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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陆归舟仲怔,转而面露愠色,“有什么说什么,你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

    “哦!”知书挨了一顿训,鼓了鼓腮帮子道,“说是在魏侧妃回来后的一天夜里,宫里就有人出城了,至于是谁指派,又派往何处,倒是无人得知。”

    “宫里?”陆归舟皱眉,端起杯盏浅浅的润唇,“出去的是什么人?”

    “漏夜出城的,不晓得是谁,黑乎乎的都说没看清楚,但是很肯定是宫里的侍卫。”知书最喜欢打听消息,老往人群里凑,是以听到的消息都是零零碎碎的。

    陆归舟只能顾自整理一下头绪,魏仙儿回离王府,宫里侍卫连夜出行,那么这个时候薄云岫应该正带着人在回东都的路上,应该不知道宫里有人出城了。若然只是公事公办倒也罢了,怕就怕……

    知书还在絮絮叨叨,来东都这么短的时间内,东街什么好吃的,西街什么好玩的,南边的城隍庙里庙祝多大年纪,北边的花街上,谁是头牌的姑娘,平素生意如何,他都摸了个底朝天。甚至连街头巷尾,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他也能说出几件来。

    “听说这位魏侧妃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魏侧妃所生的孩子,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喜欢。”知书单手背后,如同说书先生一般,说得吐沫横飞,“皇上和太后早在魏侧妃生下小公子的时候,就打算立这孩子为离王府世子,可惜离王不吭声,此事才耽搁下来。”

    陆归舟放下手中杯盏,听他说书。

    知书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又装模作样的继续道来,“皇上后宫三千,登基多年一直无所出,东都城里也有人悄悄议论,若这样下去,帝王只能从皇室旁支中过继,而当今圣上如今只剩下了两位兄弟,一位云游四海,还有一位在朝,那便是离王!”

    话到了这儿,当然是最明白不过了,如果皇帝要过继兄弟的儿子作为皇位继承人,唯一的可能便是薄钰。薄钰身为离王府唯一的孩子,同时也是薄家唯一的后嗣。

    双重身份压下来,天下人自然不敢小看魏侧妃母子。魏仙儿名分上虽为侧妃,可离王无妻,侧妃与正妃着实没多大的区别。

    陆归舟一声叹,幽然站起身来,“你去找步棠,让她马上来见我!”

    “小棠回东都了吗?”知书一愣。

    “让你去你便去!”陆归舟面色沉沉,“就说我有事要交代她。”

    知书撇撇嘴,“能不去吗?”

    “废什么话?”陆归舟音色冷戾,“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知书呐呐的翻个白眼,那死丫头是个不要脸的活泥鳅,武功好性子野,每次看到他,总要捉弄他一番,惹得他一听到步棠二字就心里发怵,浑身汗毛直立。

    公子明明知道,还要让他送上门去……知书想想就觉得寒心。

    步棠在东都有个小院,位置很是偏僻,搁在七拐八拐的小巷里,如果不是来过一次,定是不好找的。知书瞧着木门,手几番抬起又几番落下,迟迟不敢去敲门。

    临了,知书搬了墙角的石头垫在脚下,攀着矮墙望着里头,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院子里没有人,难道在屋里?公子说人回来了,可门口的香炉还在呢!”

    步棠有个习惯,离开家的时候总要在家门口搁着香炉,若是香灰倾洒便是有人闯入。可实际上呢?任谁进门,一眼就看到这香炉,怎么可能碰翻!

    知书趴在墙头嘀咕,继而慢悠悠的趴下来,伸手轻轻推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竟是虚掩着的。

    见此情景,知书脊背发凉,下意识的环顾四周,所幸四下并无动静。深吸一口气,他往里头迈了一步,终是进了门,“怕是消息有误,公子说她回来了,我瞧着……啊!”

    刺耳尖叫声,伴随着刹那间的天旋地转。

    绳索套住了脚踝,知书整个人被倒挂在门口,全身血液蹭蹭蹭的往脑门冲,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只能发出卡壳的沙哑声,“啊……救命!救命!”

    清秀的脸猛地出现在知书的视线里,年轻的绿衣女子半弓着腰,歪着脑袋瞅着知书狼狈不堪的模样,清脆的笑声甚是悦耳,“哟,舍得进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爬墙呢!”

    血液逆流,知书的脸涨得通红,身子倒挂在门口不断的晃悠,整个人都快晕死过去,“步棠,你快、快放我下去,公子找你!”

    步棠直起身,在绳索末端点了根蜡烛,在横了一支香,“什么时候蜡烛点燃了香,香燃烧至绳索,你就可以下来咯!”语罢,她拍去手上的灰尘,大摇大摆的走开。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公子会收拾你的!”知书想蜷起身子,奈何平素未有锻炼,哪里能够得着脚踝,要等着蜡烛点燃香,香燃烧至绳索,还不知要多久!

