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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唐绵接到季老电话。

    原来他将从北京回蓉带的资料整理了下,发现有些对论文写作帮助很大的内容,欢迎唐绵随时找他。

    唐绵答应着,但是脑袋昏昏沉沉,在这种状态下实在是搞不动学术,便想到头继续睡觉。

    尽管只是闭目养神。

    她昨晚,一整夜基本上是没睡着。

    不知道是梦还是什么,黎靖炜反反复复出现自己的脑海。

    到了后半段,他搂着她在大街上不停地亲,她也像是情动,手还勾着他的脖子。

    突然,他的未婚妻Tracy冲过来拉开他们,反手扇了她一个耳光,大骂她是“狐狸精”。

    路人纷纷指责她,她只得捂着脸离开,羞愧极了。

    唐绵一下子被惊醒。

    拉开窗帘,看着对面的写字楼亮灯、灭灯,再亮灯,就像她手指间的香烟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后背的汗也逐渐冷了。

    唐绵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万分颓废,但却没有半分力气去改变。

    给黎靖炜说“摆正位置”并不是随意说说。

    从香港回蓉城之后,她想了很久,失眠了好几个夜晚。

    她反思自己的行为,确实觉得不妥。

    以往的那些不提,单单是追去机场的冲动、从导师家出来的悸动,都是自己长时间追逐下的一点点幻觉。

    正是由于自己的某些已经触及禁区的行为,才会给黎靖炜造成很多“错觉”。

    她要怎样才能够表明,自己有,又没有,那些心思呢?

    既然不能、也不会表明,那就让大家都回到各自的位置,过原来的生活,不就行了。

    再醒来时,已是下午1点。

    打开手机一看,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全是Charlie。

    她连忙打过去,但对方一直占线。

    不过几分钟,电话又响了。

    “猜猜我在哪里呢?”是Charlie的声音。

    “我不知。”听着朋友轻快的声音,唐绵笑着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刘女士去广州出差,屋里就她一人。

    “我刚刚落机。”

    Charlie从律所辞职后,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师,结识了不少圈中名人。

    这次她到蓉城来,是为了公事。

    某话剧团巡回到蓉城,Charlie是他们的御用摄影师之一。

    她没到酒店,而是直接到了翡翠城。

    “才起床呀,CC。”她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杵,嗓门贼大。

    唐绵敷着面膜,嘴张不开,话也说不清,就只是点点头。

    Charlie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开口就问:“你妈妈的丁丁妹儿呢?我想她得很呢~”

    “家政阿姨带出去上课了,我妈给它报了个什么智力开发班。”

    “你妈妈对你家狗可不是一般的上心。”

    “引子在蓉城吗?一起喝个下午茶?”

    Charlie和引子不算特别熟,只是认识的普通朋友。

    “在。不过她多半没时间,要赶稿子。”

    昨晚吃饭的时候,她的主任已经多次婉转地在催稿,要得很急。

    “那算了。我们两个去吧。飞机餐太难吃,我还没吃午饭呢。”

    昨晚吃火锅时唐绵就没怎么动筷子,再加上一夜无眠,胃里空落落的。

    她带Charlie去吃稀饭庄,遭到了对方的强烈反对,幸好饭馆的川菜同样做得不错,平息了Charlie的不少“怒火”。

    二人边吃边聊,避而不谈礼拜六发生的事情。

    快结束时,Charlie送了唐绵一张这次的话剧门票,还是贵宾席。

    “我只影最后一幕,所以我两个可一起看前面的。”她对唐绵眨眨眼睛。

    这场话剧在蓉城大剧院上演,看着规模不小。

    等候区,人潮涌动。

    Charlie去和工作人员做对接,唐绵站在展示区无聊地看着场馆介绍。

    晚上6:45分,检票进场。

    因为有“内部人员”Charlie的关系,唐绵落座得算是非常早。

    但不过十几分钟,会场里已经座无虚席。

    唐绵前后排坐了不少熟人,都算得上是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有些诧异,但还是不停起身,打了一圈的招呼。

    话剧快开始时,Charlie弯着身子坐到了她右手边。

    灯光已经暗了,唐绵专注地盯着台上等待开场,Charlie突然拿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兴奋地看着左边:“看看,谁来了!”

    唐绵转头抬眸,影影绰绰的光线里,黎靖炜挺拔的身材特别醒目,他穿着白衬衫,脱了的西装被拎在手里。

    而他身后,跟着他的未婚妻,Tracy。

    唐绵想起了昨晚那个梦,不禁捏紧了手包带。

    而昨晚与黎靖炜的“不愉快”,让唐绵拿捏不准该怎么应对这个性格似乎有些阴晴不定的男人。

    但同时,她也安慰自己,“摆正位置”这四个字,她说得是很清楚。

    她相信自己做得到,也相信对方听得明白。

    正想着,Charlie给了她个狡黠的笑容,凑到她耳边说:“这贵宾票可不好弄哦,我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快感谢我!”

