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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前方横亘了巨大的重檐残骸,还有海藻缠绕的梁柱顶枋,殿宇的主体早已埋在了淤泥之下。黑猫靠近一颗青铜巨柱,小鱼盘旋着为它照明。它看见上面阴刻了密密麻麻的金错书,金漆早已黯淡失色,成为阴沉的蜡黄色。

    黑猫缓缓读出了那上面的文字:

    “桀桀白鹿,违命于天。

    既反既耽,天命是愆。

    帝有八方,威仪反反。

    钟鼓煌煌,神其是征。

    磬筦将将,白鹿既崩。

    天地归明,诸神共还。”

    “这里大概是古战场,”黑猫解释道,“其他青铜柱上都没有金错书,大约是战后刻上去的。‘帝’指的是伏羲,他们敲响了战鼓,伏羲率领中原的神祇伐白鹿。当磬筦响起的时候,他们赢得了胜利。”黑猫用猫爪摸着那黯淡的文字,“我们的神死了,呆瓜。大神乃天地灵气所化,死后化归天地,既无形体,也无转世,原来我们南疆早就没有神了。”

    “很糟糕么?”扶岚低声问。

    “很糟糕啊,”黑猫低落地说,“这说明咱们祭拜大神许愿的时候,愿望都说给空气听了。没有神听你的愿望,也没有神实现你的愿望。小隐说的没错,我们找到他靠的是运气。”

    扶岚没有回答,黑猫扭过头,这个安静的男人望着黑暗的深渊,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片刻之后,更多青鱼从他身上涌了出来,黑猫看得出,他将这个术法发挥到了极致。

    小鱼无声地扩散到整片冰海,扶岚的眸子蓦然一缩。

    心跳,整片海都响彻着心跳。

    在冰海的底部,遍布无数刚劲的心跳声,它们深埋在淤泥之下,心跳古奥又庄严,如同钟鼓煌煌。在冰海的东面,无数微弱的心跳闷闷奏响,仿佛是被布匹裹住的钗钹,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小鱼穿过那些心跳,他看见一张张结着霜花,冰冷又苍白的脸。他们阖着双目,低温抑制了他们的血行和心跳,让他们陷入安静的长眠。这些东西形态诡异,上身为人,下身畸形,有的竟生出了锋利的脚爪,辨不清是人是妖。

    小鱼没有停留,继续潜行,在冰海的北面,又有一颗闷雷一般的巨大心脏,它属于一条年轻的魔龙,上一颗这样的心脏死在他的刀下。

    三种心跳,恍若不同乐器的合奏,冥冥水波微微荡漾,仿佛与它们一同振动。蓦然间,在所有心跳之中,有一个心跳突出重围,被小鱼捕捉。那是一个坚硬的心跳,沉在冰冷的淤泥之下,万千心跳之中只有它与扶岚的心跳共振,仿佛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它在呼唤着扶岚。

    扶岚垂下眸,伸出手。

    浩瀚的水波和渊底的淤泥倏忽一震,一柄黑漆漆的东西破出海底,升入了水波之中。它以均匀的速度朝扶岚浮上来,最终停在了扶岚的身前。

    那是一柄黑鞘横刀,它有着奇异的十字刀锷,漆黑的刀鞘没有半分装饰,黑得仿佛会吸走一切光亮。扶岚握住了它的刀柄,沉雄的心跳从刀的身体里传出,在扶岚的掌心搏动。片刻之后,刀鞘自动脱落,凄冷的流光水银一样泻出来。

    黑猫凝望着那把刀,惊奇地道:“这柄刀是玄银锻造的,玄银尘泥不染,你看它埋在地底这么多年,出来之后一点儿泥巴都没有。这必定不是凡器,不知是什么来历。十字刀锷,是咱们南疆的刀么?”

    扶岚低声叫出了它的名字,“十字斩骨。”

    黑猫瞪大眼睛,“你怎么认得它?”

    扶岚轻轻摇头。

    他也不知道,他就是认得这把刀,握住刀柄的那一刻,像故友重逢。

    他将斩骨刀背在身后,折过身,朝冰海的边缘游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黑猫问。

    他们到达了冰海岩壁,面前有无数孔洞,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蜂巢,每一个洞都通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小鱼穿过波光荡漾的隔水结界,游入洞窟,繁复的地图在扶岚脑海中呈现,山洞连着山洞,岩穴与岩穴相连,地下山道经纬交错,恍若一副巨大的蛛网。无数无方弟子在蛛网上走动,洁白护领上绣着折枝梅花,昭示着他们隶属四座之一的身份。蛛网的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金光法阵,八个男人围坐着入定。

    这里是天渊蛛网,无方的秘密所在。

    黑猫扒住扶岚的肩膀,一人一猫一同没入了洞穴。

    “去打架。”扶岚说。

    ————

    “巫墓?”方辛萧问道,“人间怎么会有巫墓?”

