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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节
    唐时忽然有些神经质起来,其余人还在惊异这图案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角落边上,将那些遮挡图案的杂物全部扫开。

    东北角,空白的石板;西北角,空白的石板;西南角,空白的石板;终于到了——东南角。

    唐时走过去,将角落里堆积着的朽木扫开,便看到了东南角的图案——

    一本摊开的书,一只笔头向下直立在书中缝上方的笔,那摊开的书给人一种无边厚重的感觉,而笔却像是一把剑一样锐气逼人!

    虫二宝鉴,风月神笔。

    他怎么可能认不出?

    然而就是在他站在这里的一瞬间,他背后那佛堂最中间的图案,却已经开始剧烈地旋转了起来。所有人下意识地直接就往外面退闪开去,只有是非一瞬间看向了唐时,却瞬移到了他身边,抓住他想要让他避走,然而唐时走不动!

    他目光似乎牢牢被这角落里小小的图案所吸引,脚像是生了根一样,凝在地上了。

    那图案上快速地闪过了几行字,即便是利光刺眼,他也不愿意撤开。

    是非拉着他想走,却被唐时回手握住了手掌。

    在这一片光芒的漩涡之中,唐时回过头来,漆黑的双眼里似乎不带有任何的感情,只道:“慈悲心度慈悲人。我不慈悲,何苦度我?”

    是非收不回自己手,却知道此刻的唐时不正常,他一字不言,却就着被唐时握住的那一只手一掐印诀,一指带着金光,点在了唐时眉心之上。

    唐时那两眼立刻失去了光彩,却被整个佛堂中心蔓延过来的漩涡一起吞噬进去。

    避之不及的是非,也只能跟着进去了。

    这一座庙宇,转瞬之间被这漩涡吞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外面的世界也跟着变化了。

    庙宇之中这图案的旋转,就像是开启了一个机关一样,旋转一下,世外桃源境便消失了,外面的所有人立刻被强力推到了四面八方,周围的群山之中。

    桃源村所在的位置变成了巨大的湖泊,周围群山环绕,完全看不出还有过人烟。

    十来个人失散,少有人挨在一起。

    于是一场独立的探险,便开始了。这所谓的世外桃源,才开始展现出它真正的模样。

    世外桃源境之所以能被这样重视,必然是有其价值——大荒十二阁情报出错的可能太低。之前唐时他们没遇到各种各样的宝藏,多半还是因为没有触发合适的机关。

    而唐时,在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很熟悉的一片海蓝色。

    他打了个呵欠,有些记不清刚才的事情了,只觉得之前应该是有一阵奇怪的神念进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于是就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句话。

    地上很硬,唐时坐起来才发现,这里应该又是四方台内了。

    四面八方都是蓝色的背景,是非正站在其中一面墙前,看着那里面的图像。

    外面似乎是之前的桃源村,水幕一样的镜面,将外面的情况全部折射了进来。

    一片镜湖,倒映着高远而荒芜的天空,桃源村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这世外桃源境,似乎也只有从湖泊周围的那些桃林才能看出一二了。

    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开遍桃花,却没有一个人。

    此刻这世外桃源境之中还有十二个人,唐时跟是非在里面,却能将外面十个人的情况看个清楚。

    墙壁上,清楚地显示着众人的方位。

    洛远苍在一处充满瘴气的山谷之中,山谷的深处有隐约的紫光;夏妄则是在山道的中间,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很难继续往上走;孔翎现在被困在了一个笼子里,像是猎人的笼子,她已经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她孔雀的本体……

    杜霜天兴许是最轻松的一个,他站在那平静的湖水旁边。

    很显然 ,因为方才的意外,他们被分散了。

    而唐时跟是非,却落到了一个更加奇怪的境地之中。

    “嘶……”

    唐时刚刚站起来,便感觉到自己眉心疼,他抬手一抹,却有一抹鲜血透出来。他顿时皱眉,方才被忘记的场景忽然又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刻画在角落里的那个图案对唐时的冲击太大了,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问是非。

    那个时候的状态,真的只能用中邪来形容。

    是非还背对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图案,才随意一低头,于是像是顺着他心意一样,这空间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长道,通向未知的地方。

    唐时看了一愣,这又是什么本事?

    不知道尽头是什么——

    他无意识之间,想起了以前看到过的通向各个地方的空间通道,还是被封锁着的。

    然而刚刚这样一想,眼前的场景便骤然一变,是非那一条通道的尽头忽然就亮了起来,出现了唐时之前所想的那些东西。

    是非扭头,忽然看了他一眼,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些,心无杂念,无悲无喜,什么也别想。”

    唐时还没闹明白,只觉得他这话很奇怪。

    为什么什么都不要想?

