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餐厅,孙思仍然坐在先前的那桌上。钟诚送鸡汤过来,说剩下的连同锅一起,一会儿送去我寝室。我只好对赵若怀说,是我吩咐钟诚这么做的。钟诚会意,表情很正常。他大约已经明白了我和这赵孙二人复杂的人事纠葛。但赵若怀的神情告诉我:他不可能相信!
我吩咐钟诚,去给赵若怀、孙思分别盛鸡汤一碗过来。然后端着鸡汤和他们干了干,说:“两位表现不错!第一次即兴表演,能够演成这样,相当不错了!尤其孙大侠,那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孙思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知道是因为化了点妆的缘故。本来这两天人有点苍白,现在二钱粉上去,自然就又容光焕发了。于是视觉效果就又提升了。说实话,就孙思现在看着我的这神情,你让赵若怀完全不生气,完全心平气和,确实有点非人。所以我透彻理解了赵若怀,他是真不容易。
赵若怀调侃说:“彼此彼此!老傅当年,真该送你去进军演艺圈。”
孙思说:“心仪,今天陪梁阿满耽搁的这半天有什么意思呢?本来就是三天后可以开门,现在倒弄得我们欠她人情似的。”
我说:“没办法!她自己要来的,又没人请她来帮忙。我要坚持不让她帮忙,她一气之下,再去使点坏,不是又麻烦了吗?放心,至少十天半月之内,她不会再找人关我们的店了。因为她现在那模样,出不了门,不能出去勾人了。刚才梁阿满看我那神情,你俩是没有看见,她恨不得生啃了我!”
赵若怀说:“是啊!所以你得千万小心,千万不能一人外出。还有,谁知道她还会使出些什么恶毒的招数,一会儿厨房和咖啡馆,得再强调一下,还有,那个小魏,现在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孙思说:“我看出来了,我看到了那眼神。蛇蝎心肠的女人!居然有脸提陈忆!我恨不得当场给她一耳光。差点没忍住!赵若怀,保护心仪这事,目前是最重要的。包括你们进了寝室,都得反复检查检查。”
“梁阿满的目的,已经十分明确,她想要东城那店,而且不怎么想出钱,我们先倒给她三万,然后再便宜转让食店。你们说一个人算盘怎么能打得这么如意?她妈妈的!我看这梁阿满,她才是前朝公主转世!这也是黄教授教出的学生?这也是学中文出身的人?中文系这三个字,彻底被她给亵渎了!”
赵若怀说:“她的味口也许不仅仅是东城食店!你想想:自三月你从省城回来,她的种种表现。”
“有道理!这人口口声声:她是操大生意的,操概念的!看不起我这小生意,我看她是相当看得起!加上那个白眼狼小魏,我现在真的是一点信念都没有。这世界还有规律可循吗?曾国藩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前人循法度动辄成就功名,偏偏我曾国藩就不成?’是啊,偏偏我傅心仪就不成!我招谁惹谁了,我一片赤诚,换回来一堆狼心狗肺。孙大侠,现在需要你全力配合了。刚才赵若怀去寝室叫我那会儿,梁阿满又使用了些什么离间的言辞?”
孙思说:“不用说了,你想都能想到,和小魏的说辞差不多。”
“对!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梁阿满和小魏会轮番出场,你别想耳根清静了。今明两天,梁阿满应该还有底牌,出来了我们再合计吧!”
这时小魏就一瘸一拐地进来了,脸上笑容可掬,进门就朝我们三人的方向挥手。她妈妈的!荣幸之至啊!一个个都是专业演戏的!原来面对叛徒的感觉是如此地不爽!我心里冷得厉害,气得发抖,但还得笑脸迎上去。低下身子看了看小魏的脚,关切地说:“我早晨听孙思说了,正说来寝室看看你,今天上午一直忙。你不用亲自来餐厅吃饭的,一会儿我安排了人给你送饭的。”她微笑着至诚地说:“傅老师,没事!没大问题。不能上班已经不好意思了,哪还能麻烦别人给我送饭呢?”我扶她到员工吃饭的餐桌前坐了。然后回到赵若怀、孙思那里,苦笑说:“乖乖不得了!崩了溃了!心力交瘁了!让我成天这样演戏,那可太非人了!你们看,如此艰难的情形,她都坚持要来餐厅执行任务。放她假,让她带薪休息,她都不肯回家。小魏对梁阿满的忠心,以及她对于金钱的满腔赤诚,可昭日月、催人泪下呀!梁阿满怎么就那么魅力,金钱怎么就那么魔力呀?她现在来,主要是来确认一下,今天中午,我那传说中的傍款午宴,究竟是去了没有?”
