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很快拿来了拖鞋，秦念穿上，小巧白皙的脚，落在红色的拖鞋里，衬得肌肤如雪般，格外好看。

    秦慧妍看着那双美足更加来气，凭什么，她浑身上下都这么美？最可气的是，平日里从不见她保养护肤。

    见秦念不语，便以为她心虚，音量更大了起来，“如果不是你挑拨离间，我和云菲菲怎么会闹成这样？如果没有这场误会，我就不会被傅成浩羞辱一番！”

    秦念看着气急败坏的秦慧妍，眼眸冷然安静，一语不发。

    坐在米白色真皮沙发上，脚放入盆中，玉足轻轻拨动着水，暖暖的柔柔的，包裹着疲乏疼痛的双足，很舒服，她秀眉舒展，眯着眼眸，倚着靠垫。

    看着她享受的神色，秦慧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私生女，竟然让原配太太和本家大小姐看她洗脚，简直过分！

    宋宛如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脚上，眸色深了几分，要洗脚也没必要在大厅里当着这多人的面洗吧？这丫头莫不是在炫耀，她脚疼是因为和纪少共舞了吧？

    这样想着，她心间也愤愤了起来，加之本就心疼女儿受委屈，目光沉了几分。

    “妍妍啊，难怪宴会才开始，就找不到你了，原来竟被人欺负了，”她叹了口气，看向秦念，“念念，你知道妍妍受了委屈，怎么也不来告诉你爸和我一声，万幸，没人注意到妍妍提前退场了，不然别的宾客会怎么想她？肯定都会觉得她不懂规矩、没有教养。我知道，你很少出席这样大的场合，遇到突发事件，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处理。”

    语气很是平和，唇角始终挂着温婉的笑意，这席话，看似只是在教秦念如何为人处世，其实是在告诉秦振国，秦念什么都不懂，遇事慌张无措，差点毁了秦慧妍的名声。

    要知道，秦慧妍是豪门圈里的超级名媛，虽然家世只是中上等，可她漂亮、亲和、好学，宋宛如从小就请了老师教她学钢琴、芭蕾、绘画、礼仪、英语法语等各国语言，长大后又送她去最著名的设计学院学服装设计，费尽心血栽培她，就是希望她将来有出息。

    以后继承秦氏，这是必须的，更重要的是，凭着才貌双全和超级名媛的名声，嫁入豪门，这才是女儿最好的出路。

    母女两人早就谋算好了，就算秦慧妍把秦氏打理的再好，也不过是一家服装公司而已，难道她一个女儿家，打理公司的才能还能强过秦振国去？

    与其操心受累，倒不如当个豪门少奶奶，轻轻松松的享福，有秦氏作为后盾，也有底气，不怕被公婆老公看轻。

    这样的日子才是最舒坦、顺心的，连带着宋家面子上都有光，有利于宋氏未来的发展。

    秦慧妍积攒了那么久的好名声，差点被此事毁了，宋宛如不信他不心疼。

    秦振国听了宋宛如的话，对秦慧妍的不满散去了些，她说得不无道理，若当时念念来找二人商量对策，总能想出一个应对的方法，妍妍也就不用落荒而逃了。

    正如宋宛如所说，这是没人发现她中途退场，若被发现，她早于傅家二老离场，一定会在背后说她不尊重长辈，没有规矩，不仅坏了她的名声，也有损秦家的颜面。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怪秦念，这不是她的错，她在h城长大，没见过世面，说到底，都是他亏欠了女儿。

    回到秦家四年来，她也是闭门不出，没出席过任何活动，何尝不是因为生活环境突然天差地别，她无法适应？这孩子这么早失去母亲，已经很可怜了，他怎么还能苛责她？

    今晚，她能在宴会上不出错，并圆满得和纪少跳了一支舞，秦振国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这些事情，日后再细细教她，妍妍刚开始参加宴会的时候，也有些怯场，后来参加得多了，才慢慢从容了起来。

    相对于秦慧妍第一次参加宴会的表现，秦念已是强了许多，起码她能镇定在众人面前和纪少共舞，还跳得那样出彩。

    众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她却用优美、轻灵的舞姿维护了自己和秦家的脸面，就这一点，秦振国就十分欣赏。

    果然是他的女儿，能够临危不乱、从容不迫，她身上有着孙静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场。

    宋宛如那一番话，本是想让秦振国觉得秦念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谁知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女儿很出色，淡定恬然，十分难得。

