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里,满是让人心慌的消毒水味。
邵泽汀风尘仆仆地赶到时,戚浅浅正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没有半分往日的灵动。她刚被洗完胃,过程的痛苦,哪怕现在回忆一秒钟,都依旧能让她难受万分。漏在被单外侧正在接受输液的手也像是褪去了全部的血色,惨白的可怕。
听见动静,她困难的睁了睁眼皮,半垧,才费劲地用干哑到近乎消音的嗓子问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邵泽汀连忙摆摆手,心疼得看着她,“别说了,先休息。”
戚浅浅因为太过疲惫,也没有坚持,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再一次闭上了沉沉的眼睛。一旁的邵泽汀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看见lisa后,把头朝门口偏了偏,示意她出去说话,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一接到lisa的电话,就匆匆买了机票飞了过来,一落地,连口水都没喝就着急打车来到这里。虽然现在戚浅浅已经脱离了危险,可他依然还是心有余悸,连带着语气都有些不稳,“lisa,到底怎么回事?”
由于戚浅浅双亲早逝,又与其他亲戚没什么来往,所以得知戚浅浅出事时,lisa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邵泽汀。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从戚浅浅平日的语气中,她也猜得到他们之间比亲人还亲的关系。此时,lisa看着他眼底难掩的倦色,知晓他的担忧,一边斟酌一边详细地回答道,“戚浅浅最近接了一个文艺复兴时期作品的特展设计工作。今天她在展厅那边忙晚了,其他工作人员点外卖的时候,帮她也带了一份。结果,她吃完没过几分钟,就开始恶心、呕吐,把周围人吓坏了。等救护车到的时候,她已经休克了。”
听见休克两个字,邵泽汀的眉毛立马皱了起来,“医生怎么说?是食物中毒?”
“医生说是亚硝酸盐中毒。”
lisa本想继续说几句,可邵泽汀立马打断了她,“潜伏期这么短,症状还这么严重,应该不是普通的摄入过多吧?”
lisa慢慢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所以怀疑是摄入了工业亚硝酸盐。”
“浅浅今晚的食物呢?带过来一起做化验了吗?”
最近这些日子,lisa因为一直跟着戚浅浅跑,手上的工作都快堆成山了。而一直风平浪静的事实,也让她俩慢慢放松了警惕。所以今天戚浅浅去无极场的时候,说让她不用跟着时,她并未过多犹豫就同意了。因此在戚浅浅出事的时候,lisa并不在她身边,她只好把从旁人那听来的话转述给邵泽汀,“当时我不在场,也只是听其他人说那会现场一片混乱,虽然医务人员有提醒,但还是没能及时把相关的食物收好。后来等我赶过去取样时,发现那边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邵泽汀的眉头紧锁,他沉默了很久,才问道,“是人为投毒?浅浅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lisa此刻的表情也是相当凝重,她其实和邵泽汀的想法一样,只是苦于却没有确凿的证据去报警。而且仔细琢磨的话,这一切虽看似像一连串的意外,却太过巧合。
意识到有可能是精心策划的杀人案,lisa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慢慢说道,“浅浅那性格,您也知道。虽然看似荒唐,但太过分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而且她又不爱社交,周围就那么两三个人,我实在想不到她会得罪谁。”lisa顿了顿,才迟疑补了一句,“但,最近我和浅浅倒是为这个特展的工作,一直提心吊胆的。”
邵泽汀带着疑问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出声,只是用表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lisa便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半垧,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所以为这个特展,浅浅在和夏氏合作。”
“是的。”lisa再一次回答道。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lisa都快犯瞌睡时,邵泽汀再一次开口了,眼底是她都读不懂的情绪,“你们能违约吗?”像是担心她听不懂,又换了更直白的话语,“就是不做了,让夏氏找其他人。”
lisa为难的摇摇头,缓缓说道,“怕是不行。巨额的违约金不谈,现在时间也过去不少了,夏氏那边应该不会答应。而且,这事其实原本落不到浅浅头上,当初找上她,我就很意外。所以,我担心,夏氏就是冲着浅浅来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更不会同意毁约。”
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邵泽汀,就瞬间猜到他的心思,还没等他开口,又说道:“如果强行这么做的话,浅浅和“醉时光”怕是都要完了。”
想到浅浅以后不能再做她热爱的事,邵泽汀也有些不忍。他叹了口气,只好无奈地妥协了,“按你这么说,那以后只能更加小心了。”
***
“秦总,戚浅浅中毒了,昨天经过救治,现在已无大碍。目前正在黎明医院接受后续治疗。”顾涵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得向秦夕汇报着。
这些天,她的老板已经不再似最初那样对这个叫戚浅浅名字的姑娘上心了,但她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让他知晓。
闻言,原本还在低头看文件的秦夕立马抬起头,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怎么回事?”
