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还没说完。”
“我猜到了。”
谈梨:“……” 这一秒沉默里,秦隐垂眸。意识走了神。 【那个叫谈梨的女孩……】 迈进教室外的日光下,熟悉到令他厌烦的模式里,女生一句话拉住他准备绕开的步伐。
他在教室前停下来。 【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 秦隐是要否认的。只是在开口前,他无意抬眼,然后就瞥见穿着白t热裤的女孩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下,鼻尖挺翘,眼唇弯弯,一副热闹看得尽兴的模样。
于是下一秒他敛眸,出口的话声一转。 【是。】 当时出于怎样的心理给了肯定的答案,秦隐至今没有想通。
但似乎,并不后悔。 “……我知道我当时看热闹不够义气,但你这一句承认,要付出代价的可不止是我。”
谈梨扒在他身旁,还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没关系,我不介意。”
惨遭性冷淡降维打击。 谈梨不死心。
她正准备换个角度撬动这个性冷淡,就听见结束自我介绍环节的线代老师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问――
“我听我们院齐老师说,你们班上周高数课有个小姑娘,拿着线代课本睡了两节高数课?” 教室里归于安静。
几秒后,一个声音响起。 “一节。”
“嗯?”线代老师低头,看向第一排声音传来的方向。
谈梨撑起没有感情的围笑:“老师,我睡了一节。”
“你就是那个满分的?”线代老师惊讶了下,但很快就把目光从谈梨头发上挪开了,显然是个见过大场面的老师,他笑,“那还行,知道先听一节再睡。”
“倒也没听。”
“嗯?”
“我第一节课没赶上。”
“……” 线代老师哑住。
教室角落里有几个男生却忍不住笑出来了。 回过神,线代老师好气又好笑:“行,我看你挺诚实。那你就当我线代课代表吧――出勤名单上也记得保持诚实,给我抓好啊。”
谈梨没想到这个事情进展,试图挣扎:“老师我已经是高数科代表了。”
“高数线代不分家嘛,一样搞,一样搞。”
谈梨:“……” “那没什么问题了吧?”
谈梨想了想,眼底情绪动了动,冒出一点坏劲儿:“有。”
“嗯?”
“一个课代表不够的,老师。” 秦隐正垂着眼,置身事外,翻着手里的书一目十行地预习。
这句入耳,他手指停在书侧。 等他再撩起眼,一根细白的手指从旁边指上他。小姑娘就站在他腿边,侧脸被光晕上一层柔软的弧色。
那笑容真诚且无辜―― “他也是高数课代表。”
“……”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谈梨说我要入地狱,那怎么也得拖一个垫背的。
是性冷淡就更好了。 小姑娘仰着脸,笑得越发灿烂。 秦隐停了片刻,没计较地垂回眼。
一点轻淡纵容的笑意在他眼底掠了过去。 ? 当课代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第二节课下课,年轻和蔼的线代老师伏到讲桌上,朝第一排的谈梨勾了勾手指。 然而谈梨还处于生物钟适应阶段。两节课下来早就讲得她昏昏欲睡,到此时,全凭一股“坐在第一排不能睡”的意志力才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大脑罢工,不肯处理视觉信息,谈梨托着脸腮完全没反应。 线代老师脾气极好:“谈课代表,你来一下。”
“……” 秦隐停下拿包的动作,看向身侧。小姑娘托着脸颊时不时小幅度地摇摆两下――睡过去就是眨个眼的事。
也可能已经睡过去了。
秦隐垂回眼,唇角撩了下,可惜那点弧度很快就随着他起身而抹平。秦隐把背包搁到桌前,走去讲台。
“老师,有事跟我说吧。” 线代老师笑容顿了顿,扶着讲桌直回腰。他带着点审视目光地扫过秦隐:“你叫秦……”
“秦隐。”
“哦,对,秦隐。我也听你们高数齐老师上周提过你。16岁考进f大,之后请了病假,休学三年,是吧?”
秦隐抬了抬眼,声淡道:“事假。”
“嗯?”老师意外抬头,“事假休学三年、学校还批了?很少见啊。”
秦隐没有说话。 看出秦隐对这个话题不想深聊,线代老师也没有自讨无趣。他拿出一个金属u盘,从桌上推到秦隐面前。
“这里面是我个人整理的一些习题,你和谈梨去复印店打印一下,发给信工专业的学生。这个学期每周我都会对应进度,布置一些习题册上的作业。” 秦隐接过:“好。”
“哦对,印刷费用你们让各班班委征收吧。”
“嗯。”
“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回去吧。”
“老师再见。”
“等等――” 秦隐停身。
对上那双漆黑的好像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年轻的线代老师好笑地问:“你和那个谈梨同学……”
他指了指第一排桌上,终于还是没能撑住、趴下去了的谈梨。
“她是你女朋友吗?” 秦隐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眼神都不见起什么波澜:“理学院有课代表间不能恋爱的规定?”
