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会挨骂，姜别也决定送乐果橙回家。

    他身上的伤其实并没有完全痊愈，可是他却不假他人之手把乐果橙从包房一路抱出顾宅，抱到车上。又从车上抱到她家楼上。

    乐爷爷和乐奶奶，还有江雪，一见乐果橙是被姜别抱进来的，立刻就冲上来了，“我乖橙怎么了？她喝醉了？”乐奶奶闻到孙女身上的酒味，眼神就变了，“你怎么能让她喝酒呢？我说小姜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对他的印象顿时跌到零分以下。

    江雪也是一脸担忧，“这么重的酒气，这是喝了多少酒？她就是要喝，你怎么不拦着她呢？”婆婆还说小姜这孩子不错，现在看来却有待商榷。

    乐爷爷一脸不赞成，“小姜啊，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你这样让我们怎么放心把乖橙交给你？”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乐奶奶把他挤一边去，“快，赶紧把乖橙放床上去，老头子，你去拧个湿毛巾，我给乖橙擦擦手脸。再炖个汤，回头乖橙醒了喝，喝酒伤胃呦，我的傻孙女哎，一会难受可别怨人了。”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姜别诚恳道歉，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爷，奶，果橙和我说——”他把乐果橙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江雪先哭了出来，泪流满面，她趴在床上摸着女儿的脸，“我不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知道你小时候——”她哭得不能自已，心头似被刀割一般，疼极了。

    她的女儿呀，她的果橙呀，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女儿小时候过得这么艰难，她不知道

    哇——女儿难受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她在给乐雨菲喂牛奶。女儿喝苦苦的中药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她带着乐雨菲在游乐场玩。女儿在寒冬里扎马步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她在哄着乐雨菲——

    江雪悔呀，恨呀，她恨她自己！怎么就把自己的亲骨肉送出去了呢？

    果橙从来没在她跟前提过一句，而是一遍一遍的告诉她，妈妈，我会保护你，妈妈，我会给你养老，妈妈，我会爱你！她，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呀！

    这么好的女儿，她怎么就忍心送出去呢？

    江雪难受的恨不得立即死去。

    乐奶奶也掉眼泪，长长的叹气，“这孩子打小就心思重，看着开朗，嘻嘻哈哈的，其实把什么都放在了心里。她呀，又是个重情义的，别人对她一分好，她恨不得还三分，人对她三分好，她能还十分。才比床高一点点，就对我和她爷说，‘奶，我爸和二叔不回来，等我长大了给你们养老。’还没扫帚高，就抢着帮我扫地。上一年级，七岁，就能帮我做饭了。跟我赶集，从来都不要嘴，我给她买两块钱的包子，她也得让我先尝尝，还得给她爷爷留两个——”她泣不成声。

    乐爷爷的眼圈也红了，悄悄背过脸去，嘴里念叨着这孩子，这孩子。

    乐奶奶擦了擦眼泪，接着说：“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嘀咕我是个傻子，待孙女比儿子还好，我养了几个儿女，哪一个想起来回来看看我的？不错，老大是孝敬了我不少钱，可我是图他的钱吗？那年我做手术，老大回不来，老二也说回不来，是乖橙在医院伺候了我一个多月，她连学都不上了就呆医院伺候我，同病房的都说我有福气，生了这么个孝顺的小闺女。乖橙哪是我闺女？她是我孙女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疼乖橙疼谁去？疼老大？我还怕等我老了，不能动了，他直接拿钱把我送养老院去呢。或者花钱给我请个保姆，保姆虐待我了他都不知道。”

    乐奶奶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然后转向姜别，“小姜啊，乖橙说你家家业大，我们呢，不图你的家业，我们就是希望你能好好待乖橙。”

    姜别郑重点头，“奶奶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她，就是我的命！”姜别注视着乐果橙，目光宠溺。

    乐奶奶很欣慰，然后又劝江雪，“别哭了，以后好好待乖橙，好好补偿她。你是当妈的，你还有两个孩子，果粒还这么小，你自己得立起来。”

    江雪哽咽着点头，这一刻她是真正清醒了，以后的日子不能再浑浑噩噩了，她要找工作，要上班，要挣钱，以后她这个当妈的来给女儿遮风挡雨。

    “你，坏人，打！”忽然一道童音响了起来。

    姜别觉得腿上被打了一下，低头一看，乐果橙的弟弟正仰着头怒视着他，手里拿着羽毛球拍，看样子就是打他的凶器。

    虽然不疼，可这小家伙满脸的敌意是几个意思？

    乐奶奶连忙把孙子拉过来，“果粒，这是哥哥，不能这么没礼貌。”

    果粒却倔强的抿着嘴，“他，欺负姐姐，奶奶，妈妈，坏人，打他！”扬起羽毛球拍又朝姜别打去。

    乐奶奶拉住他，“乖孙子，你弄错了，他没有欺负我们。”

    果粒却满眼困惑，“哭。”他只知道这个人来了，奶奶和妈妈就哭了，姐姐也不理他了。

    “没有，奶奶和妈妈哭不是被哥哥欺负的。果粒，不能打人哦！”乐奶奶把孙子抱起来，江雪也赶紧对他摇头。

    果粒这才把举着的羽毛球拍放下。

    姜别走的时候，果粒挣扎着下来，追到门边拽住姜别。

    姜别蹲下身，“怎么了，小家伙？”

    果粒紧盯着他的眼睛，“姐姐！我，长大，打！”

    姜别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眼里浮上暖色，摸着他的头，说：“好，我等着你长大，不过我是不会给你打我的机会的，因为我会对你姐姐很好，很好，很好的。”好到整个世界都羡慕她。

    “拉钩！”果粒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指。

    姜别嘴角一抽，“好！”也一本正经的伸出了手指。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只手拉在一起，异常认真，像举行郑重的仪式。

    “小家伙，快点长大吧！”姜别吗、揉了揉果粒的脑袋，这才起身离去。

    果粒对着门发了半天的呆，知道奶奶喊他，才离去。

    这一晚对姜别和乐奶奶等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唯有乐果橙一觉睡到天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