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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但此时此刻,看着小叶在跟前流泪,庆王本来冷硬的心忽然有些慌了。

    修长的手指不安地握了握,庆王道:“你哭什么?才不是要威胁我吗?”

    小叶吸了吸鼻子,脚下一挪,像是要转身。

    庆王紧张起来:“你站……”

    不等他说完,小叶却又停下来,她转头看着庆王问:“以前、你也是这么欺负人的?”

    庆王愣了愣,忽然有些艰于呼吸。

    小叶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我想不是的,因为你要真是这样,我一定……”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心底又响起那女孩子快活的呼唤:“翼哥哥,翼哥哥。”

    那声音充满了愉悦跟欢喜,而那孩子对这个称呼充满了十足的信任,像是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心情。

    如梦似幻,小叶喃喃道:“要是那样,我一定不会那么喜欢你啦,翼哥哥。”

    黄昏,日影暗淡,微微的光从敞开的门扇里透进来,室内光线半明半昧。

    内外无声,四目相对,庆王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微挑的眼尾隐隐泛红,良久,他才又叹息似的轻声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脱口而出了,又听庆王的语气大变,就像是突然从冰中跳出一点火来,她的心中竟有些慌张。

    “你,”而庆王缓缓抬臂,在她的袖口一牵顺便握住了手,小心地拢着细嫩的手指,他道:“犀儿……你再叫一次。”

    声音竟温柔的不像话。

    第88章

    庆王的声音向来也如其人,冷冷清清的,现在却一反常态,透出无限温柔。

    小叶听得心头一颤,忍不住小脸儿发红。

    庆王握着她的手,昔日带着那孩子四处跑跑跳跳的场景重又出现,本来以为今生今世再不可得,哪里想到居然上天不负此心。

    这会儿感觉她小手上的微温,那点温度像是透过手指渗透入心里,在五脏六腑间熨帖开来。

    原先遍身的冰冷煞气,如今却都在这刹那之间犹如烟消云散,点点消退。

    小叶抽了抽手,差点滑出来,又给庆王及时地握住了:“怎么了?”

    “又、又不是小孩子了。”小叶红着脸,终于冒出这一句。

    庆王微怔,继而轻轻地笑了,手指上稍微用力把小叶往身边带了带,庆王道:“在翼哥哥跟前儿,犀儿向来都是小孩子。”

    虽然记忆还没有恢复,听着他这句话,小叶心头却忍不住生出莫名地欢悦。

    “翼哥哥,翼哥哥!”记忆中那个快活的声音又开始徘徊荡漾,一如她此刻缓缓复苏的心境。

    室内总算穿暖花开,而祥公公在外头望眼欲穿,好歹听见庆王唤了自己一声。

    祥公公快步入内:“殿下。”

    庆王问:“都安排好了?”

    祥公公道:“是、是,已经命人去御膳房传饭,至于王爷的晚膳……”

    这个决定是祥公公凭着这十几年近身伺候的经验才得出来的,只却还不知是不是摸到了王爷的脉。

    祥公公道:“原本在丰艳宫当差的程嘉姑娘如今在这儿,平日里都是在珍禽园小厨房里伺候小叶子的,所以奴婢就叫她先去准备几道小菜,就、就让小叶子陪着……”

    不等说完,庆王的眼中已经透出三分笑意:“安排的极好。”

    听了这句,祥公公的心才算落地,同时也知道两个人之间必然是又“好”了。

    笑容也在祥公公的脸上冒了出来,他笑眯眯地抬头看向小叶,见她站在庆王旁边,这会儿正努着嘴,抬手去揉鬓角,有几分无奈的样子。

    毕竟听见祥公公说这上下众人要留在珍禽园用饭,和她原先交代乔公公的正好反了。

    不过表情虽然无奈,脸色倒是红红润润的看着甚是可爱。

    祥公公禀奏完了后,小叶问:“公公,我的猫呢?”

    笙儿正牵着两只猫在外头溜达,闻言忙在门口站住,庆王道:“叫它们进来吧。”

    可两只猫磨磨蹭蹭地在门槛外头,却并不着急进内,泰泰伏低了身子,掀动鼻子向内试探,眼中满是警惕。

    吉吉微微仰头,两只圆圆的眼睛微微眯起,片刻才说道:“好像没事了。”

    泰泰也回头说:“是啊姐姐,那股吓人的气没有了。”

    只是它两个这么一对话,那边庆王就又瞄了过来。

    吉吉又紧张起来:“不要说话了,我真怕王爷会听见。”

    此时小叶走过来亲自牵着它们两个,见它两个前所未有的畏畏缩缩模样,就觉着好笑。

    小叶蹲下身子,低低说道:“怎么今儿都知道怕了?”

    泰泰喵道:“我以前也想不到,但是刚才实在吓死了呀。”

    小叶笑着小声说道:“放心吧,你们是暹罗国进贡的,王爷不会害你们的。”

    “你不懂,就算他没有想害我们,给他身上的气冲一冲,我们也要少活几年呢。”吉吉回答。

    冷不防身后祥公公见她蹲在门口跟两只猫嘀嘀咕咕的,便过来道:“怎么还不带进来呢?”