    “你有所不知,”孟清和道,“远古时期南疆的地域远比今天大得多,根据《海内南疆志》的描述,今日的无方所在乃是当时南疆的最北端。这里埋藏了上古巫祝的坟墓,也不足为奇。”

    戚隐想起猫爷说过的南疆巫诅,心里有些不安,道:“师叔,咱们擅闯人家的坟墓,人家会不会记恨咱们?给咱们弄个巫诅什么的。”

    孟清和低低笑道:“只要你们不要乱动东西,比方说那十字护手刀,想必前辈不会计较。”

    “放心,听说白鹿神专吃小孩儿心肝,”昭明哂笑,“你这么高的个子,就算你要当祭品人家也看不上你。”

    “……”戚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白鹿不吃小孩儿心肝,那些都是谣传。相反,在妖魔本土的传说中它特别喜欢孩童,若有小孩儿迷了路,它还会牵引它们回家。”

    昭明颇不服气地道:“你又是从哪儿知道的?妖魔信仰的邪神,你竟还要替它说话?”

    和无方这帮傻冒说不通,戚隐翻了白眼,转过头不再理他。昭明见他这模样,一股无名火冒上头来,还要再说些什么。戚灵枢皱了皱眉,道:“噤声。”

    昭明不情不愿地住了口,云知却闲闲笑道:“妖魔信仰的邪神?恐怕不见得吧。”他朝穹顶努努嘴,“你瞧,长了角的代表妖魔,没长角的应该就是人吧?”

    “不错,”孟清和温声道,“在上古,人和妖魔的隔阂并不像今日这般深重。南疆亦有不少人族居住,与妖魔一同祭拜白鹿大神。”

    “清和长老,白鹿住在月亮上么?”方辛萧好奇地睁大眼。

    “准确的说是月轮天,那是白鹿大神的居所。”清和道,“《海内南疆志》记载,每到月圆之夜,大巫和信徒就会摆上祭品恭候白鹿大神的降临。你们看第二副岩画,角落的人在跳舞,那不是简单的舞蹈,那是大巫才能跳的迎神舞。只有神舞能迎请大神,降下月光天梯。我听闻迎神舞庄重妙丽,穆然韶雅,可惜舞步已经失传,我们都没有这个眼福了。”

    “等等,”戚灵枢指着穹顶,忽然道,“那是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戚隐发现彩画上有数道细细的抓痕。长短不一,五条为一组,像是人手抓出来的。云知打了个响指,更多灯符飘上去,整个穹顶荧荧亮起来,所有人都愣住了,那顶上布满了抓痕。

    “是什么东西在这里爬过?”昭明呐呐问道,“妖怪?”

    准是有旁的妖怪也在这儿困住了,戚隐锁起眉,不知道那个狗剑仙怎么样了,清式说他半死半活,该不会碰上妖怪伤着了吧?

    正在这时,大殿尽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儿,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尤其突兀。大家悚然一惊,戚隐忙拿出归昧剑,虽然是把锈的,但好歹是一把剑,姑且能拿来防防身。

    戚灵枢燃起灯符,灯符悠悠飘向声音的方向。幽明的灯火徐徐驱散黑暗,他们看见一个瘦巴巴的干瘪人影儿躲在一根红漆柱子的后面,似乎在幽幽地盯着他们。

    第46章 神迹(二)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那影子瘦得像根柴火棒子,骨楞楞的细杆脖儿支着一个大脑袋,歪过红漆柱子瞧着他们,那歪斜的身形怎么看怎么诡异。在一座墓里看见这玩意儿实在让人心惊胆战,但戚隐只是惊了一下就立刻冷静下来了。毕竟有戚灵枢在,这厮虽肯定不如扶岚厉害,但说到底是无方首徒,和云知那种混日子的不一样,必定能震住场面。

    果然,只听戚灵枢开了口,嗓音一如既往的高寒冷漠,“何人?”

    黑影儿没答话儿,一动不动地歪站在那里。昭明期期艾艾地小声说:“是不是戚长老?”

