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沉住气的结果便是,车里的气氛又变得很奇怪了。
盛雀歌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是贺予朝发过来的消息。
“看来雀儿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并没有。”
哪里是胸有成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把握。
基本上,盛雀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样的事情,至于该如何去让未来婆婆认可自己,还是有些没头绪的。
但因为她不太着急,因此到现在也没露出半点紧张情绪来。
“伯母应该不会喜欢我说太多废话吧,所以我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
贺予朝坐在前面本就是给她们多一些相处的空间,至于盛雀歌到底怎么做,他是不会参与的。
这种时候,他做得太多反而会有不好影响,只靠他自己,并不能够改变母亲对盛雀歌的态度。
现阶段,确实得盛雀歌自己来实施行动才能有所变化。
只是盛雀歌呢,确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所以选择了暂时的按兵不动。
所谓敌不动我也不动,这一招在大部分时候都会很有用......
简单聊了两句,盛雀歌就把手机收起来了,在未来婆婆身边一直看手机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盛雀歌又想了想,决定暂时打破沉默,问些关于后面几天的安排情况。
这个话题反正也是应该提起来的,也不算是废话,稍微有点儿用处。
正要开口时,贺母竟然先开了口:“明天你们都不用管我,我有些私人的行程安排。”
贺予朝问:“您要去哪里,需不需要给您安排人?”
“让司机送我就可以,我先回趟家,然后见两个老朋友。”
“好,您如果有其他的需要,随时再联系我。”
“知道了......”贺母往窗外望了望,“这几年没回来,龙城也变了不少。”
尽管她所在的研究所也就在龙城,可她就呆在研究所的那一片空间里,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
从研究所里出来,世界确实大有不同。
那里几乎等于一个小型城市,应有尽有,加上贺母也没有特殊的物欲要求,大部分时间都只醉心于科研中,其他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她就更不会关心外界发生了什么。
盛雀歌在旁边说:“您空了之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您去。”
“现在一时也想不起来,再说吧。”
盛雀歌笑了笑:“好。”
贺母并不是在拒绝,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龙城本来是很熟悉的,但也有了许多的不熟悉,这个城市里有很多东西别说几年,也许十几年都不见得会有变化。
可有些东西,几乎就是日新月异。
她自然想不到,自己应该好奇什么。
贺母收回目光,平静道:“估计我和贺尤匡离婚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
这话是对着贺予朝说的。
他回答:“您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们可以处理好。”
贺母和贺尤匡离婚之后,肯定是会有很多后续影响的,盛雀歌就算还属于外人都能想到。
但同时,盛雀歌也相信贺予朝所说,既然他说了可以解决,那就一定能够将问题影响减小到最低。
很快回了公寓,贺母也没再说什么,回去房间休息了。
盛雀歌这才垮下肩膀,没力气地挂在了贺予朝身上。
“好累啊。”
贺予朝托着她,笑:“辛苦我们雀儿了。”
“感觉比我开一天庭都还要累。”
“不想继续了?”
盛雀歌摇头:“那可不行,就算是万里长征,那也是必须要走下去的,怎么可以只走到一半呢。”
她说做好了准备,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会的。”贺予朝哪里舍得盛雀歌真去走这个万里长征。
他只是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盛雀歌小声评断:“我觉得伯母也不是不喜欢我,她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差不多吧。”
基本上,只有对很亲近的人,母亲才会有不一样的态度。
贺予朝印象中,母亲向来如此。
她并非刻意刁难盛雀歌或者对盛雀歌态度不好,换做别人来也如此,更何况,盛雀歌身份还如此特殊。
所以,现阶段,这些状况是无法避免的。
但贺予朝没有担心过,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太长时间——他的雀儿总是忽略自己多有魅力这回事,她天生就有着让人喜欢她的本事,几乎不用多做任何事情,别人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停留在她身上。
尤其她笑起来,便是最美的风景。
贺予朝目光灼灼,盯得盛雀歌有些后背发麻。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这样挺好的。”
男人哑着嗓音,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盛雀歌纳闷:“什么?”
贺予朝没解释。
他要说的自然是,盛雀歌对自己魅力没有清晰认知这一点,非常好。
大部分时候盛雀歌都精明得很,偶尔犯点儿傻,也是好事。
还好这会儿盛雀歌没那么多心思去猜贺予朝这话的含义,她还在思考着贺母离婚这事儿。
“为什么呢?”
贺予朝托着她上楼,沉声道:“你在奇怪哪一点?”
“选择这个时机的原因。”
贺母那样的人物,不会随随便便就挑一个时间离婚,她想要和贺尤匡分开,有无数的机会。
至于选择在这次回来离婚,肯定有什么原因。
其实说到底和盛雀歌没多大关系,盛雀歌只是担心影响到贺予朝。
“你真没事吧?”
贺予朝反问:“你希望我能有什么事儿?”
“我这是关心你嘛。”
盛雀歌叹道:“虽然你看起来好像没关系,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不相信你一点触动都没有。”
之前没有机会,盛雀歌总是要和贺予朝聊起来的。
纵使贺予朝足够强大,也依旧有血有肉,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时时刻刻都做到不在意无所谓呢。
“按照真实情况来说,他们离婚应该更早一些,你想说这个,是吗?”
“这是其中一个问题。我现在可是有两个问题需要和你讨论。”
第一个不说也可以,第二个才是最重要的,贺予朝绝对别想逃过。
“我们一个个来回答,如何?”
