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穆乔之的骨子里——她方丽坤天然是他的人——一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

    从他在校园的长椅子上扶起她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改变过了。

    为她所付出的心血，精力，人力物力成本……完全跟他对科学的态度一致，——他这一生，为之付出代价的便只是她、医学事业；他毕生唯一挚爱的，也只有这二者——这两样在生命里并重，绝对没有可能放弃。

    这种认知已经在他的骨髓里面，所以，他在出事之后才会留下那样的遗嘱，将他所有的一切全部留给她。

    当时，她是非常感动，现在，却非常震惊。

    真的，她一直没有理解这一点，以为和别的普通男女一样，分手就是分手了——原来，乔之，根本就不认为二人分手了——哪怕她方丽坤已经另外嫁给他人了，他也对此并不认可，也不在乎。

    我的东西，就必须永远是我的。

    这男人，比曲存姿更顽固一万倍。

    也是男人本性里那种好战性和独占性，如果她没有嫁给曲存姿，如果她一直等在原地，可能他反而不会着急，反而无所谓——但是，她先放手了，先嫁人了，那就不行了——

    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凭什么被别的男人捡便宜？

    曲存姿，在他心目中完全是一个掠夺者。

    我种了几年的西瓜，长大了，到了收获季节，一夜之间就被别人给摘光了。

    他愤怒得出奇。

    在曲存芳的婚宴上，这种愤怒就达到了顶点，所以，才不惜铤而走险。

    尤其，他在哥本哈根这半年时间里，工作上完全陷入了一种停滞状态，心态焦虑，浮躁，生活又一团糟，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他在惶惶然里，左冲右突，而且也不是什么处理情感的高手，就更坚定地认为是自己身边少了她：少了工作搭档，灵魂伴侣，一切，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他将她拉起来，走到一间办公室。

    那是某国最新的医学研究领域，穆乔之曾在哥本哈根负责其中一部分的研究，但是，毫无进展。他指给她看，神情非常苦恼：“丽坤，你看这个结构图，我在三个月之前就觉得自己有了一点灵感。可是不知怎地，一夜之间，那灵感彻底消失了，无论如何我都想不起来，从此，脑子里非常混沌，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愿望……”

    那是心脏方面的高精尖，她仔仔细细地看那结构图，半晌，淡淡的：“乔之，你知道，我对这一块并不精通。”

    “我并不需要你精通，但是，我希望你陪我在这里完成这一项研究。”

    “你多久会完成？”

    “我不知道。早则两三个月，多则无法判断。”

    “如果一直无法判断呢？”

    “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工作生活，但是，每年我会陪你去外地度假，决不让你感到枯燥。”

    如果有爱，也未尝不可。

    但是，如果没有爱呢？

    她想起那么漫长的岁月，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