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炎接到赵蕴传他入府的消息,一阵狂喜,他厌倦够了这种空有一腔抱负向东流的无力感,他甚至没要马车,呼哧呼哧的跑向赵府,经过破败的守备府门口时,看到门楣上挂着白色灯笼,他呸了一口,念叨了句晦气,加快了脚步。
王涛正在等他,把五箱粮食种子和沉炎做了一个交接。
沉炎激动不已:“将军有其他交代吗?我能去见见将军吗?我想给将军磕头…”
王涛摆手:“将军发了一顿脾气,看上去心情不好,不见人的,夫人说了,就看你表现了,若做好了,便将官印赏给你,去吧。”
沉炎乃一个县令,被一个无官无职的呼呼喝喝,他一点也不介意,一脸感激的拱手致谢,着人拉着五个箱子就要返回衙门,回程的路,依然是要经过守备府的,这次他遇到了胡二度的心腹许莫。
仇人相见应是分外眼红,可沉炎懦弱了多年,就算许莫现在失势,他还是怕,先低下了头,往旁边想避开许莫。
许莫挡住他的去路:“沉县令看着春风满面,好像是遇着喜事了?”
沉炎不吭声,沉默的指挥着下人先行。
许莫扫了眼箱子:“沉县令真是苦尽甘来啊,总算是得到器重了。啊,对了,沉县令还不知道吧?算起来,再过一天,就到了岚夫人母女“二七”的日子了,到底也是夫妻一场,沉县令不打算一起来上一柱清香吗?”
沉炎猛然抬头,干瘦深凹的瞳孔瞧着十分可怖:“你说什么?”
许莫对着他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沉县令听不懂人说的话?”
说完,他背着手步伐轻快的走进了守备府。
沉炎宛如傻了一般站在原地,转头怔怔的看向守备府门檐下那随风摆动的白灯笼。
许莫还住在原来的厢房,这是赵蕴给他的特例,门上挂了锁,是他早上走之前锁上的,他取出钥匙解锁,走进房内,因窗门紧闭,室内空气不流通,一股淡淡的尿腥味飘在房间里。
美貌的妇人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小嘴被一个木塞子堵着,令她无法发声,双手被铁链锁着,限制了她的自由,令她无法下床排泄尿液,只能漏在床上。
她眼睛红红的,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许莫只要看到她还在这里,心就安了,他出去打了一桶洗澡水回来,然后解开她的手链,把她抱进澡桶里,之后再去把床上的被褥全部换掉,再点燃一支香,没一会,房间里就没有一点点味道了。
最后他脱了衣服,自己也迈进澡桶里,将美妇拥在怀里,怜惜的亲了亲她红肿的眼睛:“别怪小的,都怪夫人总是要胡言乱语,总是想着逃跑…小的也没有办法…”
***
当天深夜,赵蕴突然在黑夜里睁开双眼,瞧了眼身畔熟睡的林熹一眼,慢慢的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上衣服拿着一把剑就要往外走。
“赵蕴!”
他脚步一顿,回身:“你怎么醒了。”
林熹赤脚下地冲过去抱住他的腰:“别走,赵蕴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他扯开她的手臂:“听我说,只要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十天后,我便可以回来,林熹,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我大哥,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还有鑫儿那孩子,他们父子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能不管他们!我做不到!”
“大嫂已经说了,有大夫在治大哥,假以时日,会好的…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只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林熹抓紧他的手:“…你真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赵蕴,我会害怕。”
赵蕴冷静的可怕:“这正是我为什么半夜离开的原因,林熹,不会有人知道我离开了,我把所有人都留下保护你,不会有事的。你并非是一朵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心志坚定,一定要走了!
