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若怀伸手够我的头,他的脸就紧贴着我的脸了,随即在我脸上亲吻起来。我用眼神示意前面司机,他视若无睹,说:“今天上午,是谁在电话里没命地喊,‘若怀,我爱你,我真的只爱你,若怀,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那是上午。我用语很准确的。”
“吃醋了吧?千万别告诉我没有。我看得出来,醋得相当厉害。今天她是自己跟来的,陈忆招的那些喝酒的人中,有两个女的是她认识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陈忆。”
“陈忆跟你穿一条裤子,我去问他,没那么傻!”
“陈忆真是好兄弟呀,你知道今天上午他怎么安慰我吗?他说你女儿长得像我……”我心跳立即加快了,正要出语化解,他已经在继续了:“我当时就把他批评了,你那女儿,模样长得完全像你,至于德性嘛,完全就……”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停顿一下,才又艰难地接上:“就……他那德性。”这个赵若怀,怎么能够荒谬成这样?还是嫉妒所致!嫉妒导致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一直到下车,都没有再说话。今天上午文若那样的表现,对他真是伤害不小。
我们在南山植物园下了出租,然后沿着一条小径,走了十来分钟,就到达了赵若怀拟让我到达的地方。一栋三层楼的别墅,一楼的装饰很精美,基调是白色。赵若怀没有让我在一楼驻足,只是过了个路,就拉着我上了楼,他打开了一个房间,里面装饰全是紫色的,特别地唯美浪漫,我看看那正面的墙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我和赵若怀的照片,就是在桑榆赵姨妈家的那片桃林照的。我难为情地说:“那个时候,也不觉得自己不成熟,现在回头去看,差距就出来了,照片上明显稚嫩得多。”他打量打量我,说:“嗯,现在更有韵味了。不过那个时候,更清纯一些。各有所长吧!赵若怀这些年就是靠这照片过来的。这房子是我到渝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周围这一片地,全都被我们买下了。我准备在这里给你打造你要的随园。当然了,现在尚没有那实力,只修好了这一栋房子。这房装修完毕,已经半年了,我平常一般都睡在公司,只是定时请人打扫,实在想你的时候,我就回到这屋里睡睡,找找感觉。”
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幸福得一塌糊涂,但是表现在外观上我淡淡一笑,说:“你到渝都一年多了,怎么不到江城来找我?我是去年八月里来的渝都,咱俩是今年一月在同学会上,才见上面,那之前,你为什么不找我?”
“那你呢?你怎么不来找我,我一直等你来找我。还有,我到江城去看过你三次,九七年那次除外。我没有勇气,只敢坐在你们培训学校对面的茶楼看你。去了三次,有两次看见了孙思,可是一次也没有看见你的女儿。所以,我是真没想到,你有那么大一个女儿。我还玄想着咱俩重逢后,你能给我生个女儿。”
“若怀……”
“我是去年十月里碰上了布谷,知道你来了渝都。我又悄悄去看了你两次,两次你都是和晁建阳在一起。你把我搞糊涂了,我不知道我现在的主要情敌,到底是孙思还是晁建阳。”话到这里,他的眼里满是伤痛。他拉我过去,让我直面着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心仪,答应我!今天晚上,忘了任何人任何事,这里就我们俩,行吗?”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却分明地感到力不从心。文若在家里,老傅、杨柳在家里,三个摄像头安装在家里,孙思、小向不知在哪里,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忘记任何人任何事呢。
赵若怀出了这间房。我抚摸着梳妆台上那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开始打电话。先打给了布谷:“信陵君,你行行好,帮我做做伪证!十分钟后,你给老傅打电话一个,证明我和你在一起,正一起商量合作大业,今晚我们有应酬,可能要打通宵麻将。”
“是和赵若怀在一起吗?”
“嗯。”
布谷在对面沉默了,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说:“我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虽然这些年来,我一直藏得很深。不敢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布谷刚才可能会有的感受?”
