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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協調
    「尊王,小津津的忘蓝…已经完全活化。」

    「哈哈哈,这也太幸运了吧…」

    这一阵女人突兀的欢笑,可接得让骨梟汗顏无比…

    津来骨梟这儿好像回娘家一样,嗑着桌上招待王君的珍果,自顾自地和小绿聊得眉飞色舞。明明她才是整场话题的主角,却好像没自己的事一样。直到对面的小绿,眼神突然变得僵硬拘谨,充满暗示的猛使眼色,津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同时看着自己。

    她被夹在尊王、左翼魔君中间,椿萝在桀另一侧,对面是骨梟和几名资深魔医、魔巫。前不久正要出门去见骨梟,桀就找上来了,椿萝也跟着,于是就都一起来了,要不是讨论的事情很严肃,其实还真挺热闹的。

    发现大家表情都好严肃,津缩起肩膀啃着小果子,眨着水亮眼睛,像隻花栗鼠,先看看桀,又看看莫狄纳,衝着他发铁的脸讨好地笑了笑,拉起他的右手摸摸自己的头、再绕过肩膀,然后把头靠在他右胸上,继续乖乖吃东西。

    收到骨梟的眼神斥责,小绿吐了吐舌,忙收敛态度。

    「玄魔龙的特能还起得了作用吗?处理得如何了?」右手勾着津,莫狄纳忙问。

    「目前,这个方法还有机会。不过…」骨梟抠了抠嘴角,示意助理去拿东西。

    小绿谨慎地从保存装置中取出一颗豆大水晶胶囊,交给骨梟。

    「很遗憾,虽然黑汶大人多次提供原液,但,能析出的特能成分…非常非常少。」

    「全部就这样?」

    「这么少?」

    不单是莫狄纳皱起眉心,就连魔医们都诧异。

    「这是什么?」来自黑汶的原液?听起来怪怪的哦…由于当初讨论使用玄魔龙的解毒剂时,津表达了强烈的反对,因此莫狄纳是跳过她去谈这件事的。

    骨梟忽略津的发问,说:「这至少要上千颗的量才够回復基础睡眠。若要达到根治,还得再更多尝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津不死心硬是插问。

    「莫非那隻阴险的玄魔龙是在耍我们?」首席魔医很不高兴。

    「不,他应该是尽全力了。」骨梟抱着胸,淡淡地说。

    「嗄?尽全力了,解毒液还只是这样?怎可能!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议论纷纷。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莫…」津仰头,握着莫狄纳扶在额头的手,看着他两指用力拧着眉心,努力压抑失望的样子。对于忘蓝可能引发的脑萎缩,危机还没发生,她其实满无感的,现在精神充沛,无病无痛,要说哪里不好,还真没有,但是莫狄纳陷入绝望的样子让她好难过,好想做点什么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而桀抱着胸坐在一旁,出奇的安静,静到让人会怕的地步。津中忘蓝的事,他稍早已经听骨梟说明过了。

    四面八方犹如绝壁般的沉闷压迫,让津再也受不了了,她从莫狄纳的抱抱里鑽出来,坐挺身姿,一脸正经:「你们不要那么担心嘛…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糟啊…」

    这话能安慰谁?

    「我现在不痛也不难受,就只是时间太多,正好可以拿来做很多想做的事,睡眠问题再慢慢调整就好。看你们有什么需要通宵的工作可以找我帮忙…」

    在王面前,她的瀟洒只换得全场冷风颼颼。撇撇嘴,只好再换个方向…

    「你们都不知道提神饮料在坦纳多卖得多好!」津努力找出忘蓝的优点:「常常要爆肝熬夜的美术系学生、工程师…还有我以前看过一些影星专访,都说拍片通霄容易精神不济,影响拍片效率品质,欸!他们其实很需要忘蓝是不是?如果可以卖去坦纳多给那些影星,他们可以每天拍片也不会累耶!」她越讲越起劲,竟还欣赏起自己的幽默,看向桀一脸洋洋得意:「哇!我也会讲桀式笑话了!」