    “戚长老不会不说话吧……”方辛萧悄悄道。

    “管它什么玩意儿,”云知在背后轻轻拔出了剑,“戳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完,长剑唰地一声出鞘,凄迷的光芒闪了那黑影儿一下,众人看见黑影抬手遮了下眼睛,以极快的速度往后跑去。戚灵枢下意识地也出了剑,问雪化作一道细光,朝那黑影射了过去。黑影儿迅速猫下身,问雪在岩壁上撞出点点清光,再折回的时候,黑影已经闪到门后面了。

    “这里竟然可以御剑!”云知眼睛一亮。

    为了限制妖魔,无方禁林设了禁制不能御剑,没想到这墓却跳出禁制之外。云知立刻收起琉璃镜,捏了御剑诀,有悔嗡嗡一震,化作一道流光追了过去,所有人紧随其后。墓道曲曲折折,又黑又窄,那黑影儿跑得奇快,似乎很熟悉地形。不知追了多久,连拐了好几个弯,戚隐落在后头,正要赶上去,身后忽然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捂住他的嘴,一把把他拖入了黑暗。

    这鬼竟然这么机灵,绕到他们的身后!戚隐头皮一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曲起手肘猛击身后,那鬼吃痛,双手一松,戚隐迅速抓住它的右手,转身用力一拗,黑暗里响起骨节断裂的清脆响声,戚隐听见那鬼嘶嘶吸着凉气儿,哭着道:“小隐,是我。”

    这声音甚为熟悉,戚隐懵了片刻才想起来,是姚小山!

    慌慌张张点起灯符,橘黄色的光芒一跳,黑暗里姚小山的脸现出来,戚隐几乎吓得背过气儿去。这厮简直变了副模样,脸色惨白,像涂了一层蜡。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因着瘦脱了人形的缘故,那颗脑袋和一双乌黑露光的眼睛显得尤其大,有一种说不出的畸形感。

    “你……”戚隐好半天才掩饰住自己的惊恐,“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你也变了样子了,”姚小山眼巴巴地瞧着他,龇牙咧嘴地把断手接回去,“若不是你的声音和身形,我都没认出你来呢。”

    “我在脸上画了易容符咒,”戚隐道,“你是不是也困在这儿了?怪不得你没回家。幸好遇见了,走,我们去找戚灵枢他们。”

    姚小山脸色一变,眼睛瞪大,牙齿咬紧,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称作扭曲。他死死抓住戚隐的手臂,道:“不能去找他们,不能去!小隐,你听我说,他们都是坏人,是坏人!”

    他这般模样着实可怖,戚隐瞧他状态不大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忙安抚他道:“别着急,别着急,我们就在这儿待着,你别急,告诉我怎么了?”

    “无方山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小隐,”姚小山眼泪汪汪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我坐过的凳子他们不坐,说我是市井来的俗货,身上有虱子。我把鞋放在寝居门口晒,他们说臭气熏天,把我的鞋袜扔下悬空阶。我读书读不明白,被夫子训斥,他们背着我说我是猪脑袋猪命,合该去猪圈吃潲水。”

    “怎么……会这样……”戚隐惊讶地说不出话儿。

    “就是这样,”姚小山声泪俱下,“我学御剑诀,总学不会。他们就说我这么笨,压根儿就不是戚元微的孩子,说你娘在外面这么多年,谁知有过多少男人,没准儿我是你娘同别的野男人生下的野种。也罢,我又不是真的你,我只是后悔,来修什么狗屁的仙!”

    戚隐默默无语,说实在的,这种话儿他打小听到大。小时候还会恶狠狠地同别人打架,大声喊等我爹来接我弄死你们,后来没了想头,也就由他们去了。姚小山从小被小姨放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哪受得了这样的欺凌?

    戚隐叹了一声,又听他哭哭啼啼地道:“我想回家,我不想修仙了。可是无方不许我走,他们……”姚小山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惊恐起来,死死攥着戚隐的衣袖,道,“小隐,咱们千万不能回无方!那是个鬼地方,鬼地方!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山洞,他们想要杀我!不、不,小隐,他们想要杀你!”

    “啊?”戚隐莫名其妙,“杀我干嘛?看我皮薄肉嫩,拿我做人肉包子?”

    “不是做包子!”姚小山叫道,“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山洞,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好像叫什么……天渊蛛网,对,蛛网!就在冰海天渊,那里简直是地狱,他们挖妖的心,也挖人的心,好多人好多妖都死了,还有些不死不活,变得怪怪的。他们还要对我动手,我趁他们不注意,从那里逃出来了!我游过冰海天渊,在这里上了岸。”

    他举起灯符走到墓室的里侧,里面有一个大池子,阴冷的寒气从里面飕飕冒出来,手不过悬在上头,竟细细密密地结起霜花来。他把手收回来,道:“就是这儿。”

    他的话儿语焉不详,戚隐听得云里雾里。天渊蛛网是什么玩意儿?冰海天渊底下还有东西?昏昏灯火下,只见他的眼睛睁得老大,幽幽的像两撮鬼火。戚隐看他脑袋发汗,还不时打寒噤,心想他准是有些魔怔。

    “表哥,”戚隐抚了抚他的肩膀,道,“放心,既然我找着你了,我肯定带你回家。我现在在凤还山,我师兄师父他们都是好人,我们护着你,无方不敢再拿你怎么样。走,我们出去找我师兄。”

    “你师兄?”姚小山直勾勾地瞧着他,“他是不是和戚灵枢在一起?”