“无忌……对不起!我知道欠你太多……我……”
“从理论上讲,我似乎应该为你高兴……我还总想着成全你们、帮助你们……唉,算了,好!我答应你!替你做伪证。”
我给家里打电话,把通宵麻将的谎言告诉了杨柳,然后吩咐钟诚、应扬说:要有所戒备,一有情况立即联系布谷。然后再给柳源打了一个电话。赵若怀就进来了。说:“水已经准备好了。空间挺大的,你要愿意的话,咱们可以同时……”
“没必要那么直接吧?迂回……”
“那行,我去三楼洗去了。对了,衣服在这里。”说着从衣柜里抱出几件女人睡衣来,我皱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穿过的!这也能共穿的吗?”他苦笑说::“冤枉!我怎么会带她们到这里来呢?那是不可能的!这是咱俩的地盘,这些睡衣都是为你准备的,你仔细看看,都是你喜欢的颜色,买回来时已洗过了,知道你特别讲卫生。对了,浴缸里那些玫瑰花瓣,是我刚才撒上去的,已经经过了严格清洗。”
然后他自己上楼洗浴去了。
泡在飘浮着玫瑰花瓣的浴缸里,我心里仍然一团乱麻,这是在作死吗?经历了今晚之后,赵若怀还能刹车吗?孙思那里,我该怎么办?孙思此时此刻,正看着我吗?想到这里,我吓一大跳。立即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把刚才换下的衣服,又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确信并无任何机关,才又重新走进了浴缸。
文若那里,要怎样才能给她讲得明白?一个五岁半的小姑娘,该怎样给她讲爱情故事,现在去给文若说,我爱的人是赵若怀,赵若怀才是你的爸爸,孙思是那个坏人,是那个抢人的人。文若能够懂吗?她不会变成第二个柳洪儒吧?天,不要!文若,你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好吗?长到什么年龄就能勉强懂了呢?小学毕业还是中学毕业?天啊,太漫长了!
洗漱完毕,穿好睡衣,兀自对着镜子出神,赵若怀就找来了,他说:“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又逃掉了呢?”我连忙定了定神,得了!不能再这样神不守舍了,先别扫了他的兴。他又说:“你磨蹭什么呢?来,面对现实吧!”我说:“那可难说得很!以我现在的逃跑功夫,你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我!”他说:“那你就试试,我不相信今晚你还能逃得掉!”说着用手来抓我,我躲过他这一抓,找个出口往下面就跑,跑到一楼楼梯间,就被他追上来了,他笑笑说:“就这两下,还想和我斗?”说着抱起我来,径直往二楼的房间里去了。
在柔和的灯光下,一片浅紫色的卧室显得浪漫迷离,房内回旋缭绕着低沉的靡靡之音,我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醉心于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他太善于营造氛围了,永远那么浪漫,永远那么细心,永远那么懂我。在风月场中厮混了多年的这个浪子,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猴急的样子,现在的他,太知道怎么造势了。他深情款款地俯下身来,开始吻我,我们以曼妙多情的舞姿为序曲,以细腻缠绵、遍及全身的激吻为前奏,又在双方的欲望之颠顺势而为,完成了那精神与形体的无间交融,最后在动物般的嚎叫中结束。
渐渐安静下来的他慨叹说:“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就此一句,我感到六年的坚守,已经物有所值,可惜功败垂成,六年痴心被孙思毁于一夕。让自己永远失却了那份坦然面对他的底气。当玉/体横陈,他的视线和唇舌顺序掠过我的身体之时,我感到内心撕裂的苦痛。过程中他不让我闭眼,反复地强调他是赵若怀,让我一直看着他。于是我明白了:不只是我自己,他也做不到。他也做不到忘掉任何人任何事。孙思永远挡在我俩之间,孙思成了他永远的心结了。
大约感觉氛围太过虚幻,不大真实,他去加开了一盏灯,然后仔细地研究我,问:“想什么呢?”
我玩笑说:“我低估你了,没想到你这么狠!比六年前还狠!”
“这是报仇,你欠我的!你欠我六年的俸禄。”
“报吧报吧,今晚之内,欢迎报仇!”
“姓傅的,你不说你心算能力强吗?你给算算,你停了我六年的俸禄,现在我准备在六年内补回来,算上这后六年本该得的,这样,每晚得追加几次才行?”
“算了!就恕你无罪,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再补了。”
“你恕我无罪,我可没恕你……”
“喂!不带这么小心眼的吧?咱俩谁跟谁呀,斤斤计较!”
“除了‘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外,刚才我切实领悟了一个词酣畅淋漓!”
“你在欢场中混了这么多年,不会今日才知什么叫酣畅淋漓吧?”
他玩皮地说:“先前那叫做囫囵吞枣,今日始知什么叫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