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我听到阿伽雷斯贴着我的掌心喃喃着。
我突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怔忪,我发誓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以至于整个人困惑的僵在那儿,直到阿伽雷斯松开我的手,回过身去。一种冲动不知从哪凭空涌至,我竟一下子伸出手企图抓住他的胳膊,然而却抓了个空,拳头却停在海中克制的攥紧了。
德萨罗,你是怎么了?快打住你多余的担心!
我的思维一片混乱,眼睁睁的看着阿伽雷斯的矫健的身姿一下子潜入了海面下,长长的黑色尾巴如涨弦的大弓在月轮上划过一道弧形的影,唰地劈开了一道巨浪,最终完全隐匿在了黑暗的大海之中。而那条红发人鱼朝我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也不甘落后的如一道飞镖般朝海水里扎了进去。
顷刻间,海上无风起浪,宛如海啸来袭般的,翻卷起了层层巨波,连月轮也被掩盖住了一半。
我紧张的搜寻着海面下的影子,可身体被海浪抛得上下起伏,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仿佛只有我一个活物。疼痛与寒冷同时摧折着我的神经,令我一刻也难以忍耐待在海水里,我觉得假如时间再长一点,我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而休克过去,并且在此之前我血液的气味可能会引来鲨鱼或者其他掠食者。
谁知道在阿伽雷斯解决掉那条人鱼前还会不会出现其他人鱼和那种吞鳗一样的怪物!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可船呢,船现在已经开走了多远!
我向四面远眺,正一筹莫展之际,竟然望见了夜雾后隐隐约约透过来几束灯光。我立刻出了一身冷汗,起初以为那是一只大型鱼类的眼睛,可很快辨认出那是照明灯的灯亮,否则不会有那么强的穿透,并且那些光在四处扫射着,显然是在搜寻什么。
那是一艘救生船!
我大喜过望,立即动身朝那个方向游去,越游越确定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更听到了几个人的叫喊远远传来,使我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甚至连疼痛也不那么剧烈了。那是莱茵他们!他们趁乱控制了局势,太好了!
“嘿!我在这儿!伙计们!!”
我扑腾着手脚迅速朝那儿游去,老天,我不敢相信的速度竟然像一艘游艇那么快,在我游到莱茵他们面前时几乎将他们吓了一跳!
“德萨罗!”莱茵在看到我的瞬间爆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大吼,伸出胳膊将我水里猛的拖了出来,紧紧的把我搂在了怀里。他的周身颤抖得厉害,强壮的身躯犹如铁箍般勒得我喘不上气,“够了,哥们,我活着呢,你再用力点,我的骨头可就要被你掰碎了。”
我虚弱的抱怨着,莱茵才将我松开。我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的坐下来。莱茵坐在船头调转船的方向,马达声轰鸣起来,快速的朝另一个方向驶去。我头一次感觉坐在船上感觉那么舒适,尽管长达几个月的航行本已让我感到足够厌倦。旁边的几个水手为我披上了一层雨披,并体贴的递上了暖身的香烟。
我颤抖的犹如一个瘾君子一般猛吸着,感动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嘿,看见你没事真好,我们的小华莱士。”一个水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紧张兮兮的回头望向我的身后:“刚才我看见那边海浪很大,不会是那条怪鱼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呼吸一紧,猛然想起阿伽雷斯潜下海去的那句话,整个人不禁呆了几秒,心口闷闷的,好像被一团海绵堵着,喘不上去。肩上又被拍了一下,我才连忙摇摇头,“没,没什么。不是那条怪鱼,只是…起风了而已。”
“那条人鱼…”
“在哪!”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海面上雾蒙蒙的,除了海浪和月轮,什么也没有。
“我是说,那条人鱼是不是逃走了”水手追问道。
我有些尴尬的回过头,吸了口烟,心中仿佛瞬间长满了荆棘一样杂乱:“我不知道,回去再说吧。”
我努力保持自己的目光望向船前方的海面上,忍耐着想要回头看看的冲动。然而莱茵却在此时回过头来,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神复杂的望着我。
我假作没发现,吐出一口烟雾,眼神顺势随着雾溜走的方向投向遥远的海平面。
……
当天夜里,我们回到了那艘海盗船上,只是控制这艘船的不再是那些在与怪鱼搏斗中死伤惨重的海盗们,我们重新夺回了主动权。他们一定没有料到劫持了我们却反倒把自己变成了替罪羊,不得不说命运难测。用我们邻国的一句古语来说就是“风水轮流转”。
我们将这群运气不好海盗以牙还牙的扔进了底舱,各自占据了船上的舱位分头休息。我的伤势有些严重,好在莱茵在船上搜到了一只医药箱。我本来执意要自己上药,无奈伤口在背上鞭长莫及,只好让同样伤得不轻的莱茵代劳。
“忍着点,你的衣服和伤口黏在了一块。”
莱茵在我身后低声道,我点点头,好像一只死狗般乖乖的趴在床上,用牙咬住了枕头,故作轻松的作了一个ok的手势。
可我还没做好准备,背上霎时间就袭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的手指立刻深深的抠进了床单,满头大汗的骂道:“fuck!你不能下手轻点吗!”