    于是小叶才忙起身,领着两只猫走到里间。

    吉吉且走打量着庆王,虽然贪图他的美色,但想到方才那令人心悸的凌厉气场,便把花痴的心稍微收敛起来,不敢放肆了。

    祥公公派了小吉安跟几个内侍过去小厨房帮着程嘉,毕竟是给庆王用的饭菜,不能大意。

    而御膳房那边因为知道庆王在园子里用膳,虽不要他们供给现成的,到底也孝敬了几道宫内珍品,又怕程嘉这里菜蔬不够,于是特叫人又送了些蔬菜瓜果之类。

    小叶听笙儿来密报几句,哭笑不得,这么大排场一闹腾,明儿满宫皆知了,竟不知如何收场。

    就在御膳房的太监鱼贯往珍禽园赶来的时候,没人留意两道黑影也跟着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珍禽园,一路跑跑跳跳,最后竟到了翠茵庭。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翠茵庭内灯火通明,门口虽有侍卫,却当然拦不住它们。

    这两只趁人不备,迅速地从门口窜到院里。

    还是屋檐下缓过气来的翠哥儿跟阿彩先察觉了,便叫道:“大花儿来了,大花儿来了!”

    这声却惊动了所有人,原来翠哥儿用的是所学的人语,当然人尽皆闻。

    只不过除了小叶,没有几个人知道“大花儿”是谁。

    除了那只刚刚“潜”进来的狸花猫。

    小叶听到声音,跑出来一看,果然是狸猫大花儿,为首的大花儿看了眼屋内,并不入内,只对小叶说道:“是庆王殿下在这里?我还以为是他们传错了呢。”

    小叶道:“是啊,你这会儿来做什么?”才问这句,又看到大花儿身后跟着那只三花猫,顿时笑道:“咦,你也来了?”

    三花探头探脑地说道:“你欠我的鱼干什么时候还?我想来找你正好遇到大花……”

    还没说完,就给大花拍了一爪子。

    三花原先为小叶挺身而出的时候甚是勇猛,此刻给大花拍了一下,却乖乖地躺倒在地上,俯首称臣似地不做声了。

    小叶却忙道:“还还还,我这两天有点事情,一时忘了,不过绝不会赖账。”

    大花儿说道:“鱼干是一件事,我另外有一件事问你。”

    “什么?”小叶忙问。

    大花儿说:“我怎么听说,你、你知道过去的事情了?”

    小叶脸上原本带笑,这时候便敛了笑容:“是、是啊。”

    大花儿歪头瞅了她片刻,终于道:“大哥跟雪球都听说了,只是它们给看的很严,不方便跑出来,所以叫我来打听打听。看看你怎么样。”

    小叶感动,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我没事,放心吧,也转告它们两个,不用担心。”

    大花儿欲言又止,终于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大哥……它交代我,让我看看你的情形,如果你难过呢,就不要说别的话了,如果你还好呢,就让我告诉你……”

    “什么?”小叶好奇。

    大花儿满脸勉为其难,勉强说道:“大哥说,你若是得闲,或许可以带那两只挖煤猫去咸福宫,它……”

    大柚子的原话当然不会是“挖煤猫”,而是一个让大花儿无法说出口的肉麻词。

    纵然如此,说到这里的大花儿伸了伸脖子,做出一个如鲠在喉的动作,才继续含糊不清地说道:“它说什么很是想念。呃……”

    身后的三花猫听到这里,顺势翻了个身,伸出前爪捂住了脸,显然也觉着这话把自己纯洁的耳朵都污染了。

    小叶听大花儿说起自己的身世,心里本又有些沉重愁苦,听到大柚子这份“心意”,才又笑了。

    正在此刻,大花儿蓦地抬头。

    小叶随着转头看去,却见是阿南在身后,他说:“王爷叫我看看你在做什么。”说着就扫了一眼那只三花儿。

    阿南当然记得这两只猫,一只曾在咸福宫里三猫一猞猁相谈甚欢的让他如魔似幻,一只曾在体和殿耍拳打侍卫让他眼花缭乱。

    事到如今阿南自然笃定了,要说小叶发癔症也是有的,但如果要这些猫猫狗狗陪着她一起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饭菜在翠茵庭内摆好,小叶又叫程嘉把剩下的小鱼干拿了些出来,请大花儿跟三花猫一起吃,三花猫在大花儿跟前显得非常乖巧,还时不时把自己跟前的鱼干推给大花,简直像是个人畜无害的可爱小猫咪,吃了会儿又抬头咪咪地叫,粉红色的鼻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把阿南也看的迷惑加倍,几乎忍不住要去伸手爱抚一把,体和殿那犀利的猫拳竟如一场错觉。

    室内,祥公公跟老乔站在门口,庆王一枝独秀坐在桌边上,身旁只有一个小叶。

    小叶垂着头,目光所到之处却是庆王的腿,她盯着看了会儿,不知不觉失态,早给庆王发现了。

    手在腿上轻轻地一按,庆王问:“你在看什么?”

    小叶一惊,待要转开话题,又觉反而生硬,于是低低的问:“你的腿,”她迟疑着:“是景阳宫那一次……”

    从先前没见庆王的时候,听说他的事,只觉着遗憾,后来相见了,是这般神仙姿容,更觉着上天之残忍,竟非要让这完美无缺里头弄出些缺憾,只怕是老天也妒忌犹如芝兰玉树神仙中人般的庆王,所以故意折辱。

    哪里料到,造成庆王如今情形的,竟跟她自己脱不了关系,而且是直接关系。

    庆王反而笑了笑:“没什么,最难的都过去了。”

    他是这样轻描淡写,就像是这些年来身心所受的那些非人折磨都不值一提。

    小叶看着庆王,这会儿的感觉又跟先前不同了,她张了张口:“真的、不会好了吗?”

    庆王一愣,继而微笑:“这个不重要。”

    对庆王来说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没有出事,如今就好端端地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