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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这些年,他们庄户看着这许多地,却守着穷,这心就跟被猫爪子挠过一样,全是血痕。

    先前,潘安听李满囤大笑,以为种地有望,没想又听小姐说不种地要养羊,最后老爷竟也同意养羊,他这心啊也跟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虽然还是不能种地,潘安想:养羊也不错。即便卖不出去,也能留着自家吃肉。反正,养羊总比地就这么荒着强。

    何况,养羊并不麻烦。早起,把羊赶出来吃草,晚上再赶回圈,夜里草料给足就行。不似猪,一天两顿都得煮,也不似鸡,下了蛋,还得跟着去捡。

    确定了养羊,李满囤又思了一刻,方和潘安道:“你等余庄头回来,先和他商量一下怎么养羊。”

    “咱庄里若是羊群不够,你们把钱算出来,跟我拿钱。”

    虽然没养过羊,但养猪得买猪仔,养鸡得孵鸡子,李满囤还是门清的。

    买猪仔鸡子都得要钱。李满囤想着庄子的粮种都是他给出,便就决定自己拿了这买羊羔的钱。

    说话间,骡子已经磨好了面。李满囤瞧那骡子一身青毛,油光蹭亮,便觉喜欢,笑问道:“这骡子,会拉车吗?”

    潘安也笑道:“会的。”

    “这是大青,脾气好。”

    “还有一头大黑,那可真是驴脾气。”

    李满囤爱惜的摸了大青好一会儿,心说:等羊养成了,有了钱,他也尝试着养个牛和骡子啥的。这些大家伙,可比羊值钱多了!

    余庄头晚饭后才回来。今儿一个白天余庄头都去隔壁赤水县打听枸杞苗去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回来后,余庄头听了潘安来说养羊的事,也以为可行。

    最近余庄头在外面跑了几趟,亲眼目睹了周围村户的改变。村人真是有钱了––进城买肉都是三斤,五斤的割;细布,也是整匹整匹的往家买。想来养羊卖肉,也会有主顾吧。

    村人的这些变化都是枸杞带来的。连带的,村人也特别在意枸杞苗––压根就没人卖。

    余庄头本想去邻县碰碰运气。结果去了这一趟,余庄头才发现邻县也有外地商人在收枸杞,便知在这周围想买到枸杞苗的机会几乎没有。

    既然买不到枸杞苗,余庄头发狠,那就养羊!总之,他不能啥都不做,干受穷。

    因李满囤留了话说想买羊找他,故于庄头和潘安、潘安他爹潘小山和以及潘安他哥潘平,商量了整一个晚饭方才拟出一个大概。

    现庄子里有一个20来只羊的绵羊群。但到腊月交租,庄子里却要出成羊16只,那时便即就只剩下十只羊。

    庄子要养羊,若按15只成年母羊配一只公羊然后一年产30–50只小羊来算,那便按一块地一群养算,就要最少再买30只成年母羊和两只公羊,这便就要60多吊钱了。

    余庄头,不知道李满囤手上有多少钱,所以在商议好后,便趁来李满囤家接余曾氏的机会赶紧询问。

    李满囤听完余庄头的账,想了想说:“这钱,我有,明天送去给你。你看着买。”

    “就按你们说的,先买两个族群,放在山那边的两块地上养。”

    “原先年底给我送的十一头羊,我今年,也不全要。”

    “除了冬节的这一只,我再要四只,一只除夕祭祖,三只家吃外,余下的六只,也都留着做种。”

    “你们的五只,若是不吃,我这边也买下来做种。”

    “这样,就有三群羊了。”

