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柳飘飘请的律师是谁？”问话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西装的钮扣扣得一丝不区苟，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刚好及锁骨，透着那么一股子禁欲的味道。

    这个人就是正宇律师事务所的大老板之一，司宇。

    正宇律师事务所一共两个合伙人，谢正和司宇。是z市有名的律师公司，基本大的官司都来找正宇。这还不一定会被接。

    正宇接单之苛刻，不只是有钱才会接。

    正宇这些年，名声鹊起，只要他们出手，官司就能扭转局面，化输为赢都是小事。

    不过谢正这几年结婚之后，重心放在了家庭上。律师事务所的事件，基本司宇一人独揽大权。

    司宇三十出头，男人最具魅力的年纪，人本身也长得帅，又多金，跻身于钻石王老五的队列。

    律师小陈回答得来的情报：“听说是新成立的律师事务所，没什么名气。至少我们的记忆中没有这一号人物。”

    “好好干。这个官司闹得有点大，主要是舆论两极分化严重。拿下这个官司，再加上舆论的作用，对正宇只有好处没坏处。柳飘飘估计是病疾乱投医了。其实对我来说，接谁的委托都可以，只能说她运气不算好了。她那个小叔子给出的报酬也比她多了三百万。”

    小陈微微一笑，心下了然。

    干他们这一行的，谁能视金钱如粪土。尤其是老大司宇，真正是谁要请动他，没得大价钱根本就请不动。

    不过这一场官司，的确不用老大出手，律师事务所的人员随便派一个，也够捏死对方了。

    “我知道了，老板，定不会辱命。”

    肩膀被司宇拍了两下，以示鼓励，小陈的内心就激动得怦怦直跳。

    他们把司宇当成公司的榜样，当成神一般的存在。

    能得到司宇的鼓励，公司里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

    司宇律师事务所，包括老总在内，一共五十多个人。男职员把司宇奉若神明，女职员却是避之不及。

    公事公办，私事上，谁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司宇身上。这男人抓钱太狠了，连职员的主意都打。只要犯两次错误，这个月的全勤就没有了。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除非是脑子坏掉了差不多。

    *

    “我们是柳飘飘女士的委托律师，请问柳女士在哪间病房？”护士站，要值夜班的护士小姐们刚好换班，晚上八点。头顶灯火通明。大家准备好熬夜需要的零食和奶茶咖啡之类的，这都是续命要的东西啊。

    其中一个正低头整理资料，闻言抬起头来，看向来人，一双眼睛都移不开，晕晕乎乎地道：“在住院部五楼，503室。”

    许渺渺点点头，脆声道：“谢谢。”声音不轻不重，却是清脆悦耳，听在耳里恰到好处。

    她唇角微微带了笑意，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律师么？”小护士呐呐自语，觉得果然是律师吧。

    许渺渺和肖蔷穿的都是职业装，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十分的干练。

    小护士脸上带着红晕。

    肖蔷回头看向小护士，显然小护士还没有回过神来，不由笑着摇摇头。

    肖蔷是今年刚研究生毕业，锦城知名政法大学。

    本是留在锦城的，但家里是独女，母亲这两年身体不太好，肖蔷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回z市工作。