    无奈之下,知书只能喘口气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步棠脚下飞快,进了药铺连招呼都不打直冲二楼,推开门,陆归舟就在窗口站着,“你们进东都的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在此处落脚。”

    她毫不客气的落座,顾自倒水顾自喝着,“如果不是遇见了为难的事儿,你是不会让知书来找我的,说吧什么事?”

    “沿途去临城,许是她就在来东都的路上。”陆归舟负手而立,“帮我,保她周全!”步棠眉心微蹙,瞧着逆光而立的陆归舟,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杯盏,若有所思的沉默着。须臾,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色陡然冷冽非常,“你说的她,是那个人吗?”

    陆归舟深吸一口气,“是!”

    音落瞬间,杯盏摇晃,眨眼间人去无踪。

    第54章 薄云岫,你大爷的!

    陆归舟轻叹,让步棠去是最合适不过的,旁人许是会生出别的心思,但步棠绝对不会。这丫头平素疯疯癫癫的,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马虎。

    但愿,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长福宫,春禧殿。

    太后关氏业已赐药,不过脸色不太好,内中原因,薄云岫心里很清楚,无外乎有两个:魏仙儿和关傲天。太后宠爱魏仙儿母子,又疼爱侄子,宫里人尽皆知。

    “太后?”太师关山年行礼,“老臣现在去等消息,待钱家小儿苏醒再来复命!”

    自个的儿子丢了,心里是着急的,但又不能表露在外,免得让人说太后的闲话。关山年,永远是这副老成稳重之态,是以薄云岫并不觉得意外。

    关太后点点头,皇帝还在朝堂,趁着这功夫,她倒是要跟薄云岫算算账。春禧殿内的奴才被全部屏退,关太后正襟危坐,冷着脸横睨薄云岫,“离王此番去了何处?”

    “太后娘娘想问的不是本王去了何处,而是魏侧妃和钰儿的事吧!”薄云岫一针见血。

    太后脸上挂不住,原是想搞迂回战术,谁知薄云岫压根不买账,直接撕破脸。太后原就不高兴,如今又是雪上加霜,一张脸黑得没边,“既然你说了,那哀家问你,侧妃那一剑可是你刺的?”

    “是!”薄云岫不否认,进宫之前他就已经料到会被太后问责。可那又如何?太后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他王府的事儿!

    “为什么?”太后出声厉斥。

    “她若未进宫,太后如何知道?太后既然知道,想必早已了解前因后果。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本王不想解释也不愿解释。”薄云岫面色黢冷,“到底是王府之事,哪日若是本王废了她,想来太后娘娘也管不着。”

    “你!”太后咬牙切齿,“你这是要跟哀家杠上了?仙儿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何况还有钰儿,钰儿哭着回东都,你可知哀家与皇上……”

    薄云岫猛地眯起眼眸,“他姓薄不假,但如果太后真的要插手我王府之事,想必还需要跟皇兄另行商议。既然觉得我离王府养不好孩子,那带进宫里养着也无妨,且去问过魏仙儿,她若愿意,本王没有异议!”

    “就因为一个外人,你要如此薄情寡义,连枕边人和孩子都不要了?”太后责问,“那个沈木兮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短短数日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同谁都没关系,她没教好孩子,却还要徇私护短,从不问问自己错在哪,总觉得别人是傻子,看不透她心中所想。”薄云岫负手而立,“太后娘娘,钰儿是薄家唯一的孩子,本王尽心养着,但不代表着没有底线。人该有人的觉悟,若是连最后的底线都没有,那与牲畜何异?”

    太后哑然,气得浑身剧颤,“你!”良久,太后咬着后槽牙道,“你是不想要薄钰了是吗?你别忘了,这是你欠下的债!”

    薄云岫没说话,面上无悲无喜,不管是债还是孽,他承担了数年,也会继续承担,但他不会因此而纵容,无底线的宽纵。

    “太后娘娘,魏侧妃求见!”墨玉低低的开口,“您看……”

    “让她进来!”太后道。

    墨玉行了礼退下,不多时,魏仙儿面色苍白的进来。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身上是否带伤,魏仙儿永远是这般端庄贤淑,言行举止从无错漏之处。毕恭毕敬的行礼,魏仙儿眉眼含笑,“妾身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王爷!”

    “起来吧!”太后满脸心疼之色,“来,到哀家的身边来。”

    魏仙儿婉拒,“谢太后娘娘,王爷在此,妾身不敢居宠,望太后娘娘宽宥!”