    桀抬起一隻手,紫褐色食指冷不防弹在她的额头上。大家在讲正经的…

    「好痛!你真的弹我?!还弹那么用力喔?」津痛得飆泪,摀住额头,不敢置信的瞪着桀,没想到他真弹,对柔弱的自己毫不保留力道。

    桀抱着哭哭啼啼的笨蛋,把她压到椅背上…

    「那表示我可以跟你整天做你也不会累囉?」男人舔了舔津的鼻子,无赖起来。

    「不行!」

    「为什么?」

    「我会死掉!」津可怜兮兮的抗议。

    「会爽死,对吗?」桀一副很瞭的样子。

    「才不是!」津跳脚,仍对他方才的狠心难以释怀:「呜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真的好过份!」

    「好啦…对不起…晚上补偿你…」桀道着歉,嘴角却在坏笑。

    「屁!那只爽到你!」

    把闹脾气的女人揽进怀里,桀向其他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谈话继续。

    一直很沉默的魔巫缓缓开口,说:「依照个人体质,什么时候出现脑萎还不一定,我查过,曾有一个女人在中了忘蓝毒素后,还活到一百多岁,才突然出现脑萎,短短时间内便结束寿命,不过她那时也已经是个高龄老人了。据说,她是同时利用几个禁术维持脑内魔动避免过度毒耗。」

    「那她一定活到百来岁都还很聪明,或脑子很大!」津像隻袋鼠宝宝,从桀的怀里探头,对这很感兴趣。

    「没有休眠的几百个岁月,她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椿萝也好奇了。

    「这并没有找到任何纪录。」看几个女人又快拉走话题,而王的脸色非常不好,骨梟连忙抢回主导权:「尊王,小津津现在整体状态非常良好,我们尽快再找办法便是!」

    「还能有什么办法?」莫狄纳的声音透出沮丧。最困难的,是想努力也没有着力处,他早已经透过各方通路找寻解除忘蓝的方式,所有的解法都带有强大代价,若是财物还好解决,就是牵扯到精神或肉体上的损伤风险,或伴随泯灭人性的苛刻条件。

    都已经决心送掉骨堊族最大最富饶的半骨庄园,却还是解不掉忘蓝,他不禁觉得很讽刺、很可笑!凭祖父、父亲和自己打下来的大片江山、累积的财富权势,竟动不了小小一滴忘蓝!之所以知道是小小一滴,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从各方提供的研究与资料来看,发现这滴忘蓝恰到好处的让津可以多年不睡,处于再多一点就会马上脑萎或死亡的临界点。莫狄纳已经开始怀疑,这么刁鑽的剂量,恐怕不是源灵生带来的,而是被人精准算计的。很明显,对方不要津变成白痴,也不要取她的命,到底要什么?他暂时想不透。

    玄魔龙的特能是目前较易取得,且能全身而退的做法。除了继续筛找玄魔龙进行交涉,骨堊王也下重赏找寻零风险的解套方案。

    「噁!我才不要陌生男人的那个注入我体内!」提到玄魔龙的特能,津还是打从心里抗拒,「我不喜欢。」

    「那已经不是原本的东西了,只是萃取出解毒成分。」莫狄纳试着说服她。

    「呃………」津张着嘴没再反驳,她感觉到,莫狄纳为了这件事整个人笼罩在一股莫名冰寒里,情况有点严重。

    一出骨梟的洞穴,就看见绿金发的男人气息飘渺的守候在门口不远处,津下意识就死死抓住莫狄纳的手。

    「怎么了?」莫狄纳问。

    「他……!」又来抢我男人了!津指着尤利面露惊恐,差点说出失礼的话。以前尤利出现,桀就得跟他走,为了见王;现在他出现,莫狄纳等等就会消失,有事要忙。

    「尤利吗?」莫狄纳不明白她的紧张从何而来。

    「没事…再见吧……」津松开莫狄纳,没精打采的道别。

    「呵…这是怎么了?」莫狄纳摸摸她的头。

    津嘟着嘴不想讲。

    感觉到不对劲的气氛,尤利在那边也有点不知所措,踌躇一会儿才靠近王身边,「尊王,灰赞堡那边来消息…萨女士清醒了,急着要亲自和你通讯。」

    「小津,族祖醒了,我想要先去和族祖联络…」莫狄纳转头对着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我听到了,快去快去!」津也是开心又紧张,推了推他。

