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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要说的他刚才已经说过了,本王没什么兴趣。”赵睿安道,“过了仲秋,他这皇子位保不保得住还是个问题,就别同本王谈什么天下江山了。”

    “江山美人,东平王既无意江山,那美人呢?”

    “美人?”赵睿安笑而反问。

    “我说的是……宋家六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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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秋临近,长安城中愈发热闹,官署的人忙着布置街巷,彩灯已经挂上,成串落下。宋星遥也愈发忙碌,因着朝局变动,长安暗流涌动,各处报上来的消息都隐隐约约昭示着不平静,她花了大量时间在这些消息上,总觉得要出事。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一件薄披轻轻落到宋星遥背上,她这才从满桌文书中抬起头。

    “一晚没睡,眼都红了,像只兔子。”林宴的声音响起。

    “你不也一样,整晚没睡。”宋星遥开口,声音瓮瓮的带着鼻音,揉着眼睛道,“林宴,这仲秋节不好过。”

    林宴昨夜与她一样,彻夜办公,不……他比她更辛苦些,已经两天两夜没阖眼了,一**地见人安排事宜。其实上辈子她也见过这样的林宴,只不同的是,那一世她不知他在忙些什么,这辈子她不仅仅知道,还参与其中了。

    “有什么发现?”林宴笑笑,问她。

    “京城不太平了。你看这几个消息……”宋星遥从铺满整个桌面的文书里抽取出几份逐一摆在他面前,道,“这些,都是平日与三殿下交好的官员,近期走动更加频繁了,还有这些人,全是禁军中负责戍卫的人,以及负责城守的金吾卫,通通暗中与三殿下密切接触。虽然没有直接触,但从各处收集来的消息来判断,不难看中其中蛛丝马迹,再加上前些日子不知谁将长公主手握三殿下刺杀五殿下证据之事透漏出去,我怀疑三殿下打算伺机动手,只是尚不能确定时间与手段。”

    “仲秋宫中家宴。”林宴回道。

    宋星遥诧异地抬头:“你怎如此确定?”

    “圣人身体有好转迹象,仲秋后若能临朝,必要亲自过问五殿下遇刺之事,如果三殿下不想让此事暴露,必要在仲秋前解决。仲秋长安城也有花灯烟火盛会,最是人心疏散之时,最易生事。再加上宫中家宴,所有嫔妃皇子皇女并朝中要臣都要入宫赴宴,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一次性能控制住所有人。如果他真打算对付长公主,那天是最好的选择。”

    “在宫里对付长公主?”宋星遥看了看满桌的凌乱,又看看林宴沉敛的眸,忽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不止吧,他的目标不是长公主,而是直接……”

    林宴点头:“早了六年,宫变。”

    “……”宋星遥失语,怔怔看着林宴。

    林宴蹲在她椅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别紧张,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他能如此肯定说出这番话,这猜测必然已经有八成可能,宋星遥攥住他的衣襟:“走,我同你去见长公主,咱们提早解决。”

    林宴握住她的手,摇头:“不解决,他既有纂位之心,就让他谋位,如此一来,对殿下才最有利。”

    宋星遥已非昔年妇人,一点便通:“你的意思是,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赵幼珍的地位如今本就尴尬,三皇子又是正经皇嗣,就算圣人驾崩她也不能名正言顺继任,但若三皇子弑父纂位情况就又不同了。赵睿安想挑起长公主与三皇子间的争斗,来个鹤蚌相争鱼翁得利,那他们也可借此机会反将一军。

    “可那样……会很危险。”宋星遥想通其中关键,喃喃道。

    “自古皇权更迭,无不浸血沉骨。危险是必然的。”林宴抱紧她。

    但这危险对他来说,又与从前不同。宫变……是他和宋星遥的噩梦。

    “遥遥,明起我会离府至仲秋后,你不要留在家中,也别去公主府,到狸馆里呆着,那里内外都布置了人手,辰字部精锐会跟着你,以策万全。若起变故,狸馆的暗道你也已知道位置,直通城外,自可逃命。”林宴抱着人,一字一句交代。

    为这一天,他做了很多安排,所有事交代得清清楚楚,就算他回不来,也要保证她能平安。

    “那你呢?”宋星遥问他。

    “我会完成你的心愿。”他道。

    “我什么心愿?”她问他。

    “你不就是想寻个大靠山,做个逍遥快活的小奸臣。”林宴捏捏她鼻尖,又道,“好让你摆脱过去,摆脱我,摆脱这世上于你的种种束缚羁绊。我说过,你之所愿,既我所求。”