    她在锦城都工作了半年时间。回到z市边照顾母亲，边找工作。

    许渺渺的律师事务所正在招人，肖蔷去的时候，许渺渺就直言不讳，现在事务所刚刚成立，要人没人，要名气也没名气。但她对未来有细细的规划。

    饶是见惯了美人，初见时，肖蔷也是被许渺渺的美迷住了。

    肖蔷的学历和资历，让她完全可以选择进z市最好的律师事务所，比如正宇。

    鬼使神差的，在许渺渺对她满意，说出会录用，若她愿意留下来的话，肖蔷答应了。

    事后肖蔷回忆起来，觉得当初的自己，肯定是被美色所惑。

    现在公司开业也不久，事务所一共十几个人。

    按理说这样的案子应该她一个人来就好了，只是因为是第一个案子，意义重大，许渺渺和她亲自来跟当事人见面。

    她和许渺渺侧重点不一样，肖蔷更侧重的是刑事司法案件，许渺渺则是全通。

    肖蔷是从朋友口中得知，许渺渺在m留学归来，跟她一样是二十六岁，她是研究生毕业，别人已是博士毕业。

    这个女人真的是怪胎来的，记忆力奇好，接触过的东西绝不出错，还十分拼命。

    在m学校里，华人想拿奖学金是难上加难。尤其是m更注重全面发展，学生的校内校外实践，许渺渺却是一鸣惊人，拿下了最大的奖学金。

    用了六年半的时间，就已完成了博士的系统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

    肖蔷自己也是个美女，只是她认为跟许渺渺在一起，她只能沦为绿叶了。

    不过她这个绿叶当得挺开心的。人呢，最怕的是跟别人比较，尤其是身边人的比较，应该多看看自己的优点，人比人，气死人。

    相貌是爹妈给的了，这是改不了的，只能接受。

    所以，跟许渺渺站在一起，就算别人的眼光都落在许渺渺身上，肖蔷也不会心里不舒服，而是与别人一起来欣赏许渺渺的美。。

    医院很大，许渺渺和肖蔷上了五楼，走了一大圈，才在楼梯拐角找到了503室。

    刚一转身，肖蔷就跟一个穿着白大卦的医生撞了个满怀。

    医生手里的夹板就被撞倒了，病历本散落在地。

    肖蔷连忙弯腰蹲下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

    扬帆连忙说：“没关系，是我出来没看路。”他出来的时候，正低头边走边在病历本上记东西，也是没看到有人过来。

    男人的声音极其好听，低音炮。

    肖蔷是个声控来着的，闻言不由好奇看向来人。

    倒是许渺渺已经出声：“扬帆？”

    扬帆和肖蔷已拾好东西站起来，看向许渺渺，眼里有了笑意：“许渺渺？真巧。你回国了？现在来医院看病人？”但又不像。

    两个女人都是穿着职业装，像是从公司直接赶过来的。

    “我是来拜访我的委托人的，杨飘飘女士。”

    “哦，她是我的病人，我刚好查了房，人还清醒着，你们快进去吧。”

    “好。”许渺渺应道，刚想走，扬帆已开口，“闲时到我家里坐坐吧，我妈还念着你呢。”

    “好。”许渺渺应完，却有点头大。

    这些年虽然在国外，一年还是会回来两三趟。

    连带着跟扬母也是熟了。虽然说两家的婚约取消了，但扬母显然是没有死心。再加上扬帆也还没有结婚，扬母偶尔会旁侧敲击，觉得许渺渺考虑考虑一下自家儿子挺好的。

    脚步刚移开，扬帆却又走了过来：“我带你们一起进去。”

    还没有进病房，许渺渺的手机就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宁远的。

    这世上，除了家人和宁远的手机号码，在工作的时候，许渺渺不会选择挂断，其他人的，她一律不允许打扰。

    许渺渺朝两人歉意笑笑，说：“你们先进去，我接一个电话。”

    她将电话接通，宁远的声音含着嗔怨就传了过来，活生生的一个怨男：“许渺渺，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有一个正牌男友了？今天晚上吃饭放我鸽子就算了。我特意去事务所接你，还扑了个空。说，你在哪里？”

    许渺渺汗颜，却极尽温和地说：“我现在在医院要见我的当事人。宁远，不好意思，这个周末，你来家里吃顿饭吧，妈妈也想见你。”

    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进来，脸色冷静又克制，丝毫不像刚哄过男友的女生。

    肖蔷问：“宁远打来的？”

    “嗯。”许渺渺点点头，看向柳飘飘。

    如果没有见过本人，还以为柳飘飘是个二十来岁的大美女。

    眼前的柳飘飘已经四十出头，保养很好，神色间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跟她这个年纪极其的不符合。

    见到她们，柳飘飘用尤其天真的口吻问：“扬医生，他们是谁？”

    许渺渺拿出一张名片送上：“我们是许诚事务所的律师，这是我们的名片。”

    柳飘飘这才反应过来，只是，心里一沉。她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找到许渺渺的事务所。

    因为当时又急又气，就找了她们委托。只是，现在，心惴惴不安。

    “你们确定能打赢吗？陈送请的律师，可是正宇事务所的。”

    陈送是她丈夫陈雪松的弟弟。

    许渺渺安抚地看向柳飘飘，嘴角带笑：“柳女士，您放心，我们自当尽力。你就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给我们听，不能隐瞒，能知道的，就算是小事都要说。在我们律师这里，没有小事。一点蛛丝马迹也能转败为胜。届时，我们要的五百万律师费，一分钱也不能少。”