盛雀歌点点头:“可以,给你时间咱们慢慢说,我反正今天不忙,多得是时间等你。”
贺予朝笑得无奈:“我还敷衍不过去了?”
盛雀歌在男人唇边亲了一口:“你呢,想要敷衍别人是可以的,但如果是想要敷衍我呢,这个代价就比较高了,我觉得你没这个本事。”
“好,那我们慢慢来聊。”
进了卧室,贺予朝从酒柜里拿出瓶罗兰百悦:“喝点儿?”
“倒上。”
反正这会儿也不出门了,她喝酒没关系。
要是在外面,或者有别人在的时候,贺予朝是绝对不允许她再碰酒的,简直跟防贼差不多盯着她的任何动静。
盛雀歌要是能碰上一滴,他能立马把她拎回家去。
她也不觉得自己喝点酒就能怎么着了,又不是每次都会喝醉,可在这件事上,贺予朝是半点不松懈的。
盛雀歌拗不过,也就只能随他的安排。
香槟在唇舌间的滋味混杂着柑橘和白果的果味,馥郁爽口,让盛雀歌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快乐。
虽说吧,她不是个酒鬼,对于酒没那么多的执念,想喝不想喝都是随性而为,但贺予朝这里的都是好东西,尝过之后还是很让人念念不忘的。
可惜平日里贺予朝不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准她随便打开酒柜,倒不是舍不得那些名贵的酒,而是怕她没有自制力,喝上了头。
盛雀歌觉得自己很有自制力,可贺予朝不相信。
基本上除了这种事儿,贺予朝都会给她足够的信任,但喝酒吧,属于不可抗力行为......
“你快说,我听着呢。”
盛雀歌可没因为喝一点香槟就忘了正事儿,整个人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了。
贺予朝与她碰了碰杯,慢悠悠道:“你应该能猜到些原因,他们到现在才离婚,是因为我母亲正在做的项目。”
“后续要给贺家?”
“嗯。”
“伯母对贺家......”
“至少贺家可以保证,她所有的研究都不会白费。”
何况,她的儿子还在这里。
“看来这个研究之后,贺家的地位会更稳固了,就算离婚,也不会让外界认为两家从此后不会再来往。”
贺予朝点头:“虽然他们结婚初期并未考虑太多关于两家合作的问题,但这么些年,确实是已经有很多牵连扯不开了。”
“伯母当年是真正喜欢伯父,才嫁给他的?”
“或许吧。”贺予朝对父母当年的事情,没有太多评价,他只说,“多么聪明的人,都有可能做出错误的选择,嫁给我父亲,也许就是她这一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盛雀歌反驳:“也许有一大半是错误的,可是伯母生下了你,这也算是很幸运的事情吧。”
婚姻失败,可是她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
尽管她选择了事业,对家庭没有过付出,贺予朝也没有因此埋怨她,甚至给过她很多确切的支持和鼓励。
贺予朝告诉过母亲,去做她想做的,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在他身上。
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儿子,的确是幸运。
“也许吧。”
“好,那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你现在真的一点不难过?”
贺予朝失笑:“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从我懂事开始,就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如何了。”
他就没期待过要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以及希望父母可以是恩爱的夫妻。
贺予朝早熟,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心里对一切都门清,只是他懒得去说而已。
盛雀歌撇嘴:“你从来没有过,期盼得到什么的心思?”
“事实上,在我的生活里,有更多比这重要和有趣的事情,所以我并没有多少精力放在去纠结,为什么我的父母不在我身边陪伴我长大,为什么我的父母不关心我这样的问题。”
也许偶尔会有一些遗憾,但他生性强大且自立,很快就不会被这些情绪所影响了。
盛雀歌听他这么说,反而更心疼。
如果贺予朝会有很多埋怨,她还没这么难受,心里闷闷的,总觉得贺予朝少得到了很多东西。
“你这个小傻子。”
“骂我做什么?”
“今天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迟早要出现的结果出现了而已,比起这些,我更在意的是......你,现在有没有更确定,想要嫁给我?”
盛雀歌一愣:“怎么又说到这里来了。”
“母亲没有反对我们,至少她今天没有表露出任何对我们关系的不满。”
虽然看不出贺母对盛雀歌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至少贺母是没说,不想他们在一起的。
盛雀歌后知后觉:“好像是哦?”
“既然如此,你是否更坚定了,嗯?”
“可是伯母也没点头同意啊......”
贺予朝见逼迫不成,才改口:“那就再给你一些时间。”
“是你的又跑不掉。”
贺予朝俯身,两人鼻尖相抵,幽幽道:“可我就是担心,万一不是我的呢?”
盛雀歌这才发现,原来贺予朝一直都在警惕着,她可能不属于他。
勾上男人的脖子,盛雀歌笃定道:“我永远都会是你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我从你身边夺走。”
“盛律师的表白很认真,我收下了。”
“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一点,嗯?”
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他太在乎了,所以才会提心吊胆。
他足够强大,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可他舍不得用极端的,自己认为安全的方式将盛雀歌囚禁起来。
他要放她高飞,让她在自己的世界里翱翔,正因如此,他的情绪像是分割成了两端,一端是自信任凭盛雀歌飞去哪里都会最终属于他,一端是担心她离自己远去的不安。
因爱而生执念,贺予朝早已没了最初时的那般气定神闲。
却也正因为如此,盛雀歌才见到了真正的他。
这样的贺予朝,更令人着迷。
“要有这种担心的人是我才对,你啊——”盛雀歌呢喃,“是智慧的疯狂,是哽喉的苦味,更是沁舌的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