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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陈南淮不必说了,还有个左良傅呢,那小子可不是善茬。”

    “那杜家丫头呢?”

    郭夫人接着问:“模样俊,也有手艺,日后若是子风病了,她能端茶递水地伺候。”

    “那你还不如找个老妈子呢。”

    荣国公轻拍了下妻子的肩膀,笑道:“杜丫头和你儿子是一路性子的人,只能当酒友,不能当夫妻。”

    “你老是驳我,仿佛我说的都是废话。”

    郭夫人恼了,忽然噗哧一笑:“不过这辈子下来,好像你说的都对。”

    郭夫人笑着看儿子,轻抚着丈夫搭在她肩上、那双皮肤已经松弛的大手,轻声问:“哎,三个儿子,你最喜欢哪个?”

    “子风。”

    荣国公笑的温柔,亦问:“你呢?”

    “我也是。”郭夫人笑道。

    荣国公坐到床边,怜爱地看着小儿子,轻轻地拍打了下儿子的脸蛋儿,冲妻子笑道:“那两个大的,子乔带兵打仗,弄得一身匪气,又凶又恶,瞧着就烦;子献当官从政,总板着张脸,一出口就是孔孟之道,又酸又臭,我最是讨厌听他说话。还是咱们幺儿好,机灵可爱,又仗义善良,多好的孩子啊,是我的种。”

    “呸!你这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呢。”

    ……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玄虚观外

    闹了这半响,已经到黄昏了。

    游园上香的仕女公子们也早都打道回府,夕阳柔柔地洒在台阶上,碎了一地的金黄。

    盈袖脸色有些差,懒懒地靠在陈南淮身上,由丈夫搀扶着出了道观。离得老远就看见赵嬷嬷、海月等人迎了上来,将她从陈南淮手里接过。

    “怎么回事啊,奶奶脸色怎地差成这样,头发怎么也散了。”

    赵嬷嬷心疼地上下打量盈袖,问陈南淮:

    “哥儿,里头发生什么事了?内院由国公府的卫军把守着,我们根本进不去,老爷呢?怎么不见他出来?三爷这会儿怎样了?”

    “哎呀,嬷嬷您怎么话恁多。”

    陈南淮嗔了句,他仰头,看着天空。

    夕阳正好,将云朵染成了金色和玫瑰红,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陈南淮长长地出了口气,以后,再也没有谁会抢走他的幸福。

    “袖儿,现在难受么?”

    男人轻声问。

    “肚子有些疼。”

    盈袖虚弱一笑,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那份信,柔怯怯问:“这事,咱们算是解决了吧。”

    “解决了。”

    陈南淮定定地点头。

    忽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陈南淮朝前看去,见百善面带惊惧,急匆匆地从观里跑了出来。

    到主子跟前后,百善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儿,双手垂下,道:“爷,长宁侯府的四公子今儿早上殁了,老爷方才让小人过来告诉您一声,待会儿和他去一趟侯府,给四公子吊个丧。”

    “知道了。”

    陈南淮狠狠地剜了眼百善。

    果然,他瞧见盈袖脸色变得更差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袖儿……”

    陈南淮有些尴尬。

    “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盈袖叹了口气,生生将埋怨吞咽下去,由赵嬷嬷抚着上了马车。等到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彻底地松了口气,轻摸了把那封信,愕然发现,那用麻黄纸做成的信封,已经被她掌心的汗浸了个湿。

    她此时紧张得心咚咚直跳,谢子风到底写了些什么,她的记忆,真要恢复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l城钢枪,终于到了决赛圈,下一章,能不能吃鸡?

    今天加更,后面还有一章,多多留言~我爱你们

    第123章 返魂

    马车吱悠悠地行在满地夕阳的余晖中, 隔着纱帘,盈袖偷偷朝外看。

    陈南淮此时脸阴沉得可怕,一耳光就把百善扇到了地上。

    他从怀里掏出方帕子, 嫌恶地擦了下手, 抬头,朝她乘的马车看来, 目中满是愁绪, 最后头低下,似乎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即把腰间悬挂的华贵玉佩解下, 接过百善递过来的素白色袍子, 穿上后往长宁侯家吊丧去了。

    盈袖无力地窝在软靠里, 又一条人命。

    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四少爷的惨死, 她也有份!