    唐时想的事情多了去了,他还没闹明白那五柳先生的事情,虽然猜了个……

    “……”

    唐时忽然真的什么也不敢想了。

    他看到之前那出现了空间通道的前方,忽然变成了唐时在庙宇后面看到的立雪亭。一名身穿短褐的渔人,将绳子缠绕在了五柳先生的脖子上,然后把他挂了起来。而后这渔人,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掉落了的斗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原来是非说不让自己想,是这个原因。

    他醒来得比较迟,兴许是非已经在他昏迷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掌握了全新的技能。

    可是人的大脑是永远都在活动的,要控制自己的思想如何困难?

    是非是佛修,向来心志坚定,兴许能保持心境的平和,保持着一种想法,直到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对于唐时来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唐时与佛修的最大不同在于,他很能放得下,可是放不下的东西太多。

    这样的矛盾,让唐时以佛法修魔心,却还能两者都不偏向,于是还是道修。

    想想方才,是非竟然能准确地让前面出现一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通道……

    唯有专一。

    唐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一团,眼前的这四方台之中的空间,就像是一面镜子能映射出所有人的内心来。

    随着他想法的变换,周围的场景也在一直转换。

    是非看着那一直变换着的东西,一抿唇,道:“静心。”

    唐时没忍住吐槽了他:“你是和尚,当然能静心。”

    可唐时不是和尚啊,他现在还要想美女呢,活色生香的美女,天材地宝,心底那最深处的渴望,实力,荣耀,畅快,缺一不可,还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对未来充满一种期待——

    然后唐时就看到了,眼前出现了灵枢大陆的地图,而后视角逐渐地提高,拉远到了上空,而后微缩成了一颗星辰,外面还有帽子圈一样的小荒十八境……

    唐时看得越来越远,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周围的行星,宇宙浩瀚,星汉灿烂……

    漆黑的夜空之中,明的和暗的,交错在一起,交织成一副壮丽的星图。

    行星与行星之间,拉出一条条金色的光丝,可枢隐星没有——唐时已经屏住了呼吸,可是下一刻却被是非的手掌遮住了眼睛。

    一切灿烂的景象都消失了,眼前一下黑暗了。

    “你干什么——”

    正看到关键的地方,那光丝,代表的是星桥吧?

    伸手遮了他眼睛的是非,唇角微微地弯起来,抬眼看向壁面上的场景,只道:“你若不静心,会坏事。”

    “你要找什么?”说是非来这里没有目的,唐时不信。

    是非的确是佛修,他甚至还是原来的那个是非,从来不曾改变,只是压在他肩上的东西多了,不为人知的地方也就多了起来。

    是非只道:“第二把钥匙。”

    小自在天手里握有两个小荒境,现在却只有世外桃源境的钥匙,对小自在天来说,这是一件很不利的事情。

    在大荒建阁,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若是此事不成,也得留一条后路。

    这个时候,小荒境便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是非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整个小自在天作打算。

    正所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唐时听了沉默,随即又大笑,“你不封住我识海,我还会胡思乱想的。”

    是非便道:“你同我说话,便不会乱想了。”

    通道重新出现,是非专注地往前走,唐时却问道:“你同我说话,不会分散注意力吗?”

    是非没说话。

    唐时跟着他走,不过还是被他蒙着眼睛。

    虚空之中出现的道路很长,是非一直往前走。

    唐时问道:“你们和尚为什么喜欢持戒?一直觉得……小自在天的存在,很奇怪。”

    是非道:“苦难挣扎,佛法大乘。禅宗修心,持戒修身。”

    “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唐时立刻反驳了他——其实在这样快速反驳的时候,唐时的确是什么也没有想的,几乎是瞬间便已经进入了一种辩道的境界之中。

    小自在天上,是非曾与无数人辩过佛法,唐时这一点分明是强词夺理。

    “正如你所言,心不平,所以持戒;行不直,所以修禅。佛经言:菩提只向心见,何劳向什求玄?众生本性般若之智,尘俗掩之。只须勤拂拭——”

    是非前一半,直接承认了自己“心不平而行不直”,算是顺水推舟,唐时乍一听只觉得是非无耻,可想想又觉得这样的坦然难能可贵。只是听到后面,却几乎要大笑三声了。

    他道:“我唐时乃是俗人之中的俗人,可我却听过这样的两首偈子——有一僧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另一僧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是非脚步忽然停住,感觉到自己掌下,唐时眨了眨眼,那睫毛蹭到他掌心,有些知觉。

    “不知道是非法师觉得,这二僧,何人更高明?”唐时这话,问得挑衅了。

    只是是非的回答,却有些出乎他意料:“这两首偈语,当是针锋相对而作,见解固高,却落下乘。”

    唐时无言,卧槽,竟然避而不答!无耻!

    他张嘴想要讽刺,可回头一想,当真是这个理。

    作这两首偈子的僧人,后来分别到了南北佛门之中,何尝不是针锋相对?

    唐时想了一阵,只能笑了:“你最俗,也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