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玲玲摇了摇头,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朱玲玲才说:“哪有那么容易?一步错,步步错哪!”说完,她又哭到崩溃。
元果果把母亲抱在怀里,像安抚哭闹的小婴儿一般,轻轻拍打她的背部,一遍又一遍。
“妈,回来吧!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躲过了明天,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您不觉得累吗?”元果果光是看着她的模样,都觉得她一定过得很苦、很累。
“不累。那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说完,朱玲玲推开了元果果,往门口走去。
元果果立即跟上,拉住母亲的手,说:“妈,我公司饭堂的洗碗阿姨正好想请长假,回省外的老家探亲,您如果不怕辛苦的话,可以顶替她做半个月吗?”
“这......你不会骗我吧?”朱玲玲很想一口答应,可是,又怕女儿是因为听了刚刚她在饭堂求别人给她工作的那番对话,才编出这么一个理由来留下她。
“我骗你干嘛呀?公司又不是我开的,我能随意创造出一个工作岗位吗?确实是洗碗阿姨想要回家,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来顶替,才没有立即给她批假。她是哈尔滨人,一年难得回一次,所以想请一个月的长假,我对她说只能请半个月,这半个月还必须安排好厨房里别的员工来轮流洗碗,很多人都不乐意,没安排好之前,洗碗阿姨也不能擅自离开岗位。如果你不乐意干的话,那我只能叫她别回老家探亲了。”
朱玲玲立即说:“别呀!这样多不好啊!回老家探亲是人之常情,怎么能拒绝呢?你要是不批假,人家肯定会到处说你坏话,败坏你名声的。”
“那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的临时工很难招的,正式员工都有固定的工作内容,让其他人洗碗,人家肯定也是不乐意的。”
“那就让我去吧。”朱玲玲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这怎么行?洗碗这么辛苦?!”元果果却反而不同意了。
朱玲玲一听,急了。她本来就是迫切要找工作的,不工作就没有钱,没钱就开不了饭啊!家里的米缸都空了!口袋也空了!
朱玲玲急忙说:“这有什么辛苦的?你妈我有的是洗碗经验,从早洗到晚都行!”
“好吧,可是明天早上就要开始上班了,您能安排时间吗?”元果果故意不太放心地问。
“这还用什么安排,我随时都可以,现在立即上岗都行。”
“现在可不行,因为现在您要陪我吃饭。不过,饭菜都凉了,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不用,我都吃饱了!”
“您都多久没吃过您女儿煮的面条了,不想尝尝吗?”
“想......想......”朱玲玲的眼睛,又蒙上了一层白雾。
元果果假装没有看见,转过身,走进了厨房。不是她不想理会、不想安慰母亲,而是她不想让她难堪,不想她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卑微得抬不起头来。
元果果打开冰箱,找了些菜来下面条。像她这种吃货,是绝对不会做斋面的。
“热气腾腾的面上来咯!”元果果的人还在厨房,声音就已经传到了客厅。
朱玲玲赶紧擦干了眼角的泪珠,还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元果果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朱玲玲帮忙腾出桌面的位置来放置两碗面条。
元果果吃完了一碗面条后,发现母亲还在慢慢地吃着。仔细一看,元果果发现,原来母亲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她想:也许母亲是因为太紧张了!毕竟这么久没见面了,她离开之前,又发生了那么多令人难堪的事情。
再仔细一看,母亲老的哪止是手啊!她的脸庞,明显没有了光泽,脸色又黄又暗,还长了很多黄褐斑,甚至还有......老人斑。她的头发,从头顶到两鬓,几乎全白了,根根银丝都反射着岁月无情的光,让元果果看着顿时觉得眼睛很疼,心里更疼。
朱玲玲似乎感觉到女儿的目光,抬起头来,看向元果果。
元果果笑了笑,问:“妈——你怎么突然长出了这么多白头发呀?”
“早就有了。”朱玲玲淡淡地说。
“可是,以前不都是只有头顶偶尔有一些短短的白发吗?哪里像现在这么多?是因为您太操劳了,才长出了这么多白头发吧?”
“以前,是因为我经常染发,而你住校,又很少回家,所以你才没有发现,其实,你妈妈早就一头白发咯!”
“妈——”元果果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提“白头发”这个话题,任何女人都不愿意被别人说老的。
“老咯!真的老咯!”朱玲玲内心无限感慨。
“哪里老?你在我心中,永远年轻!”
“哪有人永远年轻的?想不认老都装不出年轻的感觉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心里沉甸甸的。人一旦失去了纯真,痛苦就渐渐地多了起来。”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等我到了您这样的年纪的时候,说不定远远比不上您呢!”元果果安慰道,希望母亲不要这么难过。
“是啊,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阶段。我却总是奢望些不符合自己这个年龄段该追求的东西。活该我有今天!”
“妈——您就别多想了!您现在要做的是——多吃点!如果不够,我还可以给您多做些。”
“够了够了。我是你妈,又不是母猪。”朱玲玲说:“你怎么不吃了?”
“吃呀!你没注意到而已,我一直在吃。”元果果怕母亲一个人吃会不自在,而她的面已经吃完了,只能装模作样地夹些小菜,慢慢地嚼着。
朱玲玲吃饱了,想帮忙收拾碗筷,却别元果果阻止了。
“您歇息吧,明天工作肯定很辛苦,今天就早点休息吧。”
朱玲玲以为女儿下逐客令了,赶紧起身,说:“额......是挺晚的了,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她面对女儿的笑容,很是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