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头发梳好了。”
宫女清亮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带回现实, 姬丹感到自己的脑袋突然重了不少, 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一头长发不知何时被盘起,上面还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发饰,一眼望去珠光宝气、光华璀璨……
好看是好看, 可实在是太沉, 转头都有些费劲。
“停停停,把这些簪子步摇都拿下来。”
姬丹的话令那位宫女百思不解:“姑娘是觉得这些发饰不合心意吗?那,奴婢再去换?”
“不用, 我只是觉得戴这么多饰物太沉了, 而且麻烦得很。一个脑袋而已,哪需要这么大排场?!”
宫女被姬丹的话逗乐了,紧接着又想到宫中的规矩, 便说道:“可是姑娘已经服侍过王上了呀,已婚女子按规矩应当盘发梳髻,万不可像以前在闺中那般披着头发或是随便插-根笄了。”
“那便只盘一部分,只要不像刚才那样,尽量简单点。”讲到这,姬丹不禁觉得做男人自在多了,辛苦归辛苦,然而像这些深宫女子每天做的无非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想方设法讨得君王的欢心……未被临幸的变着法子想让王上注意到自己, 已承雨露的恨不得夜夜侍寝、圣眷不衰, 又何尝不辛苦?!
宫女深知面前这位端雅素净的女子乃王上心尖儿上的人, 虽说目前尚未册封,但光看这宫内的置办,大到屏风几帐,小到案上的砚台笔墨无一不是由王上亲自挑选和过问,日后怕是至少封个美人什么的,于是也就遂了姬丹的意。
梳洗过后,姬丹随便用了些清粥小菜,便趁着天晴去花园里散散步。
阿房宫的花园自是没有秦宫的御花园那么大,里面的花卉草木也不及御花园里的种类繁多,每年春天都花团锦簇、漫天芳菲,然而小也有小的好处,最起码不会迷路,也不必耗费太多人力去打理。
暮春已过,园子里的花大部分已然凋谢,草木倒是越长越茂盛,郁郁葱葱的连成一片。
从前住在阿房宫时,嬴政曾一共挑选了数十棵桃木幼苗栽种在此,多年后,当初的小树苗均已长成一小片桃林。
姬丹伸手抚上树干,一时间思绪万千,百感交集。
嬴政刚归国,朝政甚是繁忙。之前落下的诸多政务都得由他过目,王翦毕竟只是代理一下,大事还得等他回来亲自定夺。
一连忙到晚膳时间,他才得空回阿房宫与姬丹一起用膳。
“我才刚回来就被一群老臣绊住,旁的军国大事倒也罢了,可是像赈灾这样的琐事都要我亲自去批,芈启这些天究竟在混什么……”嬴政一边看着姬丹为自己布菜,一边小声抱怨着。
“民之根本,社稷安危。灾情非小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姬丹话音刚落,便被嬴政长臂一捞,搂在怀里:“王后如此贤良淑德,寡人果真没有看错你!”说着,低头在姬丹鬓边亲了一下。
“别瞎说……”即使嬴政已挥退了宫人,姬丹仍然对他的亲近之举有些不习惯,耳根也红了。
吃完饭,嬴政又说要再给她一个惊喜。
昨夜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姬丹不由得缩缩脖子,再来一次这样的“惊喜”她可受不住。
正不知如何是好,嬴政忽然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大步流星往园子那儿走去。
眼看阿政执着自己的手来到一棵桃树下,姬丹往四周瞅瞅,心想阿政该不会要在这里跟她……
内心正噗噗乱跳、七上八下,这时嬴政指了指眼前一棵稍矮一点的桃树:“看到这棵树了吗?”
姬丹点点头,她中午散步时就一眼认出那是她七年前的盆栽,没想到如今都长这么高了。
嬴政上前一步,轻轻掰开桃树的枝丫,只见枝头上不知何时挂着一块玉佩。
姬丹走近一看……诶,这不是自己那块碎玉吗?什么时候被阿政偷偷拿走又挂在了树上?
当然,这不是重点。
看着嬴政摊开的手掌,她吃惊地发现——那碎玉竟然被金线从中间拼合起来,拼得恰到好处,乍一看像是一条金龙镶嵌在其中。
“丹儿,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这玉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却被我……我找了工匠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它复原,然而最终还是没能做到。”嬴政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百般滋味一齐涌向心头,姬丹紧握住他的手掌,连同掌心中的玉佩一起:“阿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说,我从未怨过你……”
嬴政接着说道:“好在那些个匠人手艺还算过关,虽然无法修复如初,不过这白玉通透无暇,与金线的颜色倒十分相称,且民间就有‘金玉良缘’的说法。”
见姬丹一副懵懂的模样,嬴政微笑道:“我和丹儿情比金坚,缘分自是比金和玉还要弥足珍贵的。”
“阿政,谢谢你给我的这份惊喜……这玉佩,我很喜欢。”拿起那块镶了金的玉,默默握在掌心,姬丹的心中却是一阵五味杂陈。
情比金坚,金玉良缘……然而自己终究是要负他的,过去是,现在也是。
嬴政携姬丹一同沿着水榭外曲折的回廊漫步,期间两人还在湖心亭里手谈了一局。
日暮之后,暑气渐渐消散,湖畔凉风习习,透着荷叶的清香,吹在身上甚是舒爽。
嬴政端起茶盏,里面是姬丹刚煮的香茶,还没来得及品一口,便远远听见不和谐的声音,像是从阿房宫的宫门外传来的。
两人互望了对方一眼,走近几步一看,原来是几名内侍正尖着嗓子对一个身形单薄的宫女又打又骂。
看到嬴政上前,那几个内侍赶忙将那宫女撂一边,慌不迭伏地跪拜:“奴才不知王上驾到,请王上恕罪!”
