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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你又赶我走。”他气呼呼的看着她,语气有些执拗。

    “除了会赶我走,你还会什么?”

    秋明月无语望天,这个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

    凤倾璃却又突然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不准再赶我走。”

    秋明月无奈,“拜托,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再不回去,不怕你父王堵在家门口等你?”

    凤倾璃哼哼两声,“他如今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我?”

    “那你母妃呢?”

    凤倾璃默了一会儿,抱着她的手下意识的松开然后又收紧。

    “母妃要打理诺大个王府,可不能对我时时刻刻关照。”

    秋明月总觉得,每次凤倾璃提起他的家人,语气都有些僵硬,当然,除了荣亲王以外。

    为什么?

    带着疑问,她目光流转,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凤倾璃看出了她的意图,笑了笑。

    “行了,你想知道什么,以后嫁给我了都会知道的。”他唇边浅浅笑意流淌,温润如水。

    “你之前还没说说完呢,继续吧。你刚才说无论是前朝正史或者野史,对睿贤皇后的笔墨最多,为什么?”

    秋明月想要从他身上站起来,他却紧紧抱着她不放。

    “就这样说,放开你,你等会儿又该赶我走了。”

    秋明月无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还用的着我告诉你?”

    “用得着。”凤倾璃低眸柔软的看着她,“史书工笔,陈词滥调,大多都只按照统治阶级的潜规则记载,并无是非对错可言。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秋明月似乎笑了一下,烛光下她的笑意有些轻嘲。

    “我的看法有什么要紧?你都说了,那是一种历史的潜规则,即便我再是不愤,又能如何?史书上没有是非对错可言,那人心呢?这世上,人心本就难测,又岂能以一只墨杆诠释得通彻的?就比如前朝开国皇帝,算是千古一帝吧。统一天下,整顿朝纲,为政清明,知人善任,眼光独到。可是在历史的评价里,他也不过是一个经不住女色诱惑的半昏君罢了。神瑛皇后固然惊才绝艳当世无双,可凡是有好有坏。她既嫁入帝王家,就注定承受史官文笔的攻歼讨伐。”

    她神色清冷,眼神讥嘲而悲凉。

    “就像上次你说的前朝最后一位皇后,花神皇后。历史上称她为祸国妖孽,百姓称她花神。这是为什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朝堂百官,史官通政。他们代表天下代表历史,代表整个王朝的发展和延续。但是他们所谓的正义,却不如单纯的百姓看得通透。一个人若真的坏得那么彻底,真的当得起妖言惑众,那么在厚重史书不断的戕害中,百姓为何还未‘醒悟’?这足以证明,代表公正和光明的史官,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迂腐的瞎子罢了。”

    凤倾璃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么激愤啊。既然这么讨厌那些文绉绉的史官,为何还要看历史传记?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秋明月冷哼一声,“不看我怎么知道大昭国广大学子所尊崇的儒学阶级观念,实际上是如此的腐败不堪?我又怎会知道,那些生涩而坚硬的文字下,又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真相?不看的话,我又怎知,掩在九重纱幕背后,又演绎了怎样的繁华与血泪交融?”

    她眸光流转,直直的对上凤倾璃的眼睛,嗤笑一声。

    “窥一斑而知全豹。便单论政史,便可知朝堂百变,人心虚假。”

    凤倾璃沉默了,心头有震动有欣喜有共鸣更有庆幸。

    “花神皇后,其实在前朝历史上,算一个隐秘的存在。”

    隔了许久,凤倾璃才缓缓开口。秋明月挑眉望向他,眼神疑问。

    凤倾璃解释道:“她是乡间女子,前朝末代帝君于她相识于民间,接于宫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话到这儿又顿了顿,似乎也笑了一下。

    “当然,正如你所说,前朝自开国以来,由于睿贤皇后离宫前留下的那本手札的关系,历代皇帝都一生只娶一后,未曾纳妃。”

    秋明月又哼哼两声,“一本手札而已,如何能代表人心?前朝皇室萧氏子孙能够遵循睿贤皇后手札所言,不是因为遵从祖先的命令。那是一种感情,一种由心而起的感情,你懂么?”

    “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凤倾璃凑近他,与她额头相碰,声音低柔温润。

    “就像我对你那样。”

    秋明月再次无语,脸颊却有浅浅红晕弥漫开来。娇羞无暇,明丽脱俗。

    凤倾璃笑笑,“你方才不是说瑞贤皇后说得很起劲儿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秋明月抬眸看他,对上他冰雪一样的目光,莫名的就有些不自在。

    “不说了。你大晚上的跑过来,不会是想就这样与我坐着,干巴巴的讨论前朝国史吧?哎,对了,好歹你也是今朝皇室后代吧。应该以祖先为尊吧,怎么对前朝的事那么关心甚至唏嘘感叹?”

    “你知道睿贤皇后的手札,可知道那手札上除了警戒萧氏后代子孙必遵从一夫一妻制以外,还有什么吗?”

