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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这些年他并没有刻意回想过,但时隔八年多,依旧清楚记得每个细节,甚至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夏昕再一次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做一个,更别提被什么魑魅魍魉打搅。可见许孟阳同学的辟邪效果真真无敌。

    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放晴,晨光从古旧的雕花玻璃窗透进来。愣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翻过身,瞥向门外的沙发。

    男人的脸正对着房门,此时的他阖着眼睛,安静地躺着,身体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着。显然还在沉睡当中。

    夏昕默默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起身下床,悄无声息走出门口,来到沙发前,许孟阳仍旧没有动静。

    她安静地凝望着他,不打算吵醒他。

    他是很标志的长相,五官端正,轮廓分明,因为不苟言笑,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冷峻,但睡着时,五官和脸颊的线条要柔和不少,显出几分自然而然的温柔。

    他原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夏昕欣赏了片刻睡美男,见他还是没醒,估计这段时日一直在医院过夜,没怎么睡好,也不敢开门下楼,怕吵醒他,只轻手轻脚走到一旁的书架,去翻阅周齐光的书,打发一段清晨的静谧时光。

    周齐光只是暂居这里,书架的书并不多,大都是些专业书,她兴趣不大,只随便拿出几本图册翻了翻。

    翻完之后,放回去时,无意间发觉一枚插在书籍之间的相框,便好奇地抽出来。

    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对模样很不错的的年轻男女。那年轻男人看着有几分熟悉,夏昕眯起眼睛,仔细一瞧,可不正是年轻的周老爷子。

    “这是师父和师母。”许孟阳的声音冷不丁在安静的屋中响起。

    夏昕转头:“你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许孟阳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他揉了揉眉心,摇头笑道:“怎么起来了也不叫我?”

    夏昕:“我看你睡得挺沉的,估计这段时间你一直没睡好,就想让你多睡会儿。”

    许孟阳站起身,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惺忪,问她:“昨晚你睡得好吗?”

    夏昕笑道:“特好,一觉睡到天亮。”她举起手中的相框,“你说这是周老师和师母?我还以为周老师没结过婚呢?”

    许孟阳点头:“嗯,是没结婚。”

    “嗯?”夏昕睁大眼睛,不解地看他。

    许孟阳道:“那是他的未婚妻,师父刚毕业那个暑假,和师母一起去贵州考察古建筑,遇到塌方,师母不幸遇难。那时他们刚刚订婚,原本是打算从贵州回来就结婚,没想到去是两个人,回来却只剩他一个。”

    夏昕怔住,良久才反应过来,感叹道:“原来周老师还有这样的经历。”

    她又低头看了眼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年轻男女,还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将相框放回原位,她到底忍不住问:“所以周老师因为这件事,再没想过娶妻?”

    许孟阳道:“师父和师母是青梅竹马的同学,两个人很恩爱。”

    夏昕道:“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他当时还那么年轻,一年两年走不出来正常,总不能一直走不出来。”

    许孟阳沉默片刻,淡声回:“可能有些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吧。”

    夏昕愕然。

    一直到下楼洗漱吃早餐时,她脑子里还回荡着他这句话。

    早餐是周齐光做的,荷包蛋和葱油饼,多年独居的男人,厨艺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夏昕盘子里的荷包蛋,还是一个双黄。

    “周老师,你怎么把双黄蛋给我?”

    周齐光道:“医生让我少吃胆固醇。”

    夏昕故意说:“原来是因为双黄蛋胆固醇多才给我。”

    周齐光:“不然呢?”

    夏昕乐不可支,将这好意悉数笑纳,她明白周齐光现如今已经完全接受自己。

    她一直以为一个终身未婚的男人,肯定脾气古怪——实际上周齐光看起来也确实如此。但接触多了就知道,他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刚刚得知他的爱情故事,更让她确定,老爷子就是一个内心无比温和柔软的人。

    难怪他这么喜欢许孟阳,人总是更喜欢与自己相似的人。

    只是……她忽然想到,许孟阳也是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吗?

    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激灵,忍不去去看身旁的男人。

    许孟阳觉察她的目光,转头问:“怎么了?”

    夏昕赶紧摇头,欲盖弥彰般挪开目光,假装专心吃早餐。

    如果他真的一辈子只爱一个人,那应该就是林茵吧?如果是这样,她还是希望他多情一点。她可不希望他跟周齐光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儿。

    吃过饭,两人便和周齐光道别。虽然住院的事,周齐光勒令不告诉旁人,但毕竟清峪村的人都知道,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去医院探望的人不少,收到了很多礼品。

    周齐光分拣出两大包塞给两人带回去。

    上了车,夏昕笑道:“我这拍个片子,不仅没花钱,还白吃白住白拿,好像太划算了一点。”

    许孟阳道:“师父挺喜欢你的,他给什么你都拿着,你要不收,他会不开心的。”

    夏昕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才厚脸皮都收下。”说着,靠在椅背,颇有几分感叹道,“说实话,我从小就不招人喜欢,没想到周老师会喜欢我,还挺意外的。不过也是沾了你的光,要不是你,估计他理都不会理我。”

    许孟阳笑:“不能这样说,老人家看人挺准的,要是你真不招人喜欢,师父也不可能对你好。”

    夏昕道:“这倒也是,我现在确实比小时候讨喜很多。”

    许孟阳笑:“小时候也还行。”

    夏昕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你的评价无效,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许孟阳笑着摇摇头。

    她想了想,又说:“虽然周老师的爱情故事挺让人感动的,不过我觉得人还是不要太深情,情深不寿。”她看向他,“你觉得呢?”