林熹沉默下来,取来一件貂皮的披风:“夜里风大,你多穿一件。”
赵蕴接过披风的同时把她一起拉进怀里狠狠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味:“等我回来,我会很快回…”
她扶住他的肩膀,仰头吻上他的唇。
他眸中闪过一抹迟疑,可当她的舌尖伸过来的时候,他立刻用自己的舌头缠了上去,一边想着亲一下再走,一边又想着她的小舌头勾人的要命,缠着他的舌头,让他退都退不开…
赵蕴的思想拼命的呼喊着:够了够了,别亲了,该启程了,可身体上却不听使唤,放不开她的嘴就罢了,手也揉上了她的胸,貂皮的披风已经掉在了地上,林熹单薄的里衣也被脱的挂在了手肘上,赵蕴把她一对雪白的奶子都快揉碎了,不时的有粘稠的口水滴到这对奶子上,赵蕴已经半只手都摸湿了。
漫长的接吻让两人都有些呼吸困难,四瓣红肿的唇分开之时,又一条长长的银丝坠下,滴在奶子上。
女色确实是能磨人心志的东西,赵蕴此刻满脑子都是先把她奶子上的口水舔干净,再把她裤子扒掉舔她小逼上的淫水。
大哥从小到大的教诲适时的浮现眼前,他猛的
放开怀里的活色生香,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暗里。
林熹半裸着身子,独自在屋里站了一会,然后让顾嬷嬷去端来一盆温水,擦了擦身体,再回到床上时被窝已经冷了,两个人的位置只剩下了一个人,她缠紧了被子,左右翻了几个身,慢慢睡去。
次日一早,她召来沉明,王涛,吴一春,贾亮,邓举天等人。
“不瞒各位,将军昨夜已经独自出城,归期估计在半月之后。”
沉明等人却道:“夫人,咱们知道,将军昨夜里分别来咱们的屋里留下交代了,要保护好夫人。”
林熹微微吃惊,但一想,也确实是赵蕴会做出的事情,对她,他总是想的特别周到。
她凝神继续道:“今日找各位,是为一件事。”
顾嬷嬷此时展开了一张画像,正是林熹靠着记忆涂涂改改画出来的肖荣。
“此人,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见过?约在七年前,将军带回营中的一位能士,咱们和胡二度对战的火药,正是出于此人之手。”
几个人居然纷纷点头。
“是肖先生!”
“夫人,肖先生做出来的火药可把戎鬼炸了个稀巴烂,将军曾经在胜仗之后为肖先生办过宴。”
“夫人,在军中无人不尊重肖先生,多少人磕头求着要入他门下…”
林熹看着这几人提到肖荣一脸尊敬的模样,挑了挑眉,将诧异压下,道:“将军同我讲过,说肖荣曾主动收徒?你们知不知道他收了几个徒弟?姓甚名谁?现在何在?”
沉明知道一些:“收了好几个呢,但是肖先生人没了之后,就属黄蟒最厉害,将军很是倚靠他,还带着他入京领赏了呢,当官了!”
王涛妒忌道:“对对对!人现在吃皇粮!唉。”
林熹问道:“除了这个黄蟒,其他的呢?也全部入京封官了吗?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靠同一个手艺吃饭竟这般和睦?”
这就把他们几个问住了,他们那时候都在各自关心自己能不能得到封赏,哪里会去记旁人的…不过努力想想,吴一春还是想到了些:“好像不是全部都进京了,我记得好像他们不和过一次…”
吴一春一提,旁人也想起来了。
“好像是!是不是那回试火药的事情?”
“啊我记起来了!”
一下子几个人都争着要说,沉明大喝一声:“在夫人面前像什么样子!”
然后他总结:“有一个叫乔海的,他原本平平无奇,不算出众,只听说他语出惊人竟要用无辜之人的性命试火药威力,而黄蟒是建议可以在猪鸭鹅这些畜牲上试试看,两人争执不下,请将军裁决,将军同意黄蟒的做法,乔海心中不服,违背将军的命令,偷偷摸摸的找了一个小村庄,为了试火药威力,炸死了十几户人家,将军震怒,未免他继续害人,挑断了他的手筋,将他赶走了。”
林熹立刻道:“画出他的模样,把他找出来。”
沉明大惊:“夫人,乔海对人无怜悯之心不可共事啊!”
“可你们又想不起旁人了。”林熹放软声音:“先找,人不可能全无弱点,总有办法治他,对了,连同肖荣,一并找出来。”
顾嬷嬷把肖荣的画像递给沉明,顺便将他们送出府。
回来见林熹又在描肖荣的画像:“夫人?”
“太久了,不多描几次,我怕我就忘了我这个家奴的脸,我更怕的是,当有一天这个逃奴从我面前走过,我却不认得…”林熹不敢想象,怕自己会气死:“人家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嬷嬷你说,我这个逃奴是不是就跟在我身边呢…”
顾嬷嬷神叨叨的左右看看:“不可能吧,府内的人我祖上叁代都盘问过…啊,夫人您是说,这人也来了庆州?”