顾涵挑着重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秦夕皱着眉,听完她的叙述,低声问道,“点外卖的人,还有那家外卖店,查过吗?”
顾涵冷静地回答道,“查过了,没有异常,包括他们的银行账户都没有问题。”
半垧,秦夕才不动声色得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涵出去后,秦夕陷入了沉思。
那天因她意外撞入自己怀里而闻到的近在咫尺的气息,那种淡淡的、香甜的、初春花草般充满生气的,他无比熟悉的气息,让他错乱了很久。他很艰难地阻止了自己去询问她的冲动,却无力再去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在戚浅浅生气地离开后,他静静的站了许久才从回忆的牢笼挣脱。他着急地在房间里搜索了好几圈,才找到了一根长度质地与她一致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熟知他的圈内人都用似冷血动物般的波澜不惊来形容他,可等待检测结果的那几天,他却久违地体会到了期待与忐忑的心情。期间,他猜她也许爱吃甜食,便亲自搜索了不少知名品牌,却因害怕再次讨嫌而不敢亲自送过去,只好将此事交给顾涵去做。然后好奇又惆怅地幻想着她吃着那些甜食的样子,度日如年。
拿到顾涵交给他的蛋白质检测报告时,他很失态地把报告甩到了桌子上,同时断言道,“不可能,肯定是错了。”
可顾涵还是那样不卑不亢地站着,面对他歇斯底里的质疑,用平静的口气陈述着检测中各个环节的严密性。
他拿不到以前戚浅浅的dna信息,才选择了而蛋白质检测。这种方法比dna检测更大的优势,就是构成头发骨架的角蛋白的稳定性,使其可以存留多年。而dna中,单个碱基对上出现的差异,会改变对应的氨基酸,让蛋白质里的单个氨基酸也出现差异,因此才可以将蛋白质里出现的这种差异当成个体的“特征标签”去分析,并且有高达98%的正确率。
此刻秦夕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去接受报告上,不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但最可笑的是,哪怕只是个相似的人,他也还是想见她。
幸好强大的理智阻止了他疯狂的想法。
他每时每刻都在费力的提醒着自己,既然不是,那再投入,便是给自己添了一份变数和危险,这么冒险的事,不值得也不应该做。颓废了好几天,他才重新回归平日的冷漠模样,同时也把与戚浅浅合作的相关事宜全部授权给了顾涵。他自己则是专心投入到其他的工作中来分散注意力。
可是戚浅浅却在无极场工作时中毒了。
想起顾涵说的话,他清楚地意识到,事情远非明面上这么简单。但到底是谁,又是什么原因要加害戚浅浅呢?还是说,这事其实是冲着夏氏而来的?
想起那个活蹦乱跳,明明满脸不愿意,却只能无奈又拙劣地应付自己的人,秦夕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合上面前的电脑,起身走了出去。
“顾涵,我出去一趟。”
“好的,那我现在就通知司机师傅。”
“不用,我自己开车。”
他头都没回,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在他自己都不愿意细想的原因作用下,他把车开的飞快。到了医院之后,本想直奔护士站询问戚浅浅的病房号,可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转道从一旁的店铺里买了束花和一个果篮,才再度大步流星地踏进了医院大门。
一路上,他想了无数的情形和对应的措辞。如果她不欢迎他要怎么办,如果她赶他走要怎么办,如果她还睡着要怎么办,等等……
可真正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住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在他心底升起。
为什么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