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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在那“霜”字爆开的一刹那,整个广场,以爆炸处为中心,竟然全部冻结!只有那中心处熊熊燃烧的天火还完好无损,然而即便如此,那火焰也已经消弭了不少。

    众人完全看呆了,方才还是炎热广场,这一瞬间,却被覆盖了无数的白霜,广场地面上刻画着的花纹,无一处不精致,此刻在霜雪的映衬之下,更显得神秘,而最中心处那依旧熊熊燃烧的烈焰,却让众人觉得这火,是从古到今一直燃烧着的,便在这冰原之上,燃烧……

    愣神毕竟是没有多久的,众人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连忙向着唐时的那屋子跑去,推开门却瞧见唐时衣襟之上染着鲜血,身边落了一支凤翎笔,已经是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杜霜天皱着眉,一探他体内情况,才道:“灵力混乱,经脉受损,我带他回去。”

    说罢,便施展了几个法诀,稳住了唐时体内混乱的情况,这才神行千里地回去了。

    苏杭道根本没有想到唐时出去一趟还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在杜霜天将唐时送回来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查探过唐时的伤势,问过了情况,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虽然不理解当时那种情况怎么会发生,可是苏杭道也来不及多想,给他喂了好几枚丹药,又帮他理顺了内中的真气——毕竟唐时现在修炼的乃是《印镌十三册》,在灵力的修为上,也只能找洗墨阁的人。

    唐时这一昏睡,就直接睡了两个月。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是一只蚂蚁,漂浮在大海上,来的一片叶子便是一条大船,他努力地想要跳上去,却总是失之交臂。

    小蚂蚁累了,于是喊一声:“欲济无舟楫。”

    一条大船来了,停在了它的身边,而后他上了船,之后便在这海里飘着飘着……

    它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东西,飘过去的每一片叶子上,都写着一首诗,小蚂蚁知道哪些是自己认识的,于是看到一首便念一首:“鹅鹅鹅……床前明月光……秋收万颗子……”

    一条条小船都过来了,跟在它的船后面,成了一条小蛇一样的船队。

    随着船队的壮大,小蚂蚁也觉得自己长高了长壮了,越是扬起了帆,能够看到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船行千里,有一天,小蚂蚁忽然发现海里有人,它问:你们是谁?

    海底的人答:我们是诗人。

    小蚂蚁又问:你们到底是谁?

    海底的人答:我们是诗魂。

    小蚂蚁又问:你们到底是谁?

    海底的人答:我们是诗。

    问完了,小蚂蚁抬头,忽然就看到了岸,它忽然就想到:以诗入道,以诗为船,度至彼岸?

    那么,彼岸是什么?

    目光放远了,小小的船队也接近了那彼岸,于是看到了许许多多没有题字的碑,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它们立在岸上,像是无数的墓碑,有一种无声的静默和压抑。

    小蚂蚁放声问道:你们是谁?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回答它。

    便是在这样的静默和无声之中,唐时醒了。

    他在船上漂流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在船上,以为整个世界都摇摇晃晃,抬起手来,唐时才知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梦境,也很是逼真。

    细细将那梦境的内容思索了一遍,唐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坐了起来。

    “唐师弟醒了!”外面立刻有人大喊了一声。

    唐时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很多人一下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问这个问那个,可是唐时自己都没有什么感觉。

    苏杭道走过来的时候,众人都让开了路,他来到了唐时的床榻旁边,看他已经醒了,只不过目光有些迷离涣散,道:“修为倒是奇怪地提升了,只是怎么感觉还有些神志不清呢?”

    杜霜天等人已经从百炼堂那边回来很久了,他们洗墨阁的小师弟不出手也就罢了,一出手竟然就差点灭掉了人家的立派根本,那霜雪凝在整个广场上,过了好几天才化干净,不管他们使用怎样的法子都没有办法清除,只能等待它本身慢慢地消融。百炼堂的长老们可是吓惨了,连着几天几夜守在天火旁边,眼看着没事儿了这才放下了心。

    那霜雪只是温度低,导致了天火稍微受到一点影响,霜雪化了之后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只是……

    百炼堂的长老们,始终还是很疑惑,这种完全与火相克的东西,在经过阵法的时候,一般都会被阵法阻拦,可是唐时的那东西飞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且,听人描述当时的场景,唐时使用的术法也很古怪……只知道应该是出自洗墨阁的一些手法,可是洗墨阁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于是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只当是唐时自己顿悟的结果。

    让人忧心的是,杜霜天将唐时扛回来之后,这小子竟然就直接一睡睡了两个月。

    在给他喂下丹药之后,他整个人倒是面色红润了起来,体内纷乱的灵力也都被理顺了,甚至是在沉睡之中,这小子身上的灵力也在以一种十分恐怖的速度增加。

    长老们说,他应当是陷入了一种长时间的领悟之中,这种机会不多,所以让唐时沉浸在那样的境界里去了。

    只可惜,这时间在唐时自己感觉起来,是相当短的。

    在昏迷志之前,他已经是筑基中期了,现在一醒来,查探了一下,竟然又提升到了筑基后期,唐时简直目瞪口呆。

    别说是唐时自己了,旁边无数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也全部无言——这才叫做牲口啊!睡个觉都能提升等级,要不要这么虐心?!

    在苏杭道长老的手指搭在唐时的眉心的一瞬间,唐时终于算是醒了,他看向苏杭道:“掌门?”

    苏杭道见他醒了,也松了一口气,收回手,“你小子,我还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以为你被人夺舍了。”

    被人夺舍之后,灵魂跟肉体的融合需要一段时间,倒是极有可能出现像方才一仰的场景。

    唐时有些尴尬,看着这满屋子的都是人,没忍住,问了一句:“不知道弟子睡了多久?”

