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那么天真无邪的童倦,他狠不下心杀了他,但他想把那么干净的人一起拖到淤泥深处,跟他一起变得阴暗。
那些事他都不知道,真的以为自己一直都对他很好,其实他一点也不好。
徐采柳撑着拐杖下来上卫生间,进去之前侧头朝门外看了眼,顾松言和童倦并肩坐着,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说的什么她听不见。
松言伸手揉了下他的头,侧脸有清浅的笑意,但并不是恋爱那种幸福,反而是带着一点无奈和苦涩,仿佛很疲惫。
童倦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又说了句什么。
徐采柳站了一会,眼神一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似乎能将他们硬生生烧穿。
那年她们先后结婚,童立诚虽然脾气炸性子大,但对邓书仪却是极度宠爱百依百顺,尤其在她后来怀兰泽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跪着给她穿鞋,完全忘了自己那句军人除非国家不跪的誓言。
顾玉书温柔有礼,却也冷漠疏离,除了婚前那次醉酒便再没碰过她,活像是两个陌生人。
童倦有邓书仪宠着,童立诚虽然对他管教严苛动辄挨揍,可该有的疼爱一分不少,甚至带他去过军队里玩儿,而松言,他长了那么大顾玉书一次没有抱过他。
她不是看不出来顾玉书不爱她,可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啊。
明明婚前、甚至求婚的时候他眼底全是温柔,全是骗她的吗,徐采柳想了快二十年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夕之间变得像个陌生人。
松言说童倦恣意张扬,离开了他也活的很好,是他离不开。
她就是要松言离开他,无欲则刚,他心里装满童倦,有朝一日他厌倦这样的生活想回到恣意张扬的时候,松言就会变得跟她一样。
凭什么童倦什么都有,而她的儿子,就连出生都是一场算计,要……守护他而存在。
那晚她回来的早,听见顾松言在对着“空气”说话,提到了守护童倦的责任,原来从他八岁开始就接下了这个“任务”。
徐采柳如遭雷击般站在了原地,顾玉书死的那年?
她想了几天,翻来覆去把顾玉书跟她相遇相识的每一个点滴都回忆起来,她记性并不好,只是想过太多遍,被镌刻在记忆里了。
顾玉书对童倦一直都很好,相反从来不看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眼,如果不是她足够信任邓书仪的人品,甚至会怀疑那是他的孩子。
他对松言极其严苛,甚至会因为童倦而对他做出惩罚,彼时徐采柳不明白,现在都明白了。
她的儿子凭什么连出生都要被踩在脚底,她偏要松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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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倦执意要留在医院里,后半夜靠在顾松言肩膀上睡着了。
护士去其他病房换药,伸手拍拍两人,“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睡了,会感冒的,病房里没有地方了吗?别在这儿睡啊。”
童倦揉了下眼,未说先笑,“没事,我们就出来透透气。”
护士探头朝病房里看了眼,“还是去里面睡吧,现在感冒高峰别再冻着了。”说完端着药水往隔壁去了。
顾松言起身,把童倦也拉起来,“走吧,回病房去。”
童倦还想说什么,听见徐采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生病了我担待不起。”
“徐阿姨您还没睡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童倦看她精神清明,但脸色不太好,不太像是睡过觉的样子。
徐采柳别过头不说话。
童倦睡了一觉也醒困了,找了个跟顾松言挺远的单人沙发坐着,接过他倒来的温开水捂手,催促他给徐阿姨倒点水喝。
徐采柳依旧说:“放着吧,渴的时候我会喝。”
童倦喝了点水觉得舒服了一些,撑着下巴看着病房里毫无交流的母子俩,轻轻咳了一声,“徐阿姨,您困不困啊?”
徐采柳:“你有事?”
童倦用力点头,“嗯嗯,我有故事将给您听,但是您要保证如果一会松言哥哥揍我的话您得保护我,我打不过他。”
顾松言微愣,徐采柳也不明所以。
童倦还坐在那张稍远的沙发上,含着点笑开始讲顾松言在学校里上课的事儿、讲他去竞赛还有运动会的事儿。
徐采柳一直没说话,但表情稍微软化了一些。
童倦小心打量着她,发觉她好像很爱听顾松言在学校里的事儿,估计是这么多年母子关系紧张,她也很希望能了解儿子,于是再接再厉,把顾松言堪称无趣的校园生活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