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永仁吹了吹杯壁，呡了口，茶香四溢，他似乎回味过来后，才又望向杯中的茶叶。

    一颗颗翠绿嫩牙，整齐排列在杯中。

    “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规划没有？”老爷子突然又问道，依旧喝着茶，没有回望她。

    宋小染心里咯噔下，以前他问这话，只是问问而已，但现在，明显不同了啊，拿宁永仁的话说，她想要进入他们宁家，必须要有与他们宁家相匹配的身份。

    而现在，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就没有一处是能被宁家所看得上的。

    除了宁维成看上她之外，其他人的心里……

    所以，老爷子这个问题，不是问她想要考哪所大学了，而是对自己人生的规划。

    说实话，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人生就没有一个规划，不像有些人，上小学时，已想好了自己要上哪所高中，高中毕业后，要上哪所大学，要读大学中的哪个专业，或者是要去哪个国家留学，留学回来要做个工作，这一路，全都要在这一条线之内，笔直向前。

    而她呢？

    小学六年，升初中，初中时，她倒是下了决心，要考s市的高中，为何，因为她男神在这里，她想离他近一点，然后现在，她也是给自己定了目标的，想要考z大，或是s大，至于考上后读什么专业，或是将来要做什么工作，她真的……一无所知。

    “我想……我想考z大……”但是现在，她的机会应该更渺茫了。

    宁老爷子又呡了口茶：“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宋小染低着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为何不同意你跟我们家老二在一起吗？”宁老爷子又开了口。

    宋小染本就悬起的心，此刻更忐忑不安起来。

    “并不仅仅是因为你们的关系，也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你姥爷之间的恩怨……”宁老爷子到了此时，才抬眼望向她，那精锐的眸子中闪现的光芒，直让宋小染不着痕迹朝后退了退。

    “你和他的差距，太大了……”

    宋小染再度低下头去，她无法反驳。

    “两个人在一起，先不说女人要辅佐男人，但至少不能成为男人的包袱，成为他的累赘，更不能成为他的麻烦，婚姻的美满，在于两人之间有没有共同语言，有没有一样的兴趣爱好……你看，你舅舅从事金融行业，而你什么都不懂，他忙的时候，你能帮他什么？他有难题的时候，你能给他解么？他想要谈论一一下金融趋势，他能和你谈吗？”

    宋小染一直站在那里，脸色越来越苍白，整个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是的，她只知道嘻嘻哈哈的爱情，她什么都帮不了他。

    她突然记起那日，班主任让她叫家长来，她约他一起吃饭。

    那天一起吃饭的人，还有晏北沫。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直在谈论着和金融有关的话题，而她，一句话都插不上嘴，甚至，她都听不懂。

    “结婚不是儿戏，不是你们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是要两个人在一起，携手走过风雨，跨过几十个春秋，共同走过来的，你明白吗？”他锐利的眸子依旧望着她。

    宋小染惶惶点点头：“明、明白……”

    “那你说说，你能给他什么？你能帮他什么？”老爷子依旧咄咄逼人。

    宋小染再也开不了口了，她除了给她自己外，什么都给不了他，除了给他惹祸外，什么都帮不了他。

    “虽说小辈的事情，做长辈的不能有太多干预，但毕竟，我们是一路过来的，有些地方，免不了比你们懂得更多一些……”宁老爷子收回视线，望向手中的杯子，深叹一口气，“你想去国外，我们可以替你安排，但你想和老二在一起，必须拿出点能够在一起的资本……”

    老爷子从椅子内站起，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已是冬天，很少会有今天这样，有如此深远洁净的天空，像是国外的秋天。

    “丫头，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你还没有经历过，你的人生才刚起步，你还限制在你狭小的世界里，你还没有接触外面的大观世界，你知道，感情最大的杀手的是什么？”老爷子顿了下，好似也不期望她会回答，又兀自开口，“是时间！等你真正开了眼界，等你真的在外面跑了一圈之后，再说吧。”

    老爷子的话不无道理，确实婚姻不是儿戏，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夫妻两人是要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的。

    但是，说白了，就是他们不相信她对宁维成是有真正的感情的，不相信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真正的情感。

    “我知道了，太姥爷。”她低低说了句，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来之前，她还那么信誓旦旦，她哪里不好，她可以改。

    但是，人家没有让她改，只是一番话，说得她自惭形愧，一句话都反驳不出。

    “去吧。”宁老爷子对着她说道。

    “太姥爷您好好休息。”宋小染对着宁永仁点点头，随即越过他走了出去。

    走至病房门口时，刚好碰到了推门进来的宁维成，后者看到她，不禁也怔了下，后又看到她苍白无血色的脸，眉头更深拧起来。

    宋小染看到他，刚还无彩的眼时瞬间燃起亮光：“舅舅……”她轻声叫了他一声。

    宁维成望了病房内一眼，拉着她的手走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他望着她的眼里有着担忧，老爷子是什么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说话绝对不会留情面，他怕老爷子伤了她。

    “我来看看太姥爷……”

    “怎么不叫我？”

    “叫你干什么呀？我又不是不认识，再说了，我来看太姥爷，还让你陪着，多不好？”她嘟囔着说了句，始终低垂着头。

    宁维成一直望着她：“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宋小染想了想，但还是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呀，就是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望了他一眼，笑笑，又低下头去。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揉揉她的发，她可能自己不知道，她根本不会撒谎，她的小脸上，眼睛里，全都泄漏出来了。

    “去吧，晚点我来接你。”他柔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