    “不久,不久。两个月。”晏回声摸着自己的胡子,哈哈一笑。

    两个月……

    唐时给跪,他自己感觉就是做了一个梦就醒了啊……

    苏杭道说道:“你醒了就好,睡一觉还能提升修为,想必你这两个月的昏睡,应该是有了领悟了吧?”

    一说到“领悟”两个字,众人都反应过来了,唐时在人家白莲门搞了那么惊天动地的一击,若说是没什么领悟,没人信啊!

    事实上,唐时也的确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了——胸有成竹。

    他起身,到苏杭道身前,单膝跪地行礼:“三十七代弟子唐时,申请外出游历,准备画裳仪式。”

    【东海小自在天】

    ☆、第一章 出海

    他在南山停留的时间,算算其实不多,在跟苏杭道提出了那个请求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画裳仪式真正完成的时候只需要几个时辰,可是难就难在前期的准备上。

    没有完美的材料,是无法画出令自己满意的卷轴的。

    唐时需要的是,一件冰蚕丝的袍子,墨山山心里的墨,一支三株木心做成的笔,一枚青铁刻成的印。

    离开的时候,苏杭道等人说也没什么好送给他的,只是给了他一把三品的护心镜,至少能抵挡元婴期修士的一击,不过这东西是消耗品,用一次也就废掉了,不过比较有用的应该是那一双神行千里鞋,听说是周莫问长老去百炼堂那里打造的,穿上之后能够提升人行走的速度。至于晏回声,只是塞给了他一个储物袋,悄悄跟他说,实在找不到材料就去买好了——如果能够买到话。

    唐时有些哭笑不得,收下了东西,这才拜别了师门。

    众人看着他一路地远去,顺着墨溪下山,唐时站在山下的墨池边回望,只见整个招摇山郁郁葱葱,迷糓树的叶子散发着点点的清香,那断崖之上,自己的草庐依稀可见……

    唐时终究还是走了,轻轻地这么一挥手,便转身离去。

    他已经为自己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先下山歇歇脚,招摇山东百里外的墨山去,他最理想的画裳材料,乃是墨山的山心,最纯正的黑色,最精粹的能量,如果用来画裳,真是再好不过。

    刚刚出了招摇山的地界,唐时就蹬着一双神行千里鞋,开启了自己的第九首诗。

    ——这也是筑基期的最后一首。

    现在他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了,而筑基期跟金丹期之间又是一个天堑。

    第九首,《早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只这么轻轻一念,手诀顺着打出来,唐时便觉得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清风,这轻身术的等级可比“白毛浮绿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云悠悠皆从自己的身边过去,唐时眼底飞快地掠过苍翠的山峦形态,乘奔御风一样,整个人化作一道急速的残影,瞬间便远去了。

    在突破了筑基中期之后,唐时就已经打开了这一首诗,而后发现这诗用来赶路和逃命都有神效,且不说他这一闪念跑出去多远,便是轻飘飘不凭借御剑站在这半空之中就已经足够令人自傲了。

    “殷姜,你曾答应我,我送你回去,你就将三株木木心给我,可还算数?”

    唐时一面飞快地行进,一面问殷姜。

    殷姜早已经对这一日期待了许久,当即道:“以我妖族天妖之名起誓,你若送我回天隼浮岛,我必以三株木心为答谢。”

    前面有两个御剑的修士,唐时速度太快,只脚尖轻轻一错,便让开了一些,从这两名修士的身边穿过去,带起了一阵劲风,这感觉爽得跟飙车一样了。

    那两名修士自己御剑走得好好的,忽然之间一阵狂风从自己的身边刮过去,便见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只当是自己见到了什么妖邪之物,回身就想要去追,可是唐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原本计划的行程因为神行千里鞋跟《早发白帝城》的提速效果,大大地缩短了。

    唐时半路上终于停下来休息,忽然之间又自己一个人,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殷姜笑他:“你曾问我无情道和极情道,字面上的理解是很简单的,但你真要我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还真是不能。到底什么是极情,什么是无情,我也不能解释。”

    “……”唐时向弄明白的就是这个问题,只是殷姜也无法解答吗?他笑,“原来你跟我一样。一面说佛怜悯众生,一面又说佛本无情,那么修佛的,到底是极情道,还是无情道?你说你自己修的是极情道,可是看着你身边的人去死的时候,兴许你还是无动于衷。”

    殷姜接话:“即便是看着天下生灵涂炭,我亦不会皱眉半分。”

    “那你是极情道,还是无情道?”唐时喝了一口水,将水囊收起来,站在这山涧的源头远眺。

    远方葱葱茏茏的都是山,北面远远地能够看到一片蛮荒平原,往南看,却还是重重叠叠的一片山。

    往北,是中原大荒,往南,还是南山的无数山岭。

    极情道,无情道,殷姜原本是清楚的,被唐时这一搅倒是不明白了。

    她道:“极情无情之道要转换也不过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是极情道,至于他人我管不着。”

    换句话说,极情道,无情道,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吗?

    唐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看向了东面——自己的目的地。

    墨山,一座在南山有不小名气的山。

    此山绵延数十里,山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墨,并且色纯而少杂质,墨山山心在山腹之中,唐时便是要取其中的一小节作为他画裳的材料。

    用自己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墨,用他能得到的最好的笔,还有最好的作画的底纸。

    此山无人,只是每个月固定有人上山来采墨,大多数人不会丧心病狂到直接采用墨山的山心为墨,也没有哪个实力。

    墨山山心在墨山最中间那一座山的山腹之中,在最中心的位置,少有人采墨能够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