    余庄头一听,自是愿意,他们的羊本来就是要卖掉换粮食和猪肉的,现李满囤愿意收,自是免了他们卖羊的麻烦。

    对比卖羊难,买羊却是简单。谢家庄子多,这些年租交下来,余庄头也认识了好几个小庄子的庄头。他跟他们能收到成年母羊。

    有了羊,还得准备牲口棚。李满囤于是又加给二十吊钱买石头和砖瓦,而木料则用庄里工房现存的就好。

    送走余庄头和余曾氏,李满囤便关了大门和后门,然后方拿着铁锹进了柴房。

    搬开柴房中间的柴禾,然后又搬开铺在地上隔潮的石头,李满囤便开始挖地。不一会儿泥地里露出一口扎着油纸的缸。

    小心的解开油纸,露出缸口,李满囤伸手自缸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将银子放进篮子,然后又接着掏。如此,掏了二十回,凑足100两,李满囤方才停手。

    照原样,把缸扎好,土填上,土上的东西又一样一样放好。李满囤拿着锹,提着篮子出了柴房。

    王氏瞧见李满囤进房提了这许多银子,不觉问道:“这么多钱?”

    “咋了?城里的房子,看定了?”

    经王氏这么一提,李满囤方想起八月节他说过进城买房的话,偏这阵忙,他竟给忘了。

    “不是。”李满囤摇头笑了:“刚你提醒了我,我明儿进城瞧房子去。”

    “这是买羊的钱。”

    李满囤简要地和王氏说了多出一百亩地和准备养羊的事。王氏闻讯自是十二分的欢喜,不提。

    早起,李满囤趁余庄头送余曾氏过来时把80两银子给了余庄头,让他买羊和建牲口棚使。

    余庄头没想到李满囤拿出来的竟是银子,吃惊过后便是感叹:新庄主人不可貌相,家中竟有存银。先前,他倒是小看了。

    吃完早饭,李满囤决定进一趟城。冬节在即,李满囤准备把冬节的节礼给办了,然后就是打听打听房子,最后则是顺路给自己也添一套全新的棉袄棉裤。

    看过了媳妇和闺女的新衣,再看自己的旧袄,李满囤便觉得有些寒碜,故他觉得有必要给自己也添套新袄裤。

    眼下正是农闲,李满囤想着进城也没有要事,倒是把红枣带上才好:一来两人路上作伴说话,也不寂寞;二来天气日冷,若待下了雪,这进城可就是遭罪了。到时,红枣就是想进城,他也不能带。

    似红枣这么大的孩子,若是染上风寒,那可不是玩笑。

    这一次,李满囤依旧背着红枣进城。他还没学会赶牛车,而潘安得留在庄子里和他父兄一起帮着余庄头张罗养羊的事。

    随着收购枸杞商人的离开,大刘村码头停泊的船只明显少了,连带的北门外聚的短工越发多了。

    因为活少,李满囤很轻易地在县城北门外的茶馆找到了空坐的朱中人。

    小县城的中人,一向都是身兼数职––招工招徒、帮佣帮闲、商铺租赁转让、房屋买卖,甚至还有保媒拉纤。总之,不管啥事,只要肯使钱,中人啥都能办。

    朱中人瞧见李满囤也很高兴。他甚至还记得李满囤的姓氏。

    “李爷!”朱中人站起身,冲李满囤抱拳笑道:“好久不见!”

    中人这行当吃的就是朋友饭、信用饭。先朱中人和李满囤不熟,不敢招呼。但经了崔师傅这桩生意,他摸了李满囤的底,知道对方是个殷实的庄户人,故现才敢交道。

    呵呵,不是殷实人家,可招待不起崔师傅师徒三个的吃喝。此外他没从崔师傅嘴里听到一句李满囤家的不好,这便即就难得了。

    李满囤这两个月做了老爷和里甲,与人说话交道能力也长进不少,当即也抱拳回笑道:“朱中人,您发财!”

    哈哈哈,寒暄过后,李满囤说明来意。朱中人回想一刻道:“李爷,今年因为枸杞生意,城里,特别是北街这块,房屋涨价涨得特别厉害。”

    “如您先所说的,一进宅院,再加三间铺子,现今,已不是120两,而是150两了。”

    “还有价无市!”