    眼泪蓦地就掉下了,她不敢哭出声, 只能用袖子紧紧地捂住脸, 只在瞬间, 眼、鼻、唇就红肿了。

    不敢想象,若她生了孩子, 女儿会被他娇纵成什么样儿,儿子又会被他养成怎样的无法无天。

    盈袖只感觉心里越发堵得慌,头靠在车壁上, 不经意间,她看见外头的老槐树下,坐着个卖梨的汉子。

    那汉子身量甚是强悍高大, 穿着破旧的粗布短打,相貌很普通,侧脸有个指头般大小的长毛黑痣,嘴里叼着根草,瞧着漫不经心又懒散,可眸子却隐含煞气,一直盯着她的车看。

    盈袖心里一咯噔,他是左良傅?

    头一次和这男人在玄虚观相见,他不就易容成个卖梨老汉么?

    盈袖赶忙将车窗推开,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她看见左良傅的目光在瞬间就温柔下来,身子一震,按捺住想要站起的冲动,他从竹筐中拿出瓶酒,笑着举起,遥遥冲她敬了杯。

    盈袖莞尔,手按在心口,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只一眼就够了。

    盈袖疲惫地窝在软靠里,这些日子,家里家外发生太多事了,每一件都让人烦躁郁闷,可人活着,不总要面对这些么?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深呼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将那封厚厚的信拆开,瞧着有十来页,头一张的字一看就是男人写的,功力深厚,入木三分,字体有点像瘦金,但结构更刚强些,定是谢子风所写。

    “盈盈姑娘,我是谢子风。

    我有太多的话、太多的事要给你说,奈何纸短语长,无法从头到尾给你讲明白。

    真的很抱歉,我回来晚了,让你吃了很多的苦。近来因我的冲动任性,害你名誉受损,我更是悔恨的夜夜难寐。

    在你身边,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帮你。

    请你一定要有信心,千万别放弃自己,更不要将就着过日子,你这样好的女孩,值得更美好的将来。

    你放心,我发誓一定要帮你恢复记忆,无论将来你做什么决定,也一定站在你这边。

    不为别的,只为当初升云酒楼惊鸿一面,感动于你对柔光小师父的豪情仗义。

    祝安

    子风字。”

    看罢第一封信,盈袖瞬间泪流满面。

    她虽然没有完全想起和谢子风之间有过什么交集,说过什么话,但这个男人真的让她感动。

    她将第二封信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娟秀的簪花小楷。

    “梅姐姐,我是弱兰。

    你不要慌,慢慢地看下面的话。

    首先,我要跟你道歉,当初杜陈两家议亲,爷爷为了讨好陈砚松,给你施针,导致你失忆,小妹对此愧疚万分,屡次要求爷爷解除你的困顿,奈何爷爷记着陈左的仇,不肯出手。

    哈哈,后来小妹施了点小手段,逼问出了解救之法。

    其实,并没有金针刺穴一说,只是在针上涂了苗疆“忘忧蛊”,下针后,蛊虫亦寄宿在人身上,此蛊只会存活一年左右,病人会一点点想起过去的事,所以你看到左良傅和三哥,会头痛欲裂,很正常。

    小妹已经将解药“返魂散”配好,里头添了沉香、檀木、苏合油等香料,做成寻常香蜜丸子之样,因姐姐有孕,特意加了一味艾叶。

    解药已经偷偷交到了荷欢手里,姐姐只消在手指割个口子,用香薰伤处,蛊虫自然顺着味道爬出来。

    另外,小妹虽厌恨左良傅当初在长安欺辱爷爷,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小妹绝不会迁怒在姐姐身上。近来姐姐或许听到洛阳有传小妹和左良傅之间有过龌龊事,那是有人故意抹黑左良傅的名誉,姐姐不可轻信。

    婴其呜矣,求其友声。期待与姐姐、三哥把酒言欢。

    珍重

    弱兰字。”

    看罢这信,盈袖激动的口干舌燥。

    她忙推开窗往外看,荷欢此时行在车跟前,依旧像往日般神色懒懒地,时不时扶一下发边快掉落的粉白绒花。

    “咳咳。”

    盈袖轻咳了两声。

    荷欢听见后,抬头一瞧,见姑娘这会儿正含着泪着看她。

    多久了,有小半年没见到笑颜如花、充满勃勃生机的姑娘了。

    荷欢轻轻按了下自己的荷包,微笑着点头,示意返魂散在她身上装着。

    “姑娘怎么了,要什么吗?”

    荷欢疾走几步,斜眼瞅了下时刻盯着的赵嬷嬷,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