    戚隐挠挠头,道:“你别怕戚灵枢,他还挺好的,和无方那帮人不一样。”

    “小隐,你被他骗了!”姚小山忽然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整张脸变得狰狞恐怖,“那个戚灵枢,他就是个婊子养的贱货!成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个冰清玉洁的寡妇。我呸,老子见多了这种人。他比无方山那帮人更恶心,表面上头黑面白,谁知底下是什么猪狗心肠!”他又笑起来,道,“小隐,你别见大伙儿都敬重他,说他坏话儿的可多了。你去锦溪镇的黑市,那里头有卖他的春画儿呢!还是在下面给人拱的,我收藏了好几幅,哈哈哈哈!”

    戚隐简直震惊,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想想也觉得正常,像他哥,虽然长得俊,奈何呆不拉几的,天生缺心眼,旁人见了还能安慰自己比他聪明。像云知,虽然人模狗样,但人品着实下流,为人所不齿。但戚灵枢这厮,不仅长得俊俏,人品更是无可指摘,道法又是同辈弟子间的翘楚,哪儿都挑不出短板来。这样百里挑一的人物,谁比了都自惭形秽,可不遭人恨么?

    无语了半晌,戚隐问道:“所以,戚灵枢的衣物真的是你偷的?”

    “是我,”姚小山嘿嘿直笑,“他喜欢独自沐浴,定是怕人看见羞处。他想当少女嫩妇,老子偏要让他没了廉耻。谁让他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入门这么久,他何曾正眼看过我一下!旁人都道他得了戚元微的真传,比我更像戚元微的儿子。放屁,他也不过是戚元微从野地里捡来的孤儿,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这家伙已然疯魔了,戚隐心里很不是滋味。从前姚小山虽然混账,但至多是被人骗几两银子,买几窝符咒癞蛤蟆来祸害家里。现在灯影里审视他,他面孔扭曲,早已失了人形,戚隐无奈地道:“可是凭我带不出你的,我也只是个半吊子,说到底还得仰仗人家。你要不先忍忍,姑且做个表面工夫,待咱们出去,我带你走,咱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姚小山嗤嗤地笑,却不答应,只问:“小隐,你来这儿是不是找你爹的?”

    戚隐眼皮一跳,道:“你看见他了?他在哪儿?”

    “别找了,”姚小山幽幽摇着头,“你爹他没法儿出去了,永远也出不去了。”

    戚隐心里升起不安的情绪,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儿,他是不是伤了?伤很重?”

    姚小山喃喃着说:“别管他了,不如我给你看样东西吧,看我的宝贝。小隐,你是我弟弟,在这里我只能信你,我只给你一个人看我的宝贝。”

    什么宝贝,戚隐半点儿兴趣也没有,一心只想着他说戚慎微出不去的话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模样怪怪的,戚隐又怕刺激他,只得慢慢和他说:“表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带我去见见他吧,咱不找戚灵枢了,就咱还有我爹,咱仨一起走。”

    姚小山却不理他,径自转过身去脱裤子。戚隐霎时间愣了,宝贝?该不会是胯下那玩意儿吧?戚隐觉得尴尬,忙道:“咱……咱要不改天再看?”

    “不行,”姚小山把裤子整条褪下来,“一定得现在看。”

    他转过身,露出两条疤痕满布,坑坑洼洼的腿。左腿膝盖处赫然有一张人面,那是一张老人家的脸,脸上皱皱歪歪,长满脓疱,两眼眯缝,

    一张嘴瘪着,是一种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的神气。戚隐骇然望着他,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的宝贝呀,”姚小山痴痴地笑,爱怜地抚摸那张人面,“在这地底下的日子,若不是它陪着我,我真不知如何熬过去的好。我教它唱曲儿,还教它骂人。可惜就是难养了些,瞧我割了浑身皮肉,还是喂不饱它。”

    他一张脸覆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戚隐浑身起鸡皮疙瘩,莫名预感事情不妙,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悄悄往墓室门口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