林熹摇头:“庆州近半年不曾有过外来人口,我是说,肖荣之前,可能也在京城。”
顾嬷嬷:“京城可太大了,人也复杂,难找的很。”
林熹眯起眼,危险的看着笔下出来的人脸:“再难找,也要找回来的,嬷嬷,一般大户人家是怎么处理抓回来的逃奴的?”
顾嬷嬷歪头回忆了一下:“大约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仗毙吧,震一震下面的人,这样就更加没有人敢跑了。”
***
林熹确实不是菟丝花,没有赵蕴,她并无不适,她把自己一天的时辰排的很满,大到兵器的制造,小到马匹的饲养,她都一一过问。
她对城墙更加上心,泥土和砖石砌出来的城墙她嫌不牢固,她记得在书本上看过,砌房子用糯米汁可增加坚固性,可庆州城目测没有那么多糯米…
林熹回府找来了一份地域图,她盯上了庆州城前面的两个镇子。
不管是糯米还是人,都让林熹心动。
庆州人的人口实在太少了。
她琢磨了一下,很想找个人讨论一二,她感慨身畔连个军师都没有,周围也没几个让她觉得特别有才华的,之前瞧吴磊落的文章以为他是个人才,没想到性格却十分畏首畏尾,喜欢躲在妻子身后放大话…
想了一会,她突然想到沉炎。
这到底是个实打实考上功名的,应该有满腹的才华,赴任之前在心中肯定对庆州有一个未来的规划,只不过这些没来得及实现就被胡二度镇压了。
这般一想,林熹立刻命人前往衙门请他过来,却听说沉炎病了,下不来床。
林熹既不满又失望。
她随即便往私塾跑了一趟,看到只有几个孩子在念书,不禁长叹一声,脚步有些沉重的返回府邸。
“赵将军不在城中,夫人出门怎么不多带几个人手?危险啊。”
貌似关心实则刺耳的声音让林熹浑身不舒服,她看向许莫,心中警惕,赵蕴离开的消息封锁的很严,只要内部之人知道,许莫是怎么知道的?
见林熹目露打量,许莫不以为意一笑,又道:“夫人一脸愁容的从私塾出来,小的猜猜…啊,莫不是在为学子稀疏发愁?”
心事都被一眼看穿,林熹高度紧张起来,冷声道:“将军是说留着你的命,可留着命的方式有很多种,将军宽厚,留着你的命还给予你自由,任你在城中晃荡。但是我不一样,你是想试试我这种吗?”
许莫赶紧道:“夫人息怒,小的一直寻找可以为将军和夫人排忧解难的地方,今日见夫人一脸愁容,私以为能帮上夫人,这才大着胆子前来献策。”
林熹依然薄怒蒙面。
许莫紧接着道:“夫人,若想咱们城中私塾座无虚席有上下两种办法,一种是速成的,只要派衙役在方圆百里的村镇一一通知,咱们这个私塾不收束脩,只收一个书本银子,不出半个月,便见成效。”
顾嬷嬷一听便囔囔道:“荒唐,这般做于我们夫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许莫:“夫人,此法一旦推行,看着吃亏,实则不然,因为这可以促动他们全家搬迁到咱们庆州,就是不搬迁也会琢磨着来咱们这里做个什么小生意,再不济做个帮工,好方便靠近孩子一点,可改咱们庆州此刻冷冷清清的面貌。”
林熹沉吟了一会,问道:“还有一个办法呢?”
许莫双眼一亮,声音振奋了许多:“夫人还记得你开的书铺吗?不如将书铺关了,改建一座书院,那百万藏书对读书人来说,是个宝,只要咱们挑一两个孤本做噱头,一年内办个两场盛大的诗画比赛,不出五年,咱们庆州的书院自然扬名天下,届时就算束脩翻上数倍,依然有熙熙学子慕名而来。”
林熹承认,这两个法子,简直可以说一个比一个好,这个许莫……
她在长长的沉默之后道:“听说,你是胡二度的心腹?”
许莫道:“夫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换一个说法,胡守备只能算是小人的一位掌柜的,小人是领月钱办事,并非掌柜的家奴。这个掌柜的人没了,小的为了吃饭,当然还要找下一个掌柜的。”
林熹道:“只可惜,我身边只留家奴。”
她话音一落,许莫立刻道:“我签。”
***
书房
许莫恭恭敬敬的将新鲜出炉,按了红指印的身契交给顾嬷嬷,再对着林熹磕了个头。
林熹让他起来,赏了他一个玉扳指。
“坐着说话。”
“谢夫人。”
林熹道:“你觉得眼下,我们是走免去束脩法还是扬名天下法?”
