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在很多年以后，苏云卿还是会经常想起那天的情形。

    那是一种很奇妙也很神奇感觉，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就像是做了一场长达千年的大梦终于一朝清醒，又像是不知来路不知去处的旅人独自一人爬山涉水，攀山越岭之后终于到达了彼乡。

    全世界在她眼中都不一样了。

    当顾言之的脸映入她的眼帘，明明是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憔悴模样，看在她的眼里却像是在发光，俊美的犹如神祗。

    在她眼中的神祗低头虔诚，充满感激的低头亲吻她手背的下一秒，眼泪猝不及防的从他眼中快速滴落。

    苏云卿从来没见过顾言之的眼泪。

    她从十六岁开始跟着顾言之，看过他的迷茫，知道他的心结，拥抱过他的孤单，也曾经亲吻过他的伤痛和过去，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泪。

    从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跌落下来，滴在她的眼角，恍若是她的泪。

    所有人都围在苏云卿的病床前，但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顾言之。

    苏云卿动作缓慢的眨眨眼，手指在顾言之的掌心极轻微的动了动。

    “顾郎……”她声音很小，也很虚弱，但是很清晰。顾言之的眼睛更红了，两只手抓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我……我回来了。”

    顾言之闻言深深闭眼，然后倾身在她额头深情一吻。

    “谢谢你愿意回来，宝贝。”

    ++

    几天后，了心大师重新踏入苏云卿的病房。

    还是同样的病房，同样的几个人，气氛却已经大不相同。

    苏云卿刚吃完早餐没多久，正靠在顾言之怀里一边看书一边吃他喂过来的水果，叶闪则拿着几分文件站在病床前，一板一眼的跟顾言之汇报工作。

    顾言之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偶尔说上两句也是漫不经心，倒是喂苏云卿吃水果时一脸认真，苏云卿每吃一口他都要盯着不错眼的看，直到看她咽下去为止。

    光看这画面，十足十的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了心一笑，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顾先生，苏小姐，叶先生。”

    苏云卿从顾言之怀中探出头来，笑得春光灿烂，眉眼弯弯，眼睛亮的像是藏了满天星辰。

    “了心大师，早上好。”

    了心含笑道：“苏小姐看来是大好了，恭喜顾先生，恭喜苏小姐。”

    苏云卿跟顾言之相视一笑，“还要谢谢大师在关键时刻把玉佩给送过来，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了心说：“这是苏小姐跟顾先生的善缘，老衲不过就是个负责保管东西的，既然时机已到，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苏云卿和顾言之一笑，经此一难，两个人此时心中都充满了无限感激。顾言之主动开口道：“我已经增加了顾氏旗下慈善机构每年的拨款，还有将在今年成立以云卿为名的慈善基金会。”

    苏云卿也说道：“以后我每年的所有收入都会捐出一半给慈善机构和基金会，希望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听了两人的话，了心大喜过望的站起来，双手合十朝两人行了个礼，“大善！老衲在此替他们谢过二位。等今日回去，老衲会在玉同寺为两位点下长生灯，每日诵经，为二位祈福。”

    顾言之握紧苏云卿的手，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只要为卿卿点就行了。只有她好了，我才能好。”

    苏云卿不太高兴的捏捏他的手，“这句话我也同样给顾大哥你。只有你好了，我才能好。”

    顾言之失笑，亲昵的跟她轻轻碰了碰额头。

    了心笑着说道：“二位一心同体，如此深情令人动容。想来也必定是有宿世缘分，才会有今日的恩爱不疑。”

    了心的话让顾言之心里微微一动。

    在大楚朝时，玄智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说起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是当中有许多地方顾言之想了几日都没想明白，今日正好了心过来，或许可以在他这里得到答案。

    苏云卿虽然醒来好几天了，但前两天她浑身虚软无力，精神也不好，顾言之也没心思跟她说这些，怕她伤神，所以今日她也是第一次从顾言之口中听到当时的情况。

    “所以，其实你早就来了，而且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一直看不到你？”

    顾言之温柔的看着苏云卿，点了点头。“是。”

    接着，顾言之就抱着苏云卿，把发生在大楚朝的事情娓娓道来。

    ++

    当日玄智告诉他，如果想带苏云卿回去的话，就得靠玉佩的力量，而且两个人必须有肢体上的接触才可以。

    “为什么必须要有肢体上的接触？”顾言之不解的问道：“既然玉佩的能量这么大，我直接把她带走不行吗？”

    玄智说：“施主此言差矣。不管是怎样的宝物法器，当中自有它自成一套的使用法则。尤其施主并非修道之人，想要动用当中的力量就更加需要一些必要条件。像是施主之所以能够到这里，恐怕也不是施主一人的力量吧。”

    顾言之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那岩？”

    “施主有所不知，像是修道之人，都必须从幼童时期开始教导，而自幼开始接触这些的也比成人后才开始修道的人要更容易入道。这是因为幼童心思纯净，因此更容易看到，感知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所以顾言之小时候才可以被玉佩带着去到那个小池塘边，一来是因为他是双鱼玉佩选定的‘有缘人’，二来则是因为他当时年纪还小，魂魄纯净，所以才可以在无意中穿越现世屏障，遇到当初另一半玉佩的有缘人苏云卿。

    而在顾言之长大成人之后就再也看不出玉佩的特殊之处，只有还是孩子，又身具异能的那岩可以。

    假如那个时候顾言之没有一手牵着那岩，一手拿着玉佩，他也同样无法到达白雾中的小池塘，最终又以魂体的姿态来到一千年前。

    “说来也是缘分，若是在施主拿到玉佩那天，苏家小姐没有在同一天拿到玉佩，想来顾施主也不可能在当时短暂穿越过来，遇到苏大小姐了。”

    顾言之心下一动，突然想起了心曾经说过，苏云卿之所以被排斥是因为一千年前的时空力量失衡了，原本该跟她交换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过去。

    “按照你的意思，”顾言之一字一顿的说道：“当初要跟卿卿交换，要来这里的人……是我？”

    玄智沉默的看了顾言之片刻，“在施主二十一到二十四岁那几年，是否曾经遭逢大难，险些丧命？”

    顾言之脸色一变，眼中寒芒大盛。“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是有的。”玄智说：“当初大家会认为苏大小姐已经身亡，就是因为苏夫人亲眼看到她摔下悬崖，但老衲以前曾经见过苏大小姐，她本该是大富大贵，母仪天下的命格，十六岁那年有难，但原本该是有惊无险。反观顾施主，命主天狼，血气冲天，一生亲缘淡薄，本该是英年早逝的面相。即便是来到此间世界，虽或可成就大业，但也是九死一生的命格。可顾施主却安然无恙的跨过了这道坎，而苏小姐则坠马落崖，在异界飘荡。”

    “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顾施主将这半块玉佩送给苏大小姐之故。”

    ++

    “我不懂。”

    听到这里，苏云卿轻声打断顾言之的讲述，说道：“如果我跟顾大哥分别是这对玉佩的有缘人，我们本该互相交换，穿越到彼此的时代，那就是说我会穿越过来是必然的。为什么玄智说的好像都是顾大哥的错一样？”

    顾言之心口一甜，看着苏云卿的眼神又宠又暖——不论何时，苏云卿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顾言之，不管是因为什么事。

    了心想了想，说道：“时空穿越一事并非儿戏，也不是说只要有这半块玉佩，只要是有缘人就可以无视天道法则的，当中必定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行。玄智大师说在苏小姐十六岁时虽有大难，但原本该是有惊无险。这就说明，你原本是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