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几时回乡下？”一问出口，吴嫂忙道：“东家别误会，我就是想你们既来了，可得住些日子，这才宿一晚就离开，怪舍不得的。你们不在，我们母女在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月颖意外道：“那对姐妹不与你们说话？”

    小桂花嘟囔道：“今儿上午送东西的人多，她们听着心烦，第三次有人送东西来时，她们就出去了，这不，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回来。”

    住东家的房子，东家收的房租又比别人少，不帮忙就罢，还嫌这里不够清静，以前的清静怎的不说，怎不知好赖。

    小桂花虽是孩子，也觉得她们姐妹做得不对。

    吴嫂想着月颖这人实在，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低声道：“东家，不是我多嘴，这两个姐妹……可……可不大像正经好人。年节前就爱在郡主花园的凉亭里绣花，你说大冷的天，家里不比外头暖和，好些学子后生都与她们搭话，快过节那几天，总有人在我们院子外头转悠。”

    小桂花道：“隔壁吴婆婆还说，没地连累我娘的名声。”

    这对姐妹不爱理人，吴嫂一片好心，想着母女俩个人的饭是做，四个人的也做，她们刚来的时候，还连她们的一道做上，可这对姐妹倒好，说了句“无功不受禄”就不搭理了。

    人家还在门外头搬来一个小炉子生火做饭，每过一段时间就买一担柴禾，用完了就再卖，就连小炉子也是用过就搬回屋，生怕吴嫂用了她们的东西，眼浅不说，也是一肚子的小心眼。

    她们经常早上做一顿就要吃一天，到了晌午就把饭热上，晚上也是热热再吃。

    吴嫂还好心劝过，“乔二姑娘正长身体呢，大姑娘还是做些好的给她吃。”结果，换来姐妹一记眼刀子，人家还闲她多事。

    讨了几回没趣，吴嫂也不想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小桂花人小，就想着既然住一处，与她们多说说话，还被乔杏杏给骂了，说她就是个野丫头，少扰她们做女红。

    小桂花被骂，记了两天，第三天又找她们玩，又被骂了。

    吴嫂见自己女儿总被骂，心里不痛快，不许小桂花再过去。

    月颖觉得吴嫂这人实在，原来姐妹二人住多久也没关系，可现在却不成，“吴嫂，我心里有数，秋菱，你去帮吴嫂生火做饭。”

    月颖与小桂花选瓜籽，小桂花还说哪种是极品的，哪种是一等的，哪种又是二等的，月颖就照她说的分类。

    “东家，我们这儿好租着呢，年节前就来了好些人，连马棚都想租，还有的说要在我们院子里搭个小棚子住。”

    “前儿我和我娘去酒楼卖瓜籽，二掌柜就问我们这儿有没有屋子住，说他有个同乡是洛阳来的，母子两个再一个仆妇正四下寻租房子，如今住在陆家开的客栈里，就想在郡主花园周围租房子。”

    “你见过人了？”

    小桂花连连点头，“那梅大姐比我娘的年纪大，有个儿子十二岁。这次来永乐府，就是学孟母三迁。听说他爹特不是东西，以前就是个小货郎，娶了他娘，得了一批嫁妆，大婶就开了杂货铺子、茶叶铺子，生意做得好。可是就在三年前，他爹说要做大生意，硬要把铺子给卖了要去江南进货，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这世上的极品多了去，“怎没回来？”

    小桂花又道：“他在洛阳城内养了个外室，美貌又会哄人，哄着他拿钱跑了。有人说在江南瞧过，大娘还要去寻，结果他就令人送了一封休书，说什么再无干系。

    大娘为了儿子一忍再忍，不曾想，婆家知道她被休的事，婆家的族人不干了，说他们是外人住了族里的房、种了族里的地，总是欺负他们，就连那哥哥也被族里人骂，还被打了几回。大娘实在气不过，就带了他离开了洛阳。

    先是去了燕京读书，可燕京的惯会捧高踩低，多是势力眼、墙头草，大娘不喜，就又在年节前带了哥哥来永乐府。

    原是住在亲戚家，可亲戚家的人口多，又住在西市实在太吵，就想在我们这片租房住。为了让哥哥考得好，年节前就从亲戚家搬出来，住到客栈里苦读，听说过几日就要去参加入学考究。

    二掌柜说，那孩子惯会读书，肯定能考上。

    虽说大娘有点积蓄，可永乐府的房价太高，实在不敢买，怕买了房子，往后哥哥和她的生活就没着落。”

    孟母三迁，这是个历史故事，没想还真遇到一个。

    小桂花童言童语，“大娘真不容易，她和自己的陪嫁仆妇一天就着咸菜配馒头，却每天都给儿子买两个肉包子、一个鸡蛋吃。”

    月颖伸手轻摸着小桂花的脑袋，“你不喜欢乔家姐妹？”

    小桂花摇头，“她们总骂我野丫头，尤其是乔二姑娘，老用我瞪眼睛。”

    既然都住在这院子里，那便是邻里，就该相扶相携才是，对小桂花这样活泼的可爱的孩子都用眼，委实有些过分。

    月颖轻叹一声，“成，我知道了，你知道喊的方大娘要租几间？”

    “一间，她们说租一间就成，到时候屋子可以用布挡一挡，外间给儿子住，她和仆妇住里间。”

    “你娘也认识？”

    小桂花像小鸡啄米般，“认识，我娘还与她说过话，觉得她们过日子不易，送了两包瓜子过去，她硬是不收。我知道梅哥哥的秘密！”

    月颖压低嗓门，“你知道什么秘密？”

    “梅哥哥背着梅大姐在书肆里帮人抄书，抄一本能赚十五文钱，我看到他去书肆送书拿钱了，他用自己抄书的钱买纸墨。”

    月颖的心微微一软，“小桂花真聪明，这种秘密都能被发现，但你要劝劝他，让他爱护好自己的眼睛，书抄多了伤神伤眼。”

    “他让我别告诉梅大娘，否则就不理我。”

    父亲不仁，背弃母亲，母亲被欺，族人无义，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人，总是早熟，也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份坚定的毅力。

    近晌时，乔氏姐妹并没有回来。

    月颖几人用午饭时，姐妹二人抱着笸箩、绣绷进来，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