    “念念啊，你第一次出席这样大的场合，表现得已经很好了。你阿姨说的事情不用在意，下次注意就是。”他的目光落在秦念依旧发红的小脚上，声音里掺杂着心疼，“怎么样，脚还疼吗？你什么时候学会跳华尔兹了？我竟然不知道，哎，我这个做爸爸的真是太失职了。”

    他心中十分愧疚，妍妍会弹钢琴、跳芭蕾、画油画、花艺、茶艺和几国外语，他都清清楚楚。

    可念念会什么，他全然不知，对这个女儿真是太疏忽了。

    他不知道，这些都是秦念故意瞒着他们，不想让他们知道的。

    宋宛如的一番话不仅没有破坏父女二人的关系，让他愈加疼惜秦念了。

    看着他的脸色，宋宛如愣住了，怎么他听了自己的话不但没有迁怒秦念，反而生出心疼愧疚了呢？

    秦念抬眸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愕然尽收眼底，目光又扫向秦慧妍那张愤然的面孔，像是看戏般瞧着她们，始终未发一语。

    这两人说了半天，最后的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小脚拨弄着温水，她的眸光越发沉静，仿佛母女两说的话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秦慧妍几番挑拨，都没有效果，那话就像拳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想要用力，却使不上劲。

    她心里堵得厉害，越发烦躁了起来，干脆走到秦念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得她站起来，逼她和自己直视。

    “你敢说，撞鞋的事不是因你而起？从那次，云菲菲就记恨上了我，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事端，那裙摆说不定还是她自己故意使计弄坏的，为的就是报上次的仇，云菲菲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她可是有仇必报的。”

    秦念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满脸的愤然和眼底的怒火，澄澈的眸子有狡猾的光芒闪过。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秦慧妍被云菲菲奚落，被傅成皓斥责，一定会气得乱了方寸。

    宋宛如疼惜女儿，也会被这件事蒙蔽了眼睛，一时之间想不出好的应对之策。

    所以从一开始，这对母女就处于劣势，而她只需要将两人的情绪拖到愤怒的极点。

    于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沙发上舒服悠闲的洗脚，她越是不回应，那对母女就会越急切，人在被怒意操控的时候，难免会露出破绽，而她等的就是秦慧妍的情绪爆发点。

    秦念还没说话，秦振国先开了口，他脸色阴沉，声音里含着怒气，“妍妍！你胡闹什么！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

    她根本就不是我妹妹！她只是个低贱的私生女！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秦慧妍侧头，怒目而视，胸口上下起伏，喘着粗气，残存的理智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秦振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这二十二年来，秦慧妍一向温柔乖巧，从未反抗过他，对着他总是笑盈盈的。因她懂事，所以秦振国很是疼爱这个女儿，捧在手心上，当宝贝一样宠着疼着。

    这孩子平日里连和父母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现在就那样气冲冲、恶狠狠的瞪着他，秦振国心头一惊，突然觉得这个女儿很是陌生，还是说，她性情本就如此，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秦振国微愣，继而眼眸一沉，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宋宛如倒吸了一口冷气，完蛋了，女儿已经被那个死丫头气的失去理智了，她怎么可以这样瞪着自己的父亲啊！

    本来，这件事她占理，现在被这么一弄，倒处在了劣势。她连忙上前，挡在女儿身前，挡住她愤恨的目光，手在身后握住她的手腕，死死掐了两下，企图唤回她的理智。

    “振国，你别生气，妍妍不是冲你发火，她只是被人欺负了，心中太委屈苦闷，一时之间失去了理智。”说着，拽了拽秦慧妍的手腕，“快跟爸爸道歉！”

    秦慧妍收回目光，落在秦念脸上，看着她神色淡漠，眼底却含笑的样子，一句“对不起”就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甘心！不甘心曾经那么疼爱她的爸爸，把父爱都给了这个死丫头！她才是他的长女，也是秦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女儿！凭什么？凭什么被这个死丫头处处压制！

    见她不道歉，宋宛如急的脸色都白了，回过头去给她使眼色，可秦慧妍就像没看到一样，她胸间赌这一口恶气，如何能低头？

    秦念坐下，拿着毛巾擦干脚，穿上拖鞋，站了起来，目光径直射入秦慧妍恼怒的眼中。

    “你和傅成皓从交往到分手，我不曾参与，云菲菲作为傅成皓的现女友，对你这个前女友有敌意的，也很正常。上次撞鞋的事也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云菲菲是谁，也不知道她会去参加端木家的宴会，更不知道她会穿哪双鞋子，如何故意与她撞鞋？”

