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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2章 为我好不需要(二十九)
    “老年大学?”

    安母惊愕,旋即就有些羞恼:“我、我可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而且还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

    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含金量多高啊,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每个能考中大学的人,尤其是重大大学,那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精英中的精英。

    可、可怎么让女儿这么一说,她堂堂高知识分子,竟成了需要上什么老年大学的文盲中年妇女?!

    “妈,爱莲娜,您还记得吧,我的室友,也是我在巴黎的好朋友,刚刚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

    安妮仿佛没有感受到母亲的不忿,轻描淡写的说道,“她是英国人,她的妈妈是位有名的律师,退休后,便开始学习芭蕾舞。前段时间,还上了他们当地的达人秀节目!”

    说到这里,安妮看了安母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恨铁不成钢”。

    “妈,我也不奢求您像人家安莲娜妈妈那样,学习高雅的艺术,但我希望您好歹有点儿上进心,哪怕学个民族舞,或是国标交谊舞,也比跟一群菜市场大妈跳广场舞强啊。”

    “妈,您也整天上网,应该知道,‘广场舞大妈’几个字,在网上的名声有多坏!”

    “过去也就算了,可现在咱们家不一样了啊。我得到了金狮奖的提名,很快就会世界闻名,到时候,人家媒体来咱家采访,人家除了问我,肯定还会询问您和我爸。有什么爱好啊?对艺术有什么理解、追求?”

    “您怎么回答?难道要对着人家记者说,你不懂什么天鹅湖,只会跳小苹果?”

    安妮的语调不急不缓,但其中所蕴藏的鄙夷,却十分明显。

    安母:……

    她本能的想斥责:好你个死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也敢数落起你妈来了?!

    可她的嘴张了又合,竟说不出这些她天天挂在嘴边的话。

    因为她心虚,甚至有些许胆怯!

    尤其是听到女儿提到“别人家的妈妈”时,她更是有种莫名的自惭形秽。

    是啊,都是妈妈,可别人家的妈妈,又是学芭蕾舞,又是上电视,真是太给儿女挣面子。

    而她呢?!

    呃,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安母必须要说,同样是“跳舞”,但广场舞和芭蕾舞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可比性。

    尤其是最近几年来,随着网上的曝光,什么用大喇叭音响扰民,什么霸占篮球场、地下车库,种种奇葩,让“广场舞大妈”几个字成了贬义词。

    很多网友一提到这几个字,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讲理、没素质。

    偏偏安母向来自诩是有教养、高素质的知识分子,过去她跳广场舞的时候,还没有觉得什么,这会儿被女儿说破,竟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妈,我知道,您退休了,平时闲着没事儿干。但也不一定非要跳什么广场舞,还是去老年大学好,那里可都是高素质的老年人,大家凑在一起跳跳舞、唱唱歌、画画画,照样也能打发时间!”

    “妈,从小您就教育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要跟不上进的人一起玩儿,因为学好不容易,学坏快着呢!”

    “妈,您自己都没有发现吗?自从您跳了广场舞,您的穿衣打扮、您的言谈举止,都跟过去不太一样了。呃,远没有过去那么有档次、有格调,反而更像那些为了抢购特价鸡蛋而跟年轻人挤个头破血流的大妈了!”

    “妈,这可是很危险的信号啊。您必须要心生警惕!咱虽然退休了,可人生却还要很长的路,可不能就这样自我放弃!”

    在去医院的路上,安妮絮絮叨叨的说着。

    每一句话,她都说得推心置腹,更是摆出一副“为你好”的架势。

    安母想反驳,可、可又无话可说。

    因为女儿说的是实情。

    安母越听越心虚,一时竟没有察觉,女儿的这些话,似曾相识。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时常挂在嘴边。

    唯一不同的,就是被说教的对象,从女儿变成了她本人!

    “……好,我、我知道了,我、我会注意的!”

    安母听到有些烦了,可又不好硬生生的驳斥,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

    “妈,您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了您。别人家的妈妈,我还懒得说呢。”

    “您是我亲妈,所以我才冒着讨人嫌的危险,给您说这些……”

    安妮看出安母的不耐烦,便故作委屈的说道。

    安母:……

    “像人家爱莲娜的妈妈,都不用爱莲娜盯着,人家自己就积极向上。人老了,又怎样?咱们伟人还说了呢,活到老、学到老!”

    “妈,我还有几个朋友,他们都是艺术家庭出身。家里的长辈,就算是上了年纪,也不会彻底放弃更高层次的追求。”

    “学音乐的,学外语的,哪怕是出去旅行呢,也是一种很有品味的事情。”

    “妈,跳广场舞真的太low了,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哦,朋友聚会的时候,别的人都在说我妈妈在皇家剧院参加合唱团演出,而我却说,我妈妈在跳什么最炫民族风?!”

    “妈,现在咱们家真的不一样了,您就算不为自己,好歹也要为我考虑一下。”

    “再说了,我这么说,最终还不是为了您……”

    安妮又开始了长篇大论。

    她一边拿着“别人家”的家长跟自家的父母做对比,一边又数落着自己亲妈的种种不上进。

    羡慕又失望,那一句句的话,就如同一根根的刺儿,扎入了安母的心。

    安母愈发羞恼了!

    就在安母快要忍不住,即将要爆发的时候,医院终于到了。

    安妮也住了口,她言行举止都透着文雅、大方,浑身都透着一股艺术家特有的自信与张扬。

    看到这样有些陌生的女儿,安母满肚子的斥责,又消失了。

    女儿说了那么多,安母最认可一句话:女儿不一样了,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平凡的、甚至需要父母照顾的女孩儿,而是一个即将闻名世界的大画家!

    女儿成了名人,站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似安母这样的长辈,都不好再像过去一样,对她各种安排、各种控制。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比如此刻,正坐在安父病床边的一个中年妇女,这会儿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