    「晚点再把情况跟你说。」莫狄纳用力握紧她的手,亲了她一口,匆匆和尤利离开。

    「桀,几个朋友说晚上办了庆祝聚餐,要替你洗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椿萝也说。

    「嗯。」桀很自然地拉起津的手就要走。

    「嗄?要…干嘛?」津扯住自己的身子,僵在原地。

    「什么干嘛?走去聚餐啊!」桀对她这般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去吧!」津紧张喊道。

    「你不想去?」

    「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津随口打发。

    「你不是不会累?刚还嚷着要接通宵的工作。」桀有点纳闷。

    津心里一惊,这种时候他倒很机灵嘛!一时找不到正当理由,她只想含糊带过:「总之,我不想去,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嗯。」桀直接转头对椿萝说:「椿,我今晚有重要的事,不去聚餐了。」

    「哦?」

    噫───!津内心随即发出一声惨叫,这蠢蛋,这么做会让椿萝对自己有恶感的啊!人家聚会是特地为他办的,主角不去,还有什么意思。

    「不不不,你快去!我求你去!我只是有其它想做的事。」她真的快跪下来了。

    「我刚说了,我没要去。走吧!看你想做什么,我们一起去。」桀温暖笑着,没要和那些人去聚餐了。

    津紧张地瞟了椿萝一眼;椿萝两手环胸,除了表情有点茫然,倒没表示任何不满。这个小举动,恰巧让桀注意到,看出津原来在顾忌椿萝,于是拉着她绕到岩壁后方去。

    「你别这样啊!会害死我!」胡乱甩开两人牵着的手,津恼怒极了。

    「笨蛋!我哪里会害你。」

    「聚餐是为你办的!你这样不去,会害我被椿萝更讨厌!」

    桀一听,忍不住笑了:「哈哈,傻瓜,是我不去,讨厌也是讨厌我,哪会讨厌你。」

    「你不懂啦!」

    桀打量着她,收敛起笑容:「那不过是一群人在一起吃东西而已,难道我不能选择陪重要的人去做其他重要的事?」

    「什…什么?」津只觉自己的逻辑认知被扭了个一百八十度。

    桀双手温柔环绕她的腰部,把脸贴近,两隻眼睛很认真看着她:「我现在不想跟他们吃东西,我只想陪你。」

    「我知道了啦!」津訕訕地避开他那灼人的视线,知道自己受重视的程度原来远超过他那群朋友,心里当然很高兴,只是…这样好吗?「可是…桀…那是大家为你办的重大聚会…」

    「所以?」桀毫无所谓。

    「唉唷!感觉不去很不妥啊!辜负了一大票人的心意。」

    「辜负?这么严重?」桀轻轻吻着她柔嫩的粉颊:「那么…他们当中谁代替你去末噬谷了?谁人能替代你对我的重要?嗯?」

    「桀……」抿了抿唇,津很激动:「我…我不跟你去聚会,是因为…在你和椿萝的那一大群朋友中,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外人,硬跑去凑热闹的话,感觉很尷尬…」

    「你才不是外人,你是我老婆。没人敢说你什么。」

    「我知道你支持我!」津双掌捧着男人双鬓,凝视着他炯亮的褐眸:「我当然知道别人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我好。但是,我不喜欢那样被强迫出来、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友好,感觉虚虚的、浮浮的,那样相处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我懂你的意思。所以不勉强,嗯?」

    津垂下眼睫,勇敢地说出心里芥蒂:「…刚才回族里的时候,看你和大家打成一片,我发现自己无法融入你的圈子,突然觉得离你好远…那时,我很寂寞,很难过…」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说你怎么突然跑掉了,到处都找不到。」桀释然地呼了口气。

    「对不起…」津想起自己那时不告而别,确实怀有一点点报復的意味,但在看到桀的重视,反而对自己的小人动机感到抱歉。

    「你才是我的圈子。」桀把她拥紧,轻声道:「如果连老婆都照顾不好,朋友圈子再大都是假的。」

    把脸面埋进桀暖热的肩颈凹处,津觉得心里空亏之处又被扎实填满,再次深度确认彼此的关係,洗刷距离感。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男人突然又说:「你跟我当然是一起的!我没有办法常常知道你当时的想法和心情,如果我没注意到,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让自己那么难过。」