    “涨这么多?”李满囤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嗯!”朱中人肯定地点头:“价钱就这三个月里涨的。”

    “我七月居中了西街一个三开间店面加一个齐整院子的宅子,也才115两。”

    “而这个月,我经手的北街一个类似的宅子,谈好150两。”

    “结果,临到写文书了,卖家竟然反悔了。说不卖了!”

    “他要先租半年,看看形势,再说!”

    李满囤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三个月,竟差了三十两。

    联想起村里磨坊排不上队磨不上面的事,李满囤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就买不上城里房了。

    “那现在城里就没铺子要转手了?”李满囤还是不死心。

    “有倒是有,”朱中人道:“但就一个只一个门脸的小铺子。”

    “诺,”朱中人咧嘴:“就在北城门进去一百步内。”

    “门脸朝东。这铺子,原就是个门堂兼灶房。门堂后有三间向阳房屋。”

    “说是向阳屋,但屋前方六尺就是就邻家的后墙。房屋实际的日头并不好。”

    “似这样一个小宅子,先前只要十二两。现在则涨到了三十两。”

    李满囤想象了一下堂屋门前六尺外有堵墙,觉得无法接受,便即就不再追问。

    第58章 学堂房

    李满囤正想问问朱中人手里有没其他铺子, 即便稍微贵点也无妨。便听到他家闺女的声音。

    “朱伯伯, ”红枣问:“城里带铺子的房子涨了,那不带铺子的呢?”

    这段时间红枣家日子舒坦, 天天吃肉,以致红枣都忘了自己先前进城住的抱负。现听中人说起房屋涨价的事,方才跌足后悔––这房价竟然都涨过一波了!

    朱中人闻言一愣, 最近买房的都是外来的商人,他们一般只要带铺子的宅子。所以近来他经手的两起买卖都是铺子。

    仔细回想了一下,朱中人方摇头道:“如果只是宅子,那倒是没怎么涨。”

    红枣一听方才安心。前世红枣所在的大都市,房地产辉煌发展三十年。商铺也就开始十年飞涨, 后来二十年都再没跑过住宅。而且商铺转让要交重税。所以,投资商铺的收益, 远不及投资住宅, 而投资住宅首选,当然是投资学区房了。

    好吧, 这世界, 还没学区房的概念,但这难不倒红枣,没一个,就创一个呗。

    “爹,”红枣转与李满囤说:“咱家在城里置了宅子后,弟弟就能在城里念书了。”

    “爹,你得给弟弟买一个离城里学堂近的房子。”

    “啊?”

    虽然还在追儿子的路上奔跑的李满囤此前从没未想过儿子将来读书的问题, 但经红枣这么一说,便立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李满囤自己,直到12岁,才有机会和7岁的李满仓一道进了村里的学堂认字。当时的他格外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学地很认真,也很刻苦。加上他比一般的孩子年龄都大,故写字认字比所有人都快。

    可惜这样的念书机会,只有三年。三年里,李满囤也曾幻想过某一天他一朝得中,衣锦还乡。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现实里,可没人供他科举––于是十五岁那年,他只能放下书本,扛着锄头跟他爹下地干活。

    现在,可不比当年。李满囤兜里有了钱,他腰杆子就挺了。他的儿子,只要能读书––科举,他供。

    红枣眼见李满囤不出声便就继续讲故事。

    “爹,”红枣说:“我听爷爷给大哥说过孟母三迁的故事。”

    “说这孟母,一个寡妇。她为了儿子学好,但凡攒到钱,就搬家。”

    “她开始住在城外的墓地旁,等有了钱,便即就搬进了城里的铺子旁,然后再有了钱,就搬到了一个学堂旁,然后她儿子就学好了。”

    “爹,你看,这自古以来,这学堂旁边的房子就比铺子旁的好和贵。”

    “孟母的故事就是告诉我们买房当买学区,”红枣本想说学区房,但幸而及时想起当前可没学区概念,便即改口道:“学堂房。”

    前世红枣所在城市,有十来个区县,但不管这十来个区县如何做规划,炒概念,房价最高的永远是中央城区的学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