渴望温暖。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才能在一起,为什么不能一直走下去呢?

    虽然她也不确定经过这些事后他们究竟还能不能心无芥蒂的在一起。然而她给他一个希望,也给了自己一个希望。

    如今她是西戎的皇太女,不日就是西戎的女帝。而他是大昭的太子,下一任大昭皇帝。两人身份变了,那么心呢?她想要强大的走回他身边,那么他呢?从前那些恩怨是非,谁都有错,但似乎谁都有无可奈何。

    如今——

    她抚着自己凸出来的腹部。

    或者是这个孩子,让她心如死灰的心再一次升起了光亮。

    无论于公于私,他们都不可能就这样擦肩而过漠然相忘。那么到时候再相见是何种情景,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今夜见了凤倾玥,她忽然又开始想了。

    不由得自嘲一笑,“我以为他至少现在应该不缺女人的。”

    太子啊,未来的帝王啊。如今她这个原配妻子也离开了,那些个做臣子的还不想方设法的把自个儿女儿往他身边送?就算占不了太子妃的位子,一个侧妃也是好的啊。太子日后登基为帝,侧妃就是四妃啊,荣耀家族富贵一生,谁不喜欢?

    凤倾玥一顿,仔细看着她,久久一叹。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

    秋明月不置可否,“你到底干嘛来了?”

    “帮你接生。”

    某人很淡定的落下这么一句话,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秋明月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人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雷人?接生?她上上下下打量他,这才想起来。貌似眼前这个人,还是药王谷谷主来着,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比宫里那些御医强多了。

    可是——

    他好歹是个男人吧。帮女人接生这种事,自然有产婆,他跟着瞎操什么心?

    面对她古怪的目光,凤倾玥只是淡定一笑。

    “宫里的人给你接生,你放心?”

    秋明月眉头一挑,不过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就算她现在说服了百官保住了这个孩子,万一到临盆那天燕居又使坏怎么办?司徒睿是男人,总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孙嬷嬷…她不是燕居的对手。

    仔细想来,她身边还真的没有十分可信又能和燕居对抗的人。

    “可是你要怎么进宫?”

    宫里的男人除了侍卫就是太监。侍卫嘛,都是通过层层筛选进宫的,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成功以侍卫的身份进宫来,也不能近身伺候她。

    太监!咳咳,算了吧。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儿,要是为了他自宫成了太监,她岂不是罪大恶极?子嗣传承啊…

    她忽然一顿。想起那个诅咒…

    凤倾璃曾说过凤倾玥不会娶妻,之前她一直疑惑,就算凤倾玥心里对她有那么几分心思,但也不至于为了她终身不娶的地步吧。

    后来才知道那个诅咒…

    想起诅咒,就不免的想起解诅咒的办法。

    一时之间,她又开始恍惚起来。

    耳边又是一声无奈的低笑。

    “真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如果此刻坐在你身边的是你的敌人,你早就没命了,还有心思发呆。”

    秋明月有些心不在焉,随意的答。

    “那你现在会杀我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首先便是一怔,凤倾玥显然默了默,而后又一如既往的温柔浅笑。

    “已经错过最好的机会了,如今便是我想杀你也杀不了了。”

    秋明月想笑,笑意方起又有些涩然。忽然便觉得累了,索性靠在床边,懒洋洋道:“先说好,你今晚帮我我可不会感谢你。反正大约你也知道,君子与小人之间,我一般都会选择做小人。你帮我让我少费了些功夫,但是不代表没了你的帮助我今日的计谋就不会成功。反正无论如何,燕居是不会为了那些人杀我的。大不了就是被她发现我怀孕罢了,而我也有办法让她动不了我的孩子。”

    凤倾玥深深看着她,忽然道:“既然你都设计得如此天衣无缝了,为何还要在天牢里埋下杀手杀端木清和孝亲王灭口?”

    秋明月一怔,随即想到这厮神通广大,估计今夜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中,也不隐瞒。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我想,无论是凤倾玥还是容烨,都应该知道并深以为意吧。”

    凤倾玥沉默。

    秋明月已经不想再跟他多说,“喂,你要是没事就赶紧离开,我要休息了。待会儿阿睿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他忽然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流动着奇异的光泽。

    “阿睿?看来传言的确没错,你跟司徒睿走得挺近的。”

    秋明月原本想倒床就睡,闻言眼神冷了一分。

    “你果然在我身边按有眼线。”

    凤倾玥不否认,只是轻轻道:“青儿,我知道你初到西戎孤立无援需要帮手。但是…”他顿了顿,似斟酌了一会儿才道:“你还是和司徒睿保持距离吧。”

    “保持距离?”

    秋明月忽然笑了起来,“那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保持距离呢?世兄?”

    后面两个字落下,凤倾玥怔了怔,眼神黯淡了下来。

    “你还是在怪我。”

    秋明月冷淡的看着他,不说话。

    须臾,凤倾玥又恢复了一脸的从容平静,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失落只是秋明月的错觉一般。

    这个人一向都会演戏,这要搁在现代,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影帝。

    她在心中冷讽嗤笑,面上便多了几分不耐。

    “你要是再不说你的目的,我就喊人了。”

    凤倾玥似乎笑了一笑,“我已经说了,我来给你接生。”

    对于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秋明月已经淡定了。

    “好啊,我看你到时候以什么身份进宫。”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颇有几分玩味儿的打量他。

    “哎,你会易容吧,又那么会演戏。如果扮作产婆的模样,嗯,大抵还是会瞒过不少人的。毕竟,你有经验嘛。”

    凤倾玥得庆幸她寝殿里的茶壶是空的,不然如果此刻他在喝茶,大抵会被这句话惊得喷出来。

    这女人,平时看着端庄。有时候又冷得跟冰块儿似的,脆弱的时候一碰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