“哈哈,不至于。只要不影响学生工作,恋爱是你们的个人自由。”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收到一枚止于礼的谢意卡和一个有点清冷疏离的颔首示意,线代老师目送着他的课代表回到座位去。
“口风真严。”
线代老师笑着收回目光,把教本摞到一起,自言自语地掂了掂。
“这样的男生,谈恋爱也会宠着小姑娘吗……” 谈梨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但格外沉。
趴在酸麻的胳膊上睁开眼,又等了几秒,她脑海里那些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记忆的碎片才慢慢散去阴影。
谈梨没有着急坐起来。 她睡得头昏脑涨,全身上下没什么力气,连手指都不想动。所以她就无声睁着眼,盯着挡在自己面前的……
“黑色怪物”。
等视线清晰,谈梨判断出这个东西的本质:是一只黑色背包。
还有点眼熟。 虽然记忆里没确切印象,但只看这接缝利落的线条和颜色,谈梨也能猜到它的主人了。 谈梨依旧没动,只把视线往背包后落了落。
在黑色背带和背包切割出来的空隙里,她预见的那人正靠在座椅前,半垂着眼,侧颜冷淡清隽,透着画中人似的疏离气质。
他左手托着书脊,右手修长的手指搭在书页的边缘,微屈起一截凌厉的弧线。 这一秒里,突然有种疯劲儿从谈梨心底冒出来――
她想吻一吻他屈起的指节,不知道会不会是冰一样的凉度。还想看看他的反应,不知道会不会见别的情绪挣破他的漠然从容。 然后理智回归。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魔幻出怎样的画面,谈梨哽住。
……她刚刚想什么了? 秦隐是在一次翻页后,不经意瞥见谈梨已经醒来的。手里书合上,秦隐直身:“醒了?”
“我睡很久了吗?”谈梨也没好意思继续趴着,慢吞吞从桌上爬起来。
“半个小时。”
“唔。”谈梨闷闷地应了声,伸个懒腰,“你怎么没走?” 秦隐还未开口,谈梨放下胳膊,从包里摸出糖盒。
秦隐:“刚醒就吃糖?”
谈梨的手指停顿了下:“就因为刚醒,什么可怕的想法都敢往外冒了……所以更要吃颗糖给自己压压惊。” 秦隐自然不知道谈梨那个可怕的想法和他有关。
他将书扣回桌上,声线里压出两分低沉:“这种成瘾摄入,你不觉得像慢性自.杀?”
谈梨眨了眨眼,没心没肺地笑:“哦,那这可真是世界上最甜蜜的去世方法了。”
秦隐皱眉,没说话。 谈梨吃下糖,自觉那点疯劲儿应该压下去了,这才放心抬起眼正视秦隐,同时她从背包夹层里摸出一盒长条,递过去。
“给。”谈梨呲牙笑。
“这是什么?”
“压片糖,不是欠了你一盒么。”谈梨又把它往秦隐那儿怼了怼,“百香果味道的,我还没试。你尝过以后记得给我用户反馈哦。”
“我不吃糖。”
“是么,”谈梨晃了晃糖盒,眼神清亮透彻,“那你怎么会随身带一盒糖的?” 空气一静。
两人对视里,谈梨莫名有点想退。只是想到对方才是应该心虚的那个,她又绷住了,回以更加灿烂的笑。 秦隐垂回眼,拉着背包起身,声音平静:“所以你认为,我是因为你才买的?”
这直球来得突然,谈梨险些没接住:“啊,我倒也没有这么笃定――”
“是。”
“?”谈梨仰头。
秦隐站在桌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子里冷淡微熠:“我确实是因为你买的。”
谈梨:“……” 秦隐似乎完全没注意谈梨的怔住,他将背带在手上一缠,拎到身旁。被立起的背包挡住的阳光重新落下――
它铺洒在谈梨原本趴着的地方。 “线代老师要我们去复印店打印信工专业的线代习题。”秦隐示意了下手指间闪着冷淡光泽的金属u盘。
谈梨还保持之前动作。
秦隐已经走到第一排前,隔着窄窄的长桌停身看她:“你不走么?”
“……” 谈梨把糖片舔得翻了一圈,然后慢吞吞地顶了顶脸颊。
她没说话,轻眯起眼审视秦隐。 这个性冷淡是怎么做到,在说完那样的话以后还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而且他明明说过不会喜欢…… “你是不是误会了。”
一个冷淡声线插入,打断谈梨的思路。 谈梨无辜仰脸:“嗯?” 却见那人背光站定几秒,带点嘲弄地轻笑了声。然后他侧回身,修长指节按住桌沿,隔着长桌向她微微俯身。
藏着星河似的黑眸停在近处。 “买一盒糖就是喜欢了?”
他声音压得低哑,掺两分似笑未笑。和着呼吸和衣角的木质浅香,谱成一段冷淡又懒散勾人的尾调。
“小孩儿…你谈过恋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