    “听听!”太后轻叹,拂袖间站起身来,走到魏仙儿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伤可有好些?”

    “谢太后娘娘关心,妾身无恙。”魏仙儿低眉顺眼。

    太后摇头,冷眼盯着薄云岫,“她回到东都,为了不让哀家知道受伤之事,甚至没有请太医,而是找了东都城内的大夫,还叮嘱人家不许消息外泄。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仙儿虽是你的侧妃,可她掌管离王府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可有差错?”

    薄云岫不说话,魏仙儿做事很小心,赏罚分明,宽待下人,在离王府内亦是颇有赞名。

    “说不出来了?”太后愈发心疼魏仙儿,“这么好的侧妃不好好待着,还想着外头的野花野草,真不知道你这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尚未有皇嗣,钰儿却越发长大,总归是薄家的长子,也该有个正经名分了!”

    音落,魏仙儿忙不迭跪地,满脸惊慌,“太后娘娘,妾身虽为侧妃,却已心满意足。能陪在王爷左右,为王爷分忧,是仙儿的福分,仙儿已无所求,不计较名分!”

    “你不计较,可孩子总归是要有名分的。”话虽然这样说,可最后肯与不肯,还得薄云岫点头。故而太后说了这话,便扭头望着薄云岫。

    薄云岫行了礼,抬步就走,权当两个女人是在唱大戏。

    “薄云岫!”太后怒喝,“你当哀家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吗?长福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敬长辈,不尊太后,你简直……”

    “若是皇上能撤去本王所有职权,本王必定再不入皇城宫门半步!”薄云岫冷哼,当即拂袖而去。

    “王爷?!”魏仙儿急了,“太后娘娘……”

    太后气得两眼发黑,“这、这不孝子……”

    “太后娘娘!”魏仙儿骇然,忙不迭去搀她。

    薄云岫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长福宫,这些年太后爱叨叨,他压根不去搭理,太后只管说,他只管听着便罢!今儿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言辞激烈的怼了她。

    站在御花园里,薄云岫面色无温,脑子里不断浮现当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王爷!”魏仙儿气喘吁吁的赶来,扑通一声跪在他身后,“是妾身不好,妾身听闻王爷入宫觐见太后,生怕太后娘娘因为妾身之故而刁难王爷,谁知弄巧成拙,反而连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薄云岫没说话,只是面色沉冷的望着远处荷塘,莲花绽放,迎风而立。

    魏仙儿音色哽咽,“王爷若是要怪罪,妾身愿意领受,绝无怨言!”

    “立妃之事,是谁的意思?”薄云岫冷问。

    “妾身不敢!”魏仙儿惶然。

    “那是太后的意思?”薄云岫居高临下,尾音拖长。

    音落瞬间,魏仙儿面白如纸,低头不敢吭声。

    “本王很久之前就跟你得很清楚,楚河汉界,不可逾越。”他冷睨着跪地的魏仙儿,那张绝世倾城的容脸,着实楚楚可怜,可他素来不喜欢柔弱的女人。

    不,应该说从遇见那女子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喜欢别人。

    “王爷!”魏仙儿哽咽着抬头,“其实妾身入宫是因为有件急事想要告知王爷,并非真的是想入宫见太后,王爷,妾身……”

    薄云岫没理她,转身就走。

    “王爷!”美人落泪,泣不成声,“太后娘娘派了刘得安领兵出城。”

    脚下一顿,薄云岫猛地转身,目光狠戾无温,“你说什么?”

    魏仙儿只顾着哭,竟抽抽得说不出话来。

    薄云岫三步并作两步,回转至她跟前,旋即蹲下身子,尽量平复内心的波澜,哑着嗓子冷问,“太后让刘得安去干什么?去了临城?”

    魏仙儿拭泪,胆战心惊的点头,“可能是吧!太后得知妾身受了伤,许是迁怒了沈大夫,所以派人出了东都城,而且是连夜离开的。妾身人微言轻,不敢触怒太后,只能待王爷回来做主!王爷,您快让人去临城吧,万一太后真的要对沈大夫不利,可就什么都晚了呀!”

    呼吸微促,薄云岫抬步就走。

    太后的手段,薄云岫是知道的。

    且不说太后是如何从后宫厮杀中脱颖而出,成为后宫之主,先帝之宠,单凭她力挽狂澜,连同朝臣夺了薄云列的权,破了薄云列的阴谋诡计,最后稳住朝纲,便不是寻常女子可以为之。

    如此种种,需要的不只是手腕,还有那份心狠手辣。

    “王爷?”黍离之前远远的守着,如今见着薄云岫脚下匆匆,面色凝重,不由的心头吃惊,“回府吗?”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