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要不，您搬来跟我一起住吧？”元果果抱着母亲，建议道。

    朱玲玲没作声，她的头，枕在女儿的肩膀上，摇了摇头，也不管女儿能否感觉到。

    “您哭成这样，回去肯定会被他发现的。您要怎么跟他解释？不如，先到我宿舍住一晚？”元果果再次提议道。

    这一下，朱玲玲终于有了反应，她紧张地说：“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他该担心我了！”说完，她离开了女儿的怀抱，迈步向她租的房子走去。

    朱玲玲走了几步，发现元果果一直跟着，于是，她又回过头来，对元果果说：“唉，你别跟着我呀！被他发现就尴尬了！”

    “我就送你到门口，我不进去！”元果果说。

    “何必呢？”朱玲玲叹了一口气。

    “我不放心。我必须看着你进门。”元果果解释道。

    在元果果的一再坚持下，朱玲玲妥协了，直到门口，她才小声而匆忙地向元果果拜别，像做贼一样。

    元果果又摸黑原路返回。

    -

    之后的每天，元果果还是等母亲吃晚饭，每天对她嘘寒问暖，每天给她打包“夜宵”，却绝口不提那晚的事。

    很快，半个月就过去了。元果果第一次，约母亲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朱玲玲诚惶诚恐地被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带到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办公室。

    “经......经理好！”朱玲玲进入元果果的办公室，头都不敢抬起来，就赶紧向对方问好。

    “妈，是我啦！”元果果笑着说：“坐吧！”

    朱玲玲坐在元果果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感觉还是像面对领导一样，虽然这真的算是自己的领导。

    “你找我来，是因为......我做得不好吗？”朱玲玲战战兢兢地问，深怕自己会突然丢了工作。这年头，赚点儿钱不容易啊！

    “妈，您多虑了。您做得很好！”元果果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不过，我找您来，确实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当初让您顶替这个位置的时候，就跟您说好了，这是临时工，只做半个月。而现在，半个月过去了，虽然那位员工仍然希望我能够批准延长她的假期，但是她终归还是要回来的。一旦她回来，就意味着——您需要另找工作了。”

    朱玲玲的眼神立即暗淡了下来，“好，我知道了。你们这儿，还有别的岗位需要临时工吗？我什么都能干的！”

    “到时我可以给您想想办法。”元果果算是答应下来了。

    “那就辛苦你了！”朱玲玲客气地说着。此时，元果果在她面前，就是领导。以前的她，在女儿面前，一贯都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哪里会说这么客气的话？

    “您是我妈妈，我不可能对您坐视不管，无论如何，我都会尽量地帮您想办法。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能够维系多长时间？光靠做临时工，能够养活自己一辈子吗？能够养活他一辈子吗？”元果果语重心长地说。

    “走一步算一步吧。”朱玲玲内心也感到很无奈。

    “如果明天那位正式的洗碗工回来，你就没活干了。您备好下个月的房租和饭钱了吗？”

    朱玲玲立即紧张起来，显然她忽略了“如果”两个字。她着急地问：“不是说还没回吗？怎么又改为明天回来了？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是说如果......”元果果再次强调，她又说：“您现在的生活，一点儿保障都没有。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您，他又怎么会舍得让您过这样的生活？”

    “他也是身不由己。”朱玲玲不自觉地开始为白强生找理由。

    “您确定他对您是真爱？”元果果问。

    “都这么多年感情了，难道还有假？”朱玲玲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的这句话，既像是对女儿的一种反问式的否定，又像是对爱情的一种怀疑。

    “七老八十的人，还有离婚、再婚的呢，即使是真爱，也有变质的时候。”元果果看着母亲的双眼，非常诚恳地规劝母亲：“如果一段感情变质了，就没有必要再为当初的誓言而拼尽全力了！”

    朱玲玲的泪水夺眶而出。

    变质？我们常常会关注食品有没有变质，但是，朱玲玲万万没想到，感情也会变质。

    朱玲玲此刻突然开始痛恨自己，也痛恨那个让她付出了一切的男人。

    元果果默默地给母亲递过一盒纸巾，并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任由她发泄情绪，不去打扰她。

    终于，朱玲玲自己开口了：“你也知道，你爸爸之前做了那样的事，心虚才带着我逃离的，一路上躲躲闪闪，走到哪儿，都感觉好像被人跟踪似的。没多久，他的身份证也不敢用了，银行卡也不敢用了，甚至他连大门都不敢出了，天天担惊受怕，还端着一副领导架子，好像我是他的下属一样，能够解决他的衣食住行的一切问题。”

    朱玲玲说到这儿，显得有些气愤。

    她端起杯子来，大口大口地喝了满满一杯水。她流了那么多的泪水，又说了那么多的话，也许她是真的渴了。

    接着，她又向元果果大吐苦水：“为了解决我们的温饱问题，我一路跟随他逃亡，一路四处寻找能够赚钱的机会。可是，他不让我带身份证出门，怕我走漏了风声，被警察发现了，连带着，也会把他送进监狱。所以，我没办法做正规的工作，只能不停地打散工，换取微薄的利润，以维持生计。”

    朱玲玲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悲凉。她用纸巾擦了一下眼睛和鼻子，继续倾诉道：“以前，虽然我没有机会享受富裕的生活，但是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和折磨呀！如今活着，简直就是受罪！你看看我的双手，除了老茧，就是皲裂，回到家里，我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说一句，生怕他会质疑我对他的爱。其实，所谓的爱情，早已经被饥饿和辛劳所磨灭。只是我俩都不敢面对而已。谁也不敢挑明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