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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
    她的儿子那么好。

    她的儿子那么乖。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皇后娘娘的泪水下雨一般,她愤怒、不甘、痛苦……她每次看着儿子沉睡的样子,心脏就跟凌迟一般,刀绞的痛。

    她的儿子……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的儿子!!

    第115章

    “为什么?为什么?”黑沉沉的夜色里, 皇后娘娘内心的呐喊是那么的悲戚,那么的痛苦, 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只有泪水顺着面颊流淌。

    皇上收到师祖和大喇嘛的来信,那一刻只觉得,天塌了一半。

    他的儿子……苍天果然容不下吗?

    是因为“泄露天机”?还是因为动了苍天的“亲儿子”?从南海、到俄罗斯, 到法兰西, 到西班牙, 英吉利,一步一步的压垮保康的生命力,果然苍天就是要“这个不讨好的长子退出争霸舞台”吗?

    《中英合约》?《中英合约》?哈哈哈哈,皇上内心愤恨、疯狂, 人却呆愣愣地出来乾清宫,呆愣愣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蓝天, 眼里一丝嘲讽,一丝刻骨的杀意。

    愤怒、不甘、痛恨!

    内心的火焰熊熊燃烧。

    皇上不认命。

    他是皇上, 苍天不允, 那就反天!

    苍天的威严不容亵渎,更何况只是一个自称“天子”的凡人?春日的艳阳天乌云密布, 电闪雷鸣,京城下起瓢泼大雨,好多年没有这么大的大雨了。

    风雨狂啸、天地怒号。

    很像熊儿子出生那一天的狂风暴雨。

    皇上站在大雨里, 浑身湿透, 却是肆意大笑。

    皇上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二月十八, 朝廷一改往日宽仁的原则,雷厉风行地清理大清境内,朝野上下,所有反对改革的人。

    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扶持的扶持,该打压的打压……

    大阿哥领着三个弟弟和火器营的将士们一起出征,作为一个小兵,在大清和缅甸的战事立下大功劳,志满意得。哪知道回来京城,突然面对这天巨大的变故,这番“疾风骤雨”。

    太子学习独立处理政务,正烦恼于他的大婚之日遥遥无期,高兴于他的侧福晋又有了身孕,哪知道,他的保康弟弟会一病不起,他的汗阿玛受刺激之下,性情大变。

    胤祉阿哥作为皇家阿哥代表,二月份的时候和这伙儿特爱开舞会的英吉利人玩闹,蹦蹦跳跳、旋转旋转,开发他一个人生新技能,新爱好,青春焕发,正打算和他汗阿玛请求,今年他也去五台山一趟。

    他要告诉保康弟弟,他的心结解开了,他终于有勇气面对,和保康弟弟好好说话了。

    他却没想到,他的保康弟弟,很可能再也听不到他说话了。

    胤禛沉默着进了户部。

    胤祺阴沉着脸进了理藩院。

    三公主定下来婚事,喀喇沁部蒙古杜凌王之次子噶尔臧,只哭她的保康弟弟。

    四公主开始跟着哥哥们学习处理日常事务,眼神冰霜一样。

    五公主的身体好转,对着春日的畅春园桃花林,为保康哥哥祈祷。

    …………

    皇家里,似乎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胤祥读书很好,习武也好,胤禵也开始期待自己正式进学的日子到来,八公主和十公主在皇后娘娘临走之前的叮嘱下,开始调理身体,锻炼身体……

    皇太后身体康健,皇上年到四十还是安康强壮,拉得起来十六力的大弓。

    什么都没变。可他们都知道,心口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冷雨呼啸进来,从头冷到脚后跟,从皮冷到骨头。

    没有那个人,这个皇宫里头,就连呼吸的空气里都透着凉薄的血腥气,腐烂的狰狞。

    就和那个人没有进宫之前的模样,一样。

    皇太后抹泪:“我这把老骨头了还好好的,为何要这么对待保康?我们保康还没过十五岁生辰,有何灾难,降临到我身上不好吗?我的保康……”

    皇上嘴唇抖动,眼泪出来:“皇额涅……保康最希望皇太后好好的,他也一定会好好的。”

    “你莫骗我。”皇太后哭得凄然无助,绝望哀戚,“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就担心保康人小,招了天妒。我都知道……”

    她知道,保康的功劳太大了,不光招人眼,还招了苍天的眼。

    皇太后的一颗心,刀割一般的疼,她的保康,现在就躺在五台山上,人事不知,她一个孤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这般老骨头活着这么久做什么?

