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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拿手戏
    任真心神骤紧。

    这句话看似是在关爱他,实际却藏着一个暗坑,很难回答。

    按照正常逻辑,如果你确实私修剑道,听老师这么平淡一说,你多半心里会想,原来老师不在意这些啊,还愿意送我剑诀,真好。

    然后,你就会喜出望外地回一句,好啊。

    一旦答应,就等于招供,你真的修炼过剑道。不然,你一个儒生要剑诀有何用?

    所以,肯定不能接受这份赏赐。

    但是,又不能断然拒绝。董仲舒既然蓄意试探,显然他已经看出,任真的一笔春秋里藏着剑意。

    如果不给出很合理的理由,明明修剑却拒绝剑诀,只会令多疑的夫子更加怀疑,任真是心怀叵测,故意隐瞒实情。

    可见,要想通过这次试探,关键不在于是否接受剑诀,而是要巧妙表明心意,从而打消他的顾虑。

    这很考验任真的演技。

    这些关节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反应敏捷,迅速露出一副黯然神情。

    “老师亲自赏的剑诀,必定非常厉害。唉,可惜,弟子是无福消受了。当年教我剑法的老师叮嘱过,他的剑道独出机杼,不能跟别的剑法混在一起修炼。”

    说罢,他无奈地摊手,有些不舍。

    “哦?”董仲舒眼眸微眯,闪过一抹趣意,“你那位老师是谁?”

    这个回答,明显出乎他的预料。他没想到,任真不仅没遮遮掩掩,反而大方坦承自己修剑,甚至主动提到师承。

    赵千秋闻言,盯着任真,笑容玩味,似乎在嘲笑小师弟太嫩,心思太单纯,轻易就被夫子套出实情。

    任真眨了眨眼,拙劣掩饰着得意之情,又开始装小聪明,演拿手戏。

    “说起来,我那位老师有些名头,您应该也听说过。他有个美名,叫做‘诗中酒仙,酒中剑仙’,正是前不久刚辞世的谪仙人李牧!”

    听到这名字,董仲舒眼眸最深处的冷意骤散,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答案有点失望。

    “原来是诗酒剑,李青莲……”

    他本以为,自己诱出的,是哪座剑宗派来的卧底。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只是一介懒散野修。

    李牧的名号,他自然听过。

    此人曾是儒家门徒,饱读诗书,极有才华。只是,他生性狂傲放荡,目无礼纪,被逐出师门。

    离开儒家后,他纵情诗酒,某天突然灵光乍现,自创出一套青莲剑法,颇为惊艳。从此他游遍江湖,以诗酒剑相伴,留下无数美名。

    李牧其人,既有书生意气,又修三尺青芒,可谓异类。他无门无派,在修行道统的眼里,只是闲云野鹤,算不上人物。

    听到李牧之名,董仲舒意兴阑珊,他意识到,先前的猜测是错的。

    放走廖如神的,原来并非剑道卧底,这只是一个天真后辈的无心之举而已。

    “你能得李牧真传,也算是机缘。如果为师所料不错,他之所以愿意教你剑法,是因为你家里珍酿无数吧?”

    董仲舒微笑着。任真的解释太完美,简直顺理成章。

    任真苦着脸,心疼地道:“不瞒老师,我从家里偷了足足二十坛窖藏,才填满李仙人的酒肚!”

    他心头微松,知道总算过了这一关。

    早在动身赴北之前,他就想好了说辞,应付儒家对他修剑的质疑。不仅如此,他甚至专门去见李牧,讨教青莲剑法,以保证天衣无缝。

    以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儒家面前用剑了。毕竟,谁会在意第二个不成气候的诗酒剑仙问世呢?

    董仲舒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传你剑法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他将任真刚才的一系列表情看在眼里,心底疑虑消散大半。

    任真咬着嘴唇,斟酌片刻,试探道:“老师,我以前听别人说过,书院脉泉里似乎养着很多鱼……”

    他没再说下去,怯怯盯着董仲舒的面容,生怕对方动怒。

    董仲舒点头,侧首看向赵千秋,“他说的是血麒麟吧?老四,你怎么看?”

    赵千秋眉头微凝。

    蔡酒诗毕竟是自己人,能知道血麒麟的存在,他并不意外。他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真敢狮子大开口,打起血麒麟的主意。

    血麒麟,并不是麒麟,而是鱼的名字。这些鱼极其稀少,只生长在西陵书院的义字脉泉里。

    它们通身殷红如血,据说至圣擒麒麟后,曾用麟血滋养过它们。因而,它们体内蕴藏极其精沛的灵气,是绝佳的修行补品。

    当年,在任天行谋逆案发前,赵千秋曾派人数次拜访书绝汪惜芝,请他伪造书信,都无功而返。无奈之下,他只好忍痛送出一条血麒麟,才打动汪惜芝,将其拉上贼船。

    这血麒麟,乃是绝种,弥足珍贵。

    赵千秋沉默一会儿,说道:“师尊开口,我岂敢违逆,稍后便赠与小师弟一条,助他晋升第四境!”

    任真闻言,连忙朝董仲舒道谢,心里却默念着,日后翻起当年的旧案时,赠鱼求信这笔帐,绝对要找赵千秋清算!

    董仲舒一直保持和煦友善的面容,此时见任真心满意足,便随口问道:“老师要考校一下功课。你悟的是哪种儒意?以后有何心志?”

    直到此时,他才道出心里最在意的事情,语气依然那么温和,仿佛充满师长的慈爱。

    任真不假思索,答道:“弟子格的是剑,悟的是刚正杀伐之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弟子用剑,心志便不难选,愿为儒家执剑平天下!”

    他明白,董仲舒大概对春秋真意起疑,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在试探自己。

    果然,董仲舒说道:“我观你刚才一战,幻化出整座战场来,杀气里隐藏着沧桑的意味,浑厚绵长,恐怕不止是格剑这么简单吧?”

    事已至此,他不愿再煞费苦心绕下去,索性直接道出疑惑。

    任真神色微凛,情知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将决定他的生死。

    “老师果然慧眼如炬!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我去后山送酒时,站在那些石碑前看了一会儿,有点感悟。刚才激战正酣,便即兴发挥出来!”

    说着,他憨憨一笑,眼神里却流露着得意,似乎是在炫耀——你们看,我是不是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