嬴政并未急于让他们起来,而是指了指跪在一旁、脸上和胳膊上都是伤的宫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普通的询问语气,却因他瞬间冰冷的眼神和周身散发出的特有威压而令面前的几名内侍牙关打颤,抖若筛糠。
“寡人在问你们话呢……”
那几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其中一人颤抖着身子,断断续续道:“回…回王上的话,这贱婢偷懒还为自己找借口,所以奴才们……奴才们不过是教训教训她……”
注意到那名宫女脸上微红的掌印,姬丹的眉不禁蹙起。
“宫人若触犯了宫规,自有永巷令掌刑,寡人竟不知你们如此能耐,都能接管后宫中的赏罚大权了。”嬴政扯了扯嘴角。
他这一笑,那几名打人的内侍心知自己要玩完,立马哭天抢地喊着“王上饶命”。
嬴政自是不会理睬,转身问那默默跪地,一声不吭的宫女:“他们说你偷懒,是否有此事?”
那宫女没料到自己会被王上问话,愣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打破了沉默:“回王上,奴婢是染坊的浣洗婢女,每天负责浆洗布料。可是附近几个宫殿里的宫人却将他们自己要洗的衣物全推给了奴婢。这么多衣物奴婢实在洗不完……”
姬丹忍不住开口道:“你也太好欺负了。他们如此蛮横不讲理,你拒绝便是,或者去告发他们。”
那宫女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奴婢是胡人……在这宫中,胡人是最卑贱的,命也是最不值钱的。即使了解实情,也没人会替奴婢做主。”
“竟有此事?!”嬴政面色一沉,“寡人会命人彻查,如你所言属实,那几个宫里的宫人必将受到重罚。可但凡你所说有一句不实之处,寡人亦会从严惩处你。”
“谢王上愿意替奴婢主持公道,奴婢绝无半句虚言!”那宫女说完,对嬴政磕了个头。
回阿房宫的路上,姬丹脑海里仍不时浮现出那名宫女遭毒打时的情景,于是对身旁的嬴政说道:“依我看,刚才那宫女不像是个撒谎圆滑的,那几个内侍动手的时候,她既不理论也不躲闪,就那样默默受着,看着当真是揪心得很。阿政,我有个不情之请……”
未等她说完,嬴政似早就料到了一般:“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定是觉得她可怜,想施以援手。虽然你是出于好心,可宫中诸如此般弱肉强食、以强欺弱的事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弱者你都能顾得到?”
姬丹微微一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再有能力也无法样样兼顾……我想帮她一把不假,但也不完全是如此。正好我宫里还缺个掌事的宫女,所以想向你讨了她来。”
此时两人已走回阿房宫,寝殿大门近在眼前,嬴政突然转过身来:“丹儿是在求我吗?”
“是!算我求你!我的好王上!”不知是不是姬丹的错觉,她总感觉阿政此时笑得越来越腹黑,好像设下了套就等着自己往里跳。
“王上?”嬴政皱眉,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姬丹立刻改口:“我的好阿政!”
“我们结过发,喝过合卺酒,难道丹儿还不明白该喊我什么?”嬴政眨巴眨巴眼睛,故意摆出一副“我好失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的表情,伪装的外表下则是一只大尾巴狼。
就知道你是算计好的……
姬丹对于此刻撒娇打滚赖皮的嬴政毫无办法……算了,喊了也不会掉块肉。
想到这,她豁出去了,小声哼哼了一句:“夫君……”
听到这个来之不易的称呼,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出,仿佛喝了蜜一般……嬴政露出得逞的笑容,慢慢凑近身旁之人,低沉着嗓音幽幽道:“丹儿难得开口提要求,为夫当然要满足。不过为夫现在饿得慌,肚子饿了总得先填饱吧。”
“诶,你不是一个时辰前才用过晚膳吗……”姬丹话音未落,身子蓦然一轻,还没作出反应便被嬴政打横抱起,一脚踢开殿门,大步流星地往床榻边走去,动作行云流水。
宫人们心照不宣地退出了寝殿,还不忘为他们俩关上殿门。
“你……不要脸!”直到自己被温柔地放在榻上,姬丹这才恍悟,原来对方下的套是这个!
嬴政有条不紊地一件件解着自己的衣服,饿狼般的目光却盯着榻上羞红了脸的人儿:“丹儿莫不是觉得一声‘夫君’就能打发了为夫?再说了,既然我们都成了夫妻,理应多做些夫妻之间做的事。”
“现在也太早了,唔……”一句话未完,姬丹的小红唇便被大灰狼的嘴巴封了个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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