    她的保康,才刚刚长大,苍天啊,她们的保康才刚刚长大!

    皇上眼见皇太后呼吸急促,脸色青白交加,心里一惊,连声大喝“皇额涅!皇额涅!”

    “皇额涅!皇额涅!”皇太后愣愣地从黑暗的魔障里回神,人还呆呆傻傻的。

    皇上伺候皇太后用了一口茶,眼见皇太后真的醒神了,一屁股跌坐在炕对面。

    眼睛通红,声音暗哑,眼里有着嗜血的阴暗:“皇额涅,你相信玄烨,你相信保康。保康有大福气,保康一定有大福气。保康曾说过,他一定会安康无忧,长命百岁。”

    “保康最是善良,最是孝顺。保康如果知道皇额涅这般伤心,他怎么忍心?他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

    他的熊儿子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皇上秉持着这个信念不动摇,其他人除了伤心还是伤心。

    希望有多大,不过就是他们拒绝接受现实的胆怯的反面。

    五月份西班牙使团来到大清,皇上安排一位宗室子弟迎娶西班牙的一位皇家旁支。

    六月份皇上启程去承德。

    七月份法兰西的路易国王来信说,要大清和法兰西联姻,皇上答应。路易国王还送来一份非洲地图,皇上还答应。

    八月份,皇上面对最新的大清地图,再次派军队去南方,在交趾的地盘上打下来一处种植咖啡的地方。

    九月份,皇上回来京城,召开经议政王大臣会议,会议讨论后,皇上决定拒绝颁西藏第巴桑结嘉措金印,收回明朝所赐的阐化王玉印,正式派遣驻藏大臣和军队去西藏。

    十月份,准格尔的策妄阿拉布坦带领大军攻打乌兰布通,和大清守军展开激战,朝廷调遣大军强势朝西部攻打,准格尔大军打败,策妄阿拉布坦逃跑,皇上面对失误之下放走策妄阿拉布坦的佟国纲和索额图,直接命令他们停职反省。