    每个人都只能用自己的立场活着,很难真切知道彼此的感受,桀提出主动在当下告诉他,自己不安的心情,津确实没想过还能用这样的方式相处,她觉得很有意思:「嗯,我会学习试着这么做。」

    「又在你身上学到新的事。」津抚摸着桀蓝黑色的短发,「谢谢你,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真的很爱闹彆扭,也很常扫兴。唉,我真的好羡慕椿萝…她无论做什么都能跟你协调。我也好想像她那样…」

    「哼…你做你自己就好,像我干什么…」另一侧,传来浑厚菸嗓,椿萝出现在岩石边。从刚刚她就一直倚在岩壁边听两人对话。

    「椿…」

    椿萝拨了拨大蓬金红色鬈发,瞇起眼睛,说:「欸,说句真的,你觉得我们两个,除了外型上都人模人样的,天生有着两隻手两隻脚、脸上长着眼睛鼻子嘴巴…又有哪里是一样的?」

    她举起古铜色的双手,「萝蜜跟我是双胞胎,就像左手和右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我和她难道就一样了吗?不,才不一样,完全无法取代彼此!更不用说,你我就像手脚,你觉得手跟脚要比什么?手能装在脚的位置,脚能当手用吗?」

    桀摸摸津的头,带着一抹微笑,在她耳畔小小声说:「她现在比你还紧张。」

    的确,儘管椿萝气势强悍激昂,津却感受到了一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用意。

    「你难道都没发现,你有着我和萝蜜都没有的优势?桀可是因为你回到这里,我因为你得回伴侣,可是,在群眾面前,你不邀功,也不出锋头,这就是津,我椿萝根本无从比较的女人。」

    椿萝竟然认同她了…

    「偷偷告诉你…朋友再多,都是虚的。」椿萝露出苦笑:「这世上,许多人能跟你同乐,享受荣耀,却不见得能和你共同承担忧苦,度过幽暗。桀失踪时,一开始大家还常来嘘寒问暖,倒后来还不是各过各的。在我最难过的那段时日,只有你天天送补汤来…那时,我是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的,一吃就吐,都是喝你送来的汤撑过来的。」

    津很惊讶,她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回想那段时间,椿萝每次看到自己都冷着一张脸,原来她心里是受感动的。

    「我一直想说谢谢你啊…津。」椿萝的眼眶湿润,一隻手搭在津肩上,向来帅气的她声音有些哽咽:「可是,就是不甘承认你的好,因为你是坦纳多人,我才不甘心被比下去!我是现在才知道,你在与我不同的频道上,和桀协调。这些…是我们无法互相取代的。」桀在津来了以后,变得感性许多,开始不怕在情感上付出,对待自己多了体贴用心,相处起来有温度了,这是椿萝感受到的奇妙转变。

    感觉到搭在肩上的那隻手,好温暖,透进心坎里,津忍不住轻轻握住那隻古铜色的手,凝望椿萝,对方也勾起唇角崭露豪爽笑靨。

    这是两个女人从来都不曾想到过的局面,椿萝越过种族歧视,津越过道德认知,她们接受了彼此,在仍旧拥有完整自我的立足点上,没有迁就,不是分享关係,而是独立共有。正如同脚和手都接连在身体上,但,手和脚互相迁就了吗?手和脚分享身体了吗?不,是独立且共有身体,并完整了整体运作。

    患难见真情,其实也是津的心性,成就椿萝今日的开阔;而正好椿萝的性格能看到事情的这一面…换作他人就又不一定了。而她们,达到了属于自己的协调。

    面对爱上同一个男人,女人跟女人之间只能是互相争竞、伤害吗?就看男人是怎么个别对待女人,而女人之间又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彼此相待了。这对津无非是颠覆性的全新领悟,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离过去坦纳多社会所薰陶的认知越来越远了。

    「今晚,就只是在自己家里吃饭,一起吧?」椿萝对她眨眨眼,发出家人力量的邀请。

    津泛起笑容,「好。」

    那晚炉火边的聚餐,津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有桀和椿萝的重视,她不需要在意自己是否融入整个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