    许孟阳点头:“嗯,你说得对。”

    夏昕听他这样说,稍稍放心:“那你肯定不会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吧?”

    许孟阳沉默片刻,勾唇轻笑了笑,目光看着前方,轻描淡写回道:“一辈子那么长,变故又那么多,不走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顿了顿,又说,“也许师父只是恰好没遇到合适的人,又不想将就,所以才一直没结婚。”

    “这倒也是。”夏昕点头,笑说,“那我祝你早日遇到合适的人?”

    许孟阳笑:“承你吉言。”

    睡得好吃得好,又听了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夏昕的心情原本不错,但就在车子行至半路时,包里的手机响起,拿出一看,屏幕上简单的一个妈字,让她的好心情顿时减淡了几分。

    她拿起手机接听:“妈,有事?”

    夏胜南平静而冷厉的声音响起:“你多久没回家吃饭了?中秋节都不回来?”

    夏昕道:“我不是怕你忙,没空和我过中秋么?”

    那头的人破天荒没因她的阴阳怪气而发怒,语气平静道:“行了,这周六你回来吃饭,我有事和你说。”

    夏昕撇撇嘴,没回答。

    夏胜南稍稍拔高声音:“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最近工作忙,得看看有没有时间。”

    夏胜南哂笑一声:“你那工作室什么情况我很清楚。我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傍晚回来一起吃顿晚餐就行。”

    夏昕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行,那我周六回去。”

    母女俩这通电话,几句就结束,没有任何废话。

    挂上电话后,夏昕靠在椅背,有些闷闷地撇撇嘴。

    许孟阳瞥她一眼,道:“怎么了?和你妈吵架了?”

    夏昕摇头:“那倒没有,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她对我打压嘲讽发号施令,我对她抗拒反叛阳奉阴违。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真不像母女,倒像是前世的仇人,这辈子来互相折磨的。”

    许孟阳道:“父母的表达方式也许不太对,但不代表她不爱你。”

    夏昕道:“我也经常这样安慰自己,这次回来,本想和她和解,但好像总是事与愿违。大概只要我成为不了她想要的孩子,我们就永远不会有和解的那一天。”她转过头看他,“你呢?你妈对你怎么样?”

    许孟阳说:“她有自己的家庭,我和她见面很少,她也很少过问我的生活。”

    夏昕道:“跟我爸一样。有时候我希望我妈也是这样的,但如果真是这样,大概我也不会开心。”

    许孟阳笑道:“没关系的,小孩子才需要父母,成人的生活由我们自己创造,所以不用再因为这些事不开心。”

    夏昕深以为然地点头:“没错。”说罢,打开窗户,迎着风大声道,“祝我们的成人生活开心。”

    许孟阳转头看她,无声笑了笑。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恢复大肥章,这样就能早点让阳仔和小夏在一起了。

    第三十二章

    转眼到了周六, 跟夏胜男说了傍晚回家,夏昕一点没提前,拖到五点半才从自己小公寓出发。

    夏家所在的小区是个老别墅区, 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但地段绝好, 能住进这里的业主大都非富即贵。

    夏昕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她漫长又贫瘠的少年时代。上大学后, 除了过年, 连暑假几乎都留在学校,在家住的时间便变得寥寥无几。这次回江城几个月,回家的次数更是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现下看着这栋曾经熟悉无比的房子, 只觉得陌生得厉害, 就好像和夏胜南之间越来越远的母女关系。

    “小昕, 回来了?”刚走进门,家里的阿姨就笑嘻嘻迎上来。

    “张姨, 我妈呢?”夏昕环顾了下四周,没看到的夏胜南。

    “在楼上书房, 我菜快做好了, 你上去叫她下来吧。”

    夏昕点头, 将包放在沙发, 上楼去见夏胜南。书房的门虚掩着, 她推开门, 唤道:“妈!”

    夏胜南戴着眼镜,坐在红木书桌后, 手里正在翻看着什么,见她进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入抽屉,淡声道:“回来了?”

    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夏昕甚至已经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对自己笑过。

    她站在门口望着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忽然发觉,在她记忆中,仿佛无坚不摧的铁娘子,好像真的已经老了。哪怕是化了淡妆,也掩盖不住晦暗的脸色,和眉眼间的疲态。

    而且比起上次她去自己办公室时,好像更瘦了些。

    她原本想就自己的发现,说几句关心的话,但发觉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出开口。温情这种东西,好像从来没在她们母女间存在过。

    于是只能作罢。

    她想了想道:“你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