一阵眩晕袭来,不得已又趴到了桌上,为了不让小魏看出破绽,我让赵若怀牵着我的手,坚持走过了餐厅视力所及的范围。实在不想吊那药瓶子在手上,没办法,醒过来的时候,目力所及处,又是管又是瓶的,才知道自己又被那葡萄糖药水侍候了。
赵若怀一脸的忧虑和爱怜。我正要张嘴说话,被他止住了。他可怜巴巴地说:“求你了,你休息一会儿,别想什么,也别说什么。”但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于是在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现在我逐一回答就是。首先,我不饿!刚才不是喝鸡汤了吗?其次,小魏没有发现你生病的事。她一瘸一拐地想跟出来,被孙思拦了回去。再次,生意的事,孙思布置去了,你不用害怕有人趁机捣乱。最后,小魏这个人,已经被我严密监控起来了,她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一刻我感觉好温馨,就因为赵若怀的理解,太有默契了!我在脸上写上一个问号,居然几个问题的主次,先后顺序,他都能搞得完全正确。我伸出那只尚且没有被吊着水的,处于自由状态的手,摸摸他的脸,他任由我的手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把它放平了,放到他的掌心里。我深情地凝视他,无言地向他传输两个信息,第一:你辛苦了!第二:但愿能‘执子之手,与尔偕老’。他又破译了,他说:“心仪,我不苦!我对不起你,没把你照顾好!我对不起老傅、杨柳。”又说:“心仪,就半年了,半年的时间,把这里结束了,我就不让你再受苦了。我们去温州,去和赵羽,陈忆会合。然后我和钱大有、陈忆一起做生意,你和赵羽做个伴,就处理点内部事务。心仪你说对了,男人不能没有朋友,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男人有时也会很脆弱、很无助。他们要生存,又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但在强大的现实面前,常常力不从心。所以,他们需要力量、需要互相鼓劲。心仪,我有时真的很想念陈忆。没了陈忆我真的不大习惯,关键时刻感觉一个帮手都没有。虽然你非常希望我和孙思像从前那样。但是,我不能骗你,我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孙思他也做不到了。我们回不到过去,回不到从前了。”
虽然我明知道,这辈子想摆脱孙思已经不大可能了,但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头脑中对赵若怀勾画的未来的美好生活憧憬不已。我再次叮嘱赵若怀说:在实际到达温州之前,千万不可向孙思透露这一意愿。
孙思一会儿就来了,换赵若怀回去吃钣,他没有和昨天一样带饭来,而是采取了这种方式,明显是想支开赵若怀。赵若怀很不想离开,但孙思的神情是不容商量的神情。我用眼神和赵若怀交流了一下,他只好转身,带着忧虑,带着发作不得的懊恼极不情愿地离开了。
孙思说:“心仪,对不起。我和赵若怀都太不中用了,我们两人都自以为在照顾你、保护你,结果就照顾成这样。”我微笑说:“不怪你们。是我自己不争气,可能杨柳妈体弱的毛病,多多少少传了点给我。”
“心仪,你就少操点心吧!天踏下来有我和赵若怀顶着。”
我玩笑说:“那怎么行?不能让你和赵若怀去顶天。在顶天的过程中,你俩不管是谁,受到了伤害,我的人生就没多大意思了。所以我必须操心,确保天不至于踏下来。”
“心仪,小魏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解决。”
“孙思,你觉得小向怎么样?”
孙思疑惑地望着我,问:“心仪,你是指……”
“我没有对小向产生怀疑。我是说,他和小魏、小唐的关系,到什么程度?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我们手下的这一群人中,还有没有小魏这样的叛徒?还有的话,要尽快找出来。暂时没有的话,我们就得预防,预防小魏发展新的成员。她现在自己跛着腿,能从事的破坏活动,能收集到的情报,就都会非常有限,所以她一定会利用其它人达成目的。”
“心仪,这个小魏,干脆开除了算了,有她在这里,成天多费神呀!”
“开除太直接了!这样梁阿满那里就暴露了,她会狗急跳墙的!孙思,不日之内,小魏极有可能再来找你。她不是打着小唐的旗号声称是你的自己人吗?你现在也打着师父的旗号,权且和她站在一条线上。先承认了小魏对你的忠心,承认了傅心仪有眼无珠,辜负了你。但你是孙大侠,任何时候都维护公平正义的、实事求是的孙大侠,所以你有告诉她一些事实真相的义务。比如陈忆离开的真实原因,梁阿满和丁聚鑫、陈忆的真实关系。这些真相先告诉小魏,让她自己去品一品梁阿满这个人,决定是不是要悬崖勒马。如果她一意孤行。我们再说后面的事。孙思,那个东城食店,也就一百二十平米,梁阿满是做大事业的人,她看不上那么小的地盘。所以,她如果要做事,一定是连同旁边那两家一起,今天下午你找个时间,去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