    “林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你都在为别人活。我问你,你心中真正想要什么?若是此番事了,得偿所愿,你还想做个权臣吗?”宋星遥问他。

    “权臣……非我所求。”林宴想了想,唇边忽然绽出朵温柔的笑,“我想求殿下让我入太史局。”

    “太史局?”这个答案大出宋星遥意料。

    “嗯,入太史局,推演修历,观天测星。”林宴缓道,这是他从未对人提及的心愿。

    “为何?”宋星遥好奇问道,“你莫不是真要修仙得道?”

    林宴摇头:“北指南倾,我盼星遥海晏。”

    观星,天星为星,她亦为星。

    就让他看一辈子吧。

    宋星遥失语,良久方道:“我等着你回来。”

    ————

    翌日,林宴如往常般出门。

    宋星遥抱着他的披风送他到门口,踮脚为他轻轻披上,将他鬓发整好,下人已经牵马过来,林宴回手搂住她的腰,只道了声:“等我回来。”语毕松手,干脆俐落翻身上马,消失在宋星遥视线中。

    很普通的清晨,平静得像成婚以来这百来个日子,谁也没察觉异常。

    宋星遥目送他离开后回屋,明日就是仲秋宫宴,她在去狸馆前得先去公主府见过赵幼珍,再将事情安排清楚才能去狸馆等林宴回来。

    燕檀已经把她要的东西收拾妥当,马车也侯在府外,两个主子都不在府内,宋星遥不放心,拉着几个管事站在园中叮嘱,话正说到一半,府外却来了两个宫人。

    这两人一个是韩青湖的近侍,从她入宫就跟在她身边的亲信,另一个是圣人身边的宦官。

    “明日便是仲秋团圆日,娘娘倍感思亲,愁眉难展,圣人怜惜娘娘,因明日是宫宴不得空闲,故想请娘子今日入宫陪娘娘一叙,解她忧思。”宦官奉圣人之命请她入宫。

    论理韩青湖的亲人是林宴才对,但林宴是外男,而韩青湖并未恢复真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林宴入宫陪她,在外人眼中,宋星遥就成了与韩青湖走得最近的女眷。

    既是圣人之命,宋星遥推辞不得,只能应下。

    第116章 囚禁?

    时辰尚早, 早秋天色晴好,宋星遥坐着马车很快入了大明宫,被人引往韩青湖的寝殿, 殿内已经备好了茶水点水。

    “京城最好吃的小饼,松仁枣泥馅儿, 来尝尝。”韩青湖坐在座上冲她招手。

    宋星遥左右看看, 圣人不在殿上, 这才入内,向她盈盈一礼后坐到她左手边位置上, 又看案上的点心,压成圆月模样的小饼,上头是兔子花纹, 烤得金黄,满屋生香, 不是宫里的点心。

    “这可是大通坊的李记?开在犄角旮旯里的小门脸,饼子做得一绝。”宋星遥笑道。

    “你也听说过李记?他们可不大出名。”韩青湖有些惊讶。

    “他家最出名的是那句话, ‘出名未必好吃, 好吃的未必出名’,挂门楣上呢,可狂妄了,不过味道确实好,就是店小, 若非长安的老饕,可发现不了这家。”宋星遥又道。

    她自然去过这家小饼铺,也吃过几回, 不过不是她自己发现的, 是有人带着去的。

    那人在长安活了十多年头, 但凡长安新鲜好玩的玩意儿,或是些藏得深的食肆酒馆,他通通知道,带她大街小巷的逛过,这间李记饼铺就是其中之一。

    韩青湖有些失落,露出孩子般的神情:“我以为你没尝过,还想叫你也试试。”

    “娘娘心疼我,六娘欢喜得很。”宋星遥笑出酒窝,甜道,“这家的饼我只是前两年吃过一回,娘娘这儿的应该是他家新出的饼,听说每日只卖一百份,迟了可排不到,我还没机会尝过,今儿也算沾了娘娘的光。”她说着将饼掰开,尝了一小口,点头赞道,“好吃。”

    韩青湖这才又笑开,脸上有些不合常态的笑意,似枯木逢春般。

    “娘娘这儿怎会有这等民间之物,是陛下疼惜娘娘,让人给您采买的?”宋星遥便又问道。

    “是底下人孝敬的。”韩青湖闻言却将笑微落,淡道。

    宋星遥也不再多问,兴致勃勃吃了半块才罢手。见她吃得高兴,韩青湖也开心,道:“今儿你在我这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咱们好好说些话。”

    晚膳?