    秋明月不语。

    凤倾璃眸光有些悠远,似无限钦佩与感叹的说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秋明月一顿,那是中国历史上唐太宗说过的话。

    凤倾璃给她捋了捋脸上的发丝,语气柔缓道:“就因为这段话,睿贤皇后在前朝史书所有功过,都变得讳莫如深。”

    秋明月没有笑意的笑了一下。

    “当君者,才该重视这段话。”

    “嗯,你说得很对。”凤倾帝道:“可是萱萱,没有一个帝王,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和过错。哪怕是明君,你看自古有哪个帝王敢对天下下着己书?”

    秋明月不语,想着,古往今来,男人皆是贪慕权势。尤其以一国之君为之重,坐拥天下,掌握所有人生死大权,享受世人永远不能企及的荣华富贵和后宫三千。这样的优容,谁不喜欢?所以但凡上位者,都巴不得能长命百岁,用掌皇权。为此不惜劳民伤财,寻求所谓的长生不老之药…

    “所以历史,其实也是昏聩的。”

    凤倾璃最终总结了这么一句,语气似冷非冷,似嘲非嘲,似叹非叹。

    秋明月歪头看他,只见他容颜清冷,如雪似雾,这一刻的他淡化了状似孩童的执拗和别扭,反倒是有一股子属于天下的威严和贵气,令人望而却步,心生畏惧。

    她有些恍惚的想着,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在想什么?”

    凤倾璃忽然出声,秋明月立即回神。

    “没什么。”

    沉默,开始蔓延在空气中。

    秋明月看着烛台上静静燃烧的烛火,眼神沉静而神思。

    “我刚刚听到你丫鬟的对话了。”

    “嗯。”秋明月没有丝毫意外,“你有想法?”

    凤倾璃道:“你打算怎么阻止林氏争权?”

    秋明月嗤笑一声,“她以为依靠太师府的关系,她就能够继续在秋家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吗?简直痴心妄想。”

    “可是如今秋家掌事的人病的病,魔障的魔障。除了她,谁还当得这掌家之权?”

    秋明月抿唇,眼底泛着讥嘲的冷意。

    “中馈之权,这于内院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她们争斗半生,终其所有,不过也就为了那几个本子和几把钥匙而已。大夫人这些年在秋府骄横嚣张惯了,你以为这秋府的人当真人人惧怕到谈之色变的地步?呵呵呵,水满盈亏,物极必反。大夫人汲汲一生,为之所拥有的一切,只怕如今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二婶子如今又病重…”

    她突然顿了顿,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凤倾璃眼神一闪,轻声问:“怎么了?”

    秋明月抿唇,低低道:“你还在调查我大哥么?”

    凤倾璃眼中光色微凝,点了点头。

    “已有头绪了。”

    “你已经肯定了对不对?”

    秋明月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其实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对不对?只不过一直没有告诉我而已。对吗?”

    凤倾璃低头沉默,没有否认。

    秋明月忽然笑了起来,眼底却有浓重的悲凉。

    “我原本还想着暂时隐瞒你。如今…呵呵呵,看来是我太过自负了。”

    凤倾璃却因为她的话眼神一变,却又立即恢复如初。

    “为什么帮他?”

    他的语气沉静而淡漠,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眼睛却丝毫不离她的脸,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秋明月眉眼暗了暗,摇摇头。

    “不知道。”

    凤倾璃抿唇不语,脸色笼罩了一层雾气,遮住了他眼底的深邃。

    秋明月又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上一辈的恩怨,他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凤倾璃不说话,眼神却有一丝的冷意和痛意。

    秋明月眼神呆怔的看着妖冶的烛火,声音呢喃若风。

    “对于男人来说,责任,和使命。或许真的胜于一切。就像你,不是也有自己必须坚守和为之奋斗的目标么?”

    最后一句说完,她眼神定在凤倾璃脸上。

    凤倾璃浑身一颤,感觉在她明亮清透的目光里,内心潜藏的所有秘密全都化为乌有。他有些狼狈的别开眼去。声音嘶哑而低沉。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责任和使命,已经让他无法逃避。所以,即便他再无辜,也必须承担他应该承受的一切。”

    秋明月哑然不语。

    半晌,凤倾璃回过头,见她低头沉思,脸色隐在阴影里,有一种落寞的苍凉。他忽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明镜而自嘲的眼神。心中颤了颤,声音越发的柔和。

    “萱萱,有时候,善良和宽容,我们要不起。”

    秋明月浑身一颤,眼神苦涩。

    “我知道。”她垂下眼帘,“我已经劝过他了,可是…”

    凤倾璃双手捧着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她。

    “萱萱,你这么聪明,可不要钻牛角尖。你当知道,生在这个时代,很多时候,我们不可以任性而为。”

    秋明月抿了抿唇,靠近他怀里。

    “如果,他们离开呢?”

    “你绝的,没达到目的,他们会离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