    五百万？

    柳飘飘现在别说五百万，就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这就是正宇把她拒之门外的原因。

    虽然柳飘飘极力承诺，若是官司打赢了，她拿到该有的钱，她愿意给正宇三百万的律师费。

    结果正宇要求马上就要看到钱，没有钱，打什么官司。

    委托给许诚事务所的时候，对方只是翻了翻案子，立马应允。

    她那时还只是电话沟通的。

    现在见着许渺渺和肖蔷都这样年轻，柳飘飘一开始心存疑虑。

    许渺渺三言再语，神情沉着，跟她讲条件毫不犹豫，神情中的笃定与自信让柳飘飘突然就有了信心。

    问问z市那些进过法庭的人就知道，跟正宇对上，完全没有胜算。

    既然赢面不够大，那不如暂且就听信许渺渺，把心收回去吧。

    扬帆在旁边嘴角抽了抽。他突然发现，许渺渺真的很有抢钱的本领，看不出来啊。

    在扬母的口中，许渺渺就是那种，乖巧懂事孝顺，视金钱如粪土的女孩子。她的身上基本都没有奢侈品。

    该让母亲看看许渺渺跟人谈判时的样子，这样扬母应该就不会再动那种联姻的念头了。

    而柳飘飘心如死灰，她什么都不要，只要把房子拿回来就好。这是她和陈雪松生活了二十年的房子，唯一的念想，她舍不得。

    “你们聊，那我先走了。柳女士，你放宽心，你的身体已无大碍。有什么事按床头铃，我们的护士都在。”

    今天扬帆值夜班，说完他跟三位女士道了别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病房里只有一张椅子。

    许渺渺看了看，肖蔷走到床边去坐，把椅子给了许渺渺坐。

    许渺渺将椅子拉过去，坐在柳飘飘的床边。

    她虽然穿着西裤，但坐姿却说不出来的淑女，这个是受高绮影响的。

    柳飘飘陷入沉思，娓娓道来。

    她跟陈雪松感情深厚，陈雪松生意做得很大，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会宠柳飘飘一辈子。

    陈雪松不让柳飘飘上班，柳飘飘就不上班。

    陈雪松在外面应酬的时候，都会提前跟柳飘飘打电话，会安顿好柳飘飘当天晚上的生活。

    不管在外熬得多晚，陈雪松晚上必定会回家，就算是凌晨三点，他也会回来睡在柳飘飘的身边。

    陈雪松带着柳飘飘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带柳飘飘去全世界各地旅游。

    柳飘飘喜欢什么，陈雪松就给买什么，眉也不会皱一下。

    柳飘飘被陈雪松照顾得很好，柳飘飘要什么东西，陈雪松都会安排助理给柳飘飘办。

    柳飘飘与社会脱节，唯一的对外窗口就是陈雪松。

    她天真不谙世事，被男人当成女儿一样宠上了天。

    外面的世界干扰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刀枪剑影都有陈雪松来挡。

    柳飘飘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起床自有保姆把她一天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

    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保养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陪着陈雪松出席各种场所。

    陈雪松也一直恪守自己的承诺。就算柳飘飘没有生养，陈雪松仍然对她宠爱有加。

    他在外面从来没有过女人，连逢场作戏都没有。

    回到家，如果身上沾染上了别的女人身上的香水，陈雪松必定先换衣服，洗了澡才去抱柳飘飘。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柳飘飘一定是活成了很多女生想要的生活，她的老公亦兄亦父，把她宠上了天。

    只可惜，陈雪松某个晚上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车里还有陈雪松给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却再没能交到她的手上。

    柳飘飘只觉得天都塌了。她什么也不会，就连银行卡都没有。全是用的陈雪松无限制刷的副卡。

    她连丧事如何主办也不会，都是小叔子一家人来操办的。

    只是没想到，一场丧礼之后，柳飘飘却被扫地出门，因为陈雪松的遗嘱继承人，居然不是她，而是小叔子。

    柳飘飘自然是不能相信。

    陈雪松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他生前是这样爱着她。

    柳飘飘去求陈送，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那一幢别墅，那是她和陈雪松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很清净，就像一个城堡一样，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陈雪松按着她的喜好，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

    陈送毫不客气地指着柳飘飘，让她滚。说她就是陈家的蛀虫，也是社会的蛀虫，她这样活着，完全是浪费粮食。

    并且陈送还说，陈雪松做生意早就债台高筑，名义上遗产让他继承了，其实不但没钱，还要负担哥哥的债务。

    柳飘飘不管，这些她都听不懂，她就想把那别墅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