许莫道:“考虑眼下,还是先行免去束脩法,首先人流货物走动起来,与此同时咱们可以修建书院,建一座美观大气的书院,届时再想办法扬名天下。”
林熹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想要富饶首先得有人流货物的走动,你的这个免去束脩法和我不谋而和,你看这里。”
她递给他一张地域图,指着自己画圈的两个地方:“我先前就在想,要以土地诱惑他们搬迁入城,反正咱们这里空地多,举家搬迁者,两代可分两亩地,叁代分叁亩地,以此类推。”
许莫实在太聪明,林熹提了个头,他就猜到了尾:“夫人好生聪慧,咱们也不算白给,届时再征税回来。”
林熹淡淡一笑:“土地的事,我已交给了沉炎,至于你呢,这样,我给你拨几个人,私塾和书院之事就交给你了,当然,遇到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同我商议,银子不是问题。”
许莫拱手道:“定不负夫人的信赖。”
“还有一件事。”林熹把糯米之事提了一下:“你有什么好办法?”
许莫沉思片刻:“夫人,沉县令辖管一县叁村,咱们可以上门征收…也可用银子兑换…嗯…要不等物交换吧,夫人可能不知道,这两年庄稼收成不好,许多人家可能家里没有多少余粮了,强征会引起他们的恐慌…”
林熹道:“我嫂嫂送来的庄稼种子都到了,这两天便会送到他们每户人家的手里,不愁明年没有粮食吃,我还怕这荒地种不完呢。”
许莫道:“这个好!就用种子换糯米!”
说到这里,林熹想起沉炎:“沉县令病了,若明日他身体还没好,便换人发放,总不能他病半个月,我就得等他半个月。”
恰是此时,外头有人来报道:“夫人,衙门派人来报信,沉县令人没了。”
林熹睁圆了眼睛:“什么?”
刚才不是还说只是病了吗?
含巧道:“说是大夫看了,是什么哀思过度,心衰气竭吐血而亡。”
***
王涛等人护送着林熹前往衙门,一路上王涛都在嘀嘀咕咕:“不可能!前天沉大人来领种子的时候,精神气可足了,才过一天而已,怎么突然就人没了…”
林熹准备上一柱香,走个过场便走。
没想到抵达后衙之时,沉夫人在呼天抢地的哭闹,一见到林熹更是哭的厉害:“求求夫人替我做主,我家老爷竟要同胡二度的一个妾室合葬,这到底把我的脸面放在了哪里?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为他操持家事,我绝不能忍这等羞辱…”
林熹听得震惊。
那边沉炎的老管家寸步不让:“这是老爷临终遗言,老爷苦了半辈子,什么都没能如愿,老奴只能全了老爷最后的心愿。”
林熹回府后再次召来许莫。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沉炎要同胡二度的妾室合葬?”
许莫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眸光,道:“不瞒夫人,沉县令当年一到庆州便将自己的妻子送给了胡守备,彼时,沉夫人已经有孕两个月。”
林熹锤了一下桌子:“畜生!”
这个畜生不知是在骂沉炎还是胡二度。
她忽然想起:“啊!是不是那个被流言蜚语逼死的女儿?是了,那日不是说是死了一个女儿一个妾室吗?就是她们母女?”
许莫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是。”
林熹再次长叹,她很快又冷酷起来,现在不是为别人唉声叹气的时候:“既如此,土地之事便由你去办吧,庄稼种子,也由你去分发,书院的事暂且放一放。”
许莫温声应是。
林熹将他挥退,来来回回的跑了一天,她累坏了,靠在枕头上打算歇一个时辰,没想到再睁眼天全黑了。
顾嬷嬷道:“您睡着的时候,京城来了一封信。”
林熹睡眼迷蒙:“这么快就有回信了?”
她揉揉眼睛,拆开一看,不是陈寒霜的信,是芳俏丫鬟。
一纸的废话,只有一个重点,她有身孕了。
疯了!她怎么可能会怀孕?老夫人怎么可能会让她怀孕?老侯爷怎么会碰她?林熹连忙把这封信对着烛火烧了,这个芳俏想害死她啊!要是被赵蕴知道,她身边的丫鬟搭上了他亲爹,还即将为他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他不气炸了才怪。
不论老夫人脾气如何古怪,她对赵蕴是实实在在的母爱,赵蕴对她也是亦然,他肯定不容许有旁人让他亲娘难过伤心的。
芳俏这是要害死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