    声音闲适镇定，看着秦慧妍那张越来越凝重的面容，秦念继续道，“我听云菲菲说宴会当天她在朋友圈晒了那双鞋，你也点了赞，你明知她会穿那双鞋出席宴会，却没有阻止我穿同样的鞋，现在，你把撞鞋的事怪在我身上，不觉得很无理很可笑吗？你为何如此做，我不得而知，我猜测，你嫉妒云菲菲和傅成皓在一起，想利用我和她撞鞋，好让她难堪，只是云菲菲为何迁怒于你，却没有和我置气？我不觉得奇怪吗？”

    言下之意，云菲菲认定秦慧妍才是罪魁祸首。

    在秦念的重重逼问下，秦慧妍哑口无言，她动了动唇，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找个借口把此事圆过去。

    秦振国看看秦慧妍，又看看秦念，从两人的对话中，依稀了解撞鞋事件的来龙去脉。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根本没有人告诉过他。

    可他只是听两人对峙，也能听得出来，一切都不干秦念的事。她说的有道理，她既不认识云菲菲，也不知道云菲菲会出席宴会，更不知道她会穿哪双鞋，又岂能安排撞鞋？

    倒是秦慧妍，他记得她和云菲菲曾是朋友，既然看见云菲菲的鞋子和秦念的一样，为何不出声提醒？实在令人无法不怀疑她的动机。

    他探究的目光，就落在了秦慧妍的脸上，她察觉到父亲异样的眼神，神色有些慌乱。

    “那天下午，我一直都在忙着化妆打扮，根本没时间去看朋友圈，更没注意到云菲菲发了她会穿什么鞋子？你和她撞鞋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你怎么能猜测是我故意安排，要利用你呢？云菲菲恨上你，也会牵连秦家，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找我麻烦，只因我是傅成皓的前女友，她嫉妒而已。”

    秦慧妍的音量提高了几度，很明显是心虚才有的表现，她说完这话，目光闪烁的看向秦振国，四目相触之时，又飞快闪躲开，重新看向秦念。

    她的反应秦振国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数，她并非像自己表述的那样无辜，秦念戳中了她的心思，她才会慌张无措。

    宋宛如立刻上前打着哈哈，“那天下午，妍妍又是做头发、又是化妆的，可忙了，哪有时间看朋友圈啊，一定是误会，你们姐妹俩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姐妹感情。”

    小事吗？若云菲菲认定是秦念故意跟她撞鞋让她难堪，肯定会全力对付秦念，到时候秦念如何招架？只怕会被云菲菲整的很惨。

    这样严重的后果，却被宋宛如用‘这点小事’轻飘飘的揭过去了。秦念看着母女两人，突然笑了，秦慧妍看着她不达眼底的笑意，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很是不安，宋宛如依旧陪着笑意，只是那笑掺杂着心虚。

    笑着笑着，秦念突然发问，“我记得那天下午，您打了一下午的麻将，晚上才回来，如何知道慧妍是怎样忙着梳妆打扮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引得母女两一慌，宋宛如到底是块老姜，她很快稳重心绪，神色平和贞静，“当然是妍妍发微信告诉我的，还拍了照片给我看呢。”

    话音一落，秦振国的神色就变了，刚刚还说妍妍忙着打扮没空看朋友圈，既然装扮时可以发微信发照片，当然也能看朋友圈。

    宋宛如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秦念坐回到沙发上，脚搭在一旁的脚蹬上，把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处，眉眼深邃，眼底带着一份莫名的深长。

    药膏涂在脚上冰冰凉凉的，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秦慧妍想咬她，她偏不会让她如愿。

    她并不确定，秦慧妍咬住她不放，是发觉了自己把云菲菲裙摆拖到她脚旁的事，还是故意借题发挥，她丢了脸，还要找个背锅的。

    秦念一边涂着药膏，一边细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况，秦慧妍和云菲菲争得面红耳赤，都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对方，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的。

    除非秦慧妍去调监控，可傅家的监控，岂是她轻易能调的？再者，若她真看了监控，肯定会把视频直接甩给秦振国看，不会多费口舌。

    她想着想着，心里就更有底了，涂抹药膏的手势，越发悠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