莱茵没有回应我,一鼓作气的将衣服从我的伤口上分离开来,用淡水清理过后,用浸透药液的绷带把我的半个上身围了起来。我疼得几乎瘫在莱茵的身上,他的手臂从我腋下环过,利索的将绷带打上结,手却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将我整个拥进了怀里。
我疼得神智涣散,一时间无暇顾及莱茵的动作,只是感到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沉沉叹了口气:“德萨罗…对不起…白天在底舱里我……”
莱茵的道歉非常诚恳,我从认识他以来从来没有听过他如此认真的态度,即使在学校时他也是因爱开玩笑而受到学生们的喜爱。可是现在的莱茵已经不再是那个让我信赖的老师了,加之回想起他那次趁人之危侵犯我未遂的恶劣行径,我立时感到了一阵尴尬,从他的怀中弹坐了起来。
“不不不,莱茵。”我回过身,按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强迫自己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是我三年的导师不是吗?你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回报你是应该的。但听着,底舱里的事你就当没看见过,行吗?”
莱茵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欲言又止。我能猜到他想说些什么,底舱里的事情可想而止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刺激,他之所以道歉无疑是认为我为了他而委曲求全的顺从阿伽雷斯。事实上,我的确在为保住他的命而劝说阿伽雷斯,可我一点也不想被莱茵误解什么——他也许认为我因在意他而将自身作为了筹码,妈的,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羞辱的误会!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暧昧的局面,我连忙蹲下身来整理起箱子里的药品,迅速的处理起他肩膀和胸膛上那些被阿伽雷斯的尾鳍割伤的裂口,假作平静:“莱茵,我想知道现在这艘船打算去哪?我既然被卷起了你们的计划里,就有权知道这一点,请你告诉我。”
莱茵吸了口气,沉默了一会:“一个叫lemegeton的地方。”
我的手不禁一抖,“什么?”
“传说那里是人鱼栖息的岛屿,你听说过么,德萨罗?”
我皱起眉,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们去那儿干什么?”我想起白天在枪支上发现的那串美国军工厂的标志,心中咯噔一响:“莱茵,人鱼研究难道是军事行动吗?为什么美国海军要假扮海盗袭击我们的船只?”
莱茵面色一变:“你竟然发现了?”
我嗤之以鼻的冷笑:“我可是军事理论的满分学员,怎么可能看不懂那些标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休想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莱茵像是因我突然的锐利态度而感到惊诧,他审视一般的盯着我,就好像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良久,他才摇了摇头,面孔像冰雕一样霜寒:“向核心行动人员以外的人保守秘密,这是军方的命令,德萨罗。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瞳孔像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堪的情景而缩小,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不会让那只野兽再伤害你…”
“闭嘴!”我如同被踩中尾巴了的兽类一样霎时间感到怒不可遏,甚至捏起拳头悬在莱茵的头上,我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再说下去试试!”
莱茵紧抿双唇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襟,将我牢牢按倒在了旁边的床上,不管不顾的朝我吻了下来。他的嘴唇碰到我的那一刹那,我就像火山爆发似的,浑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惊人的力量,将他猛地推得翻了起来。我靠着墙壁坐起来,抓紧挣扎着被扯开来的衣襟,犹如一只困兽般盯着他粗喘:“滚出去!”
莱茵站在那仿佛一座难以撼动的山体。我几乎是从床上蹿了起来,野蛮的将他推搡了出去,用力的甩上了门,然后关上了灯,将自己扔回了床上。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试图使自己什么也不要想的快速沉入睡眠。我的大脑与身体都疲累到了极限,思维却无法停止混乱的战斗。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漂向窗外那黑沉沉的海面,心绪仿佛随着暗涌的波流被卷进了旋涡深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竟是阿伽雷斯的那句生涩的话语。
也许在那只野兽看来,我算是…食言了吧。
但……我压根就没有答应他!
我竟然在为这个而感到困扰,我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对一只性-侵过我的野兽动心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