    宋星遥眉头微微一蹙,只问她:“娘娘今日不用陪陛下?”

    “陛下怜我孤苦,特意给我这半日时间见亲眷,我想我在京城没有亲人,只能找你进宫说说话儿,有没耽误你的正事?”韩青湖问她。

    宋星遥摇头:“横竖就是公主府里的杂务,也没什么正事。”

    “那就好。”韩青湖从座上下来,“走,带你去瞧瞧十五,他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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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皇子赵睿启已经七岁,穿着束腰的圆领袍,正站在窗边习字,小大人一般,脸上的稚气稍去,只在看到宋星遥的时候才扬起一抹旧日的笑来。

    “明日仲秋,我想写幅字送给父皇,祝他安康。”赵睿启的声音依旧稚嫩,但口吻已沉稳许多,“可写来写去总不满意,不知道该挑哪幅,宋姐姐帮我选一张。”

    宋星遥瞧桌上堆满许多写好的字,笑道:“我瞧着每幅都好,皆是殿下的一片孝心。”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和连娘娘一样。”赵睿启撅撅嘴道。

    “这孩子。”韩青湖笑了。

    赵睿启挑不出来,还要再写,宋星遥说笑了几句就不打扰他,与韩青湖在这处临水的书阁里逛起来。这阁楼也是韩青湖的寝宫之一,宋星遥还是第一次进来,阁楼另一侧靠窗的地方还放着高案,案上零散地放着几幅字,看墨迹应该是新写没多久。

    “娘娘的墨宝?”宋星遥随手拈起一张,纸上是女人纤绣字迹,只有一句诗却字字写得认真,一笔错误都没有,“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宋星遥喃喃读出那诗,纸却被韩青湖一把抽走。

    “随便写写的。”韩青湖随手将纸塞进案上的书中。

    宋星遥不多过问,陪着韩青湖在阁中闲谈许久,等赵睿启又写完三幅字,一起替他挑出一幅来,这才离开书阁,又回寝殿。

    天色微沉,已是傍晚时分,宋星遥惦记着宫外之事,心绪飘远,韩青湖唤来宫人打算备饭,只是话才吩咐了一半,便听殿外传来一阵匆促脚步声,两个宫人气喘吁吁跑进来,礼都顾不得行便道:“娘娘,您快去瞧瞧,陛下又犯头疾了……”

    “犯了头疾该请太医才是,本宫又不会诊治。”韩青湖神情有些冰冷。

    那些宫人似也见惯,并不以为意,只道:“太医的汤药也不如娘娘管用,陛下也惦记着娘娘,还请娘娘速往紫宸殿。”

    “知道了,待本宫更衣就去。”韩青湖冷冷起身,脸上笑意俱无,径直入了内殿。

    宋星遥与两个宫人面面相觑站在大殿上,她心中已是疑惑满满。韩青湖换了身衣裳很快出来,只向宋星遥道:“你稍坐坐,我去去就来。”

    语毕,她带着人就走了,宋星遥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

    阿嚏——

    宋星遥在她离殿后才将憋得不行的喷嚏打出,连打了几个方歇。才刚韩青湖路过自己身边,身上那股异香突然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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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一点点黯沉,宋星遥独自在殿上坐着,越想越觉不对,也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脸色一变,起身出殿,打算唤人前来,留话告辞。

    “娘娘吩咐过,请宋娘子在殿上稍侯,娘娘很快就回来。”

    殿门就站着两个宦官,与其说是随侯,不如说是守着门,见宋星遥出来便一左一右拦在殿门前。

    宋星遥解释了两遍,这二人只有那一句回复,她便心生不妙。这里是大明宫,暗中保护她的护卫不可能带进来,若是出事,她插翅难逃。

    如此想着,宋星遥更想离宫,正琢磨着办法,韩青湖回来了。

    那股异香稍减,不过还是颇浓郁,像沾在身上一般。她出去一趟似有些疲倦,眉心紧锁,见宋星遥要走,倒未说什么,只挥手遣退两个宦官,冲她歉然道:“抱歉,宫人不懂事,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