    十一月份,四川五位土司不服朝廷收归矿山和土地的命令,联合起兵反叛,还有交趾、缅甸两方势力参与其中,大阿哥领着火器营强势剿灭之,顺便又狠狠地打一次缅甸和交趾。

    十二月,各地藩属国进京送礼,沙俄也送来贺礼,并且要求在京城正式建议一座东正教教堂,理藩院拒绝。

    京城已有的两千多东正教徒,把皇上赐给他们的一座庙宇,擅自改成东正教教堂,皇上怒而收回,将留在京城不走的沙俄使团全部扔出京,沙俄再一次要在京城建立据点的计划失败。

    一桩桩,一件件,全大清人都隐隐感受到他们皇上那极力压抑的怒火,感受到皇家几位阿哥那几欲维持不住的“仁义宽厚”,不停使出来的凌厉手段,谁也不敢去碰触生怕火山爆发。

    春节里,热闹的鞭炮声淹没一切。

    人们战战兢兢的,怀念他们的瑞亲王,人们相信,瑞亲王在,一定不会这样。人们满心期待着他们贪玩的瑞亲王回京的日子。

    皇上领着最小的十公主在四九城微服私访,听着老百姓议论他们的瑞亲王的声音,心里的痛苦翻江倒海,重的他承受不住。

    大阿哥守着自己的大闺女练习大字,看到她写到“康”的时候,习惯性地少一撇,心里大痛。

    太子在詹事府官员又呱呱呱大清匠人的不是的时候,不是和往常一样隐忍,而是直接训斥。

    …………

    等候中的老百姓,念叨着瑞亲王玩去了哪里。

    痛苦中的皇家人,一颗心越发的冷硬,行事风格越发的强硬。

    西班牙赠予大清的地盘之一西西里发生大地震,六万人遇难。皇上一面派人去救灾,一面趁机安排大量移民去西西里。

    重修山东曲阜孔庙的事情再次被汉家大臣提出来,皇上再次拒绝,严词训诫上书的大臣,不关心民生实事,只喜虚头巴脑。

    河道总督于成龙因于河工事宜妄行陈奏,前后矛盾,皇上要革职枷责;九卿讨论给于成龙的处分,以于成龙修河事未完,给以革职留任,戴罪立功处分,面对皇上那几欲爆发的怒火逃出生天。

    天翻地覆,快乐不再的康熙三十二年过去,康熙三十三年的春天到来,皇上面对他汗阿玛和皇后的来信,泪流满面,却还是固执地不去五台山看望他的熊儿子。

    皇上自己不去,还规定谁也不许去。

    好像这样自欺欺人,他的熊儿子就一定会醒来,会欢欢喜喜地送他额涅回京。

    好像他不去五台山,他的熊儿子就是好好的,正赖皮地躺在五台山的后山上,躺在金钱豹的身上和小松鼠嬉笑玩闹。

    康熙三十三年,同样是一个动荡的年。

    朝廷规定,步军统领总辖京师内城的治安,提督九门事务,全面负责京城内外治安保卫工作,包括所有旗、民人等,诸王、公。

    赫舍里家被打压,钮钴禄家完全低调下来,外戚佟佳家正式成为“佟半朝”。

    西沽的运河及浑河决口,百姓受灾,良田受淹,正好皇上巡视京畿地区路过那里,遇到不肖地方官员,将救灾粮加价卖给百姓,直接买卖人口,以致百姓苦不堪言,大发雷霆之怒。

    秋天的经筵讲学上,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大肆批判那些钓名沽誉的“道学家、理学家”。比如吴三桂起叛时,议政王大臣会议讨论发兵,一位叫魏象枢的理学家就说吴三桂乃乌合之众,何须发兵?

    “人都说前朝心学误国,岂不知,理学也不能治国。”皇上如是说到。

    伊尔根觉罗氏出身的两江总督傅拉塔病逝于任所。其人和而不流,不畏权势,爱惜军民……皇上不光从优赐恤傅拉塔,还展开新一轮严查,广东巡抚江有良、巡盐太常寺少卿沙拜等等人都牵扯其中,抄家。

    …………

    时光悠然,转眼间就是康熙三十四年的夏天。

    大清储君的大婚之礼准备完毕,南方传来黄宗羲病逝的消息,石溪道人病重的消息,皇上想起熊儿子和他们之间的情谊,派人送去银两之外,再也忍不住,一个人来到五台山。

    皇上站在熊儿子的床前,看到面色苍白的熊儿子,人前强撑起来的信念彻底崩溃。

    熊儿子躺在床上,两颊的婴儿肥已经瘦没了,可他好似全然不知道一般,没有和往常着急地要吃回来,而是躺着一动不动,呼吸都是清浅不可闻。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熊儿子,熊儿子胖的圆乎乎的,圆滚滚的,好像一个小圆包子,一根根小眉毛里都是调皮、机灵……

    他是那么的快乐。

    这都是为什么?

    所有的惩罚惩罚到他身上不好吗?为何要这么对待他的儿子?为什么?

    皇上以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已。

    皇后跟着哭,师祖沉默。

    师祖等皇帝哭完,和他单独说话,也不管他那“天塌地陷”的样子,直接说道:“贫僧身在五台山,听闻皇上举动,民间反应,心有所感。”

    “非洲的奴隶贸易大清不参与,但是非洲的黄金钻石,其他矿场,大清不能错过,贫僧理解。但是,派出去的人,皇帝可有严格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