    Charlie不晓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唐绵,只想对自己这位好友翻个白眼,还想要谢谢?

    唐绵目不斜视盯着前方,但他和Tracy与周围那些人寒暄的声音还是传到她耳朵。

    那女人穿着藏蓝色的晚宴裙,刚刚到脚踝,很正式,可以看得出她对这次话剧的重视。

    女人在自己面前驻足,倾身与前排一个企业家打招呼。

    近在咫尺,唐绵看着她手上的钻戒,正想着在梦里她扇自己耳光时她手上的戒指刮花了自己的脸,就听她转头唤黎靖炜,“Lester,来这边坐。”,说着再走两步,用双手压着裙摆坐在了位置“6”上。

    唐绵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门票,是“8”号。

    舞台射灯折射出的暖光照亮唐绵左侧的空位。

    黎靖炜已经快到她跟前,为了避免磕碰,唐绵想把脚往里收了收,让自己跟前的过道更宽敞一些。

    唐绵正准备有所动作,她的膝盖忽然被撞了下,男人的西裤擦着她的白色九分裤过去。

    他没有道歉,她亦没追究。

    缩腿,这是唐绵给出的唯一的、也是下意识的反应。

    当黎靖炜在旁边落座,唐绵觉得周围顿时拥挤不少。

    她闻到烟草味道,混合了隐隐的薄荷香,这一切都扰乱了她的心绪。

    他们刚落座不久,唐绵便听到Tracy在同黎靖炜说话,不轻不重的声音,似抱怨又似撒娇:“本来选这儿是想让Danny一眼看得到我们在给他加油鼓劲,但现在想来还是应该在楼上包厢请大家,没想到这么多人,空气有点差。”

    唐绵的余光里,是男人那截笔挺裤腿,还有锃亮干净的皮鞋。

    他的嗓音低沉成熟:“下次让Leo安排。”

    简单几个字,显而易见地抚平女人眉间淡淡的不悦。

    唐绵听见女人小叹一声,甜蜜地道:“你那么忙,还来给我堂弟撑场,我已好知足,哪来那么多的挑剔呢。”

    黎靖炜没有再说话。

    已有人在报幕,话剧即将开始。

    唐绵从杯架上拿瓶装水,想喝一口来平复自己的内心。

    视线瞥见黎靖炜的白色衬衫,还有暗银色的皮带金属扣。

    他靠坐在座椅上,双手,修长手指交叉相扣,肃穆中自有一番闲适的格调。

    他的“自得”,倒是衬得唐绵的乱了阵脚非常之明显。

    可片刻犹豫后,唐绵仍然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台下的灯彻底暗了。

    演员陆续出场。

    这话剧算是个轻喜剧,除了主演是个最近比较出名的小花外,其他都是专业话剧演员,曝光率并不高,至少唐绵分不清谁是谁,自然也不知道其中谁是Tracy的堂弟。

    从演出初始,会场便不时传来笑声,氛围不错。

    但唐绵左边的空气始终很沉默。

    本来是想来放松的唐绵更是笑不出来。

    演到后半段,Charlie离开去了摄影席,唐绵好想跟出去或者移个位置,但又觉得显得过于刻意。

    此时,台上的男主演对女主演讲了个“边缘性”笑话,大家都是成年人,氛围一下就暧昧起来。

    唐绵的耳根渐渐发热。

    左边坐着昨天才和自己搂搂抱抱的黎靖炜,她怎么可能觉得不尴尬?

    拿过矿泉水,刚喝一小口,下腹突然涌来一股热流,肚子跟着隐隐作痛。

    唐绵有预感,是那个来了。

    她拿上包,准备起身去洗手间。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人,唐绵尽量弯低身,她将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

    刚起身从黎靖炜身前路过时,她脚下被不知名的东西绊住。

    一个趔趄,待她缓过神来,人已经坐到黎靖炜身上。

    明明只是身形有些不稳,唐绵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坐到黎靖炜身上。

    屁股底下,男人的大腿结实有力,即便隔着两层裤子面料,她依旧能感受到炙热的温度。

    此时台上的话剧也演到剧中的夜晚,灯光只有小小一束打在主角身上,整个会场漆黑一片。

    大剧院的音响随着剧情推进播放起了情意绵绵的背景音乐。

    因为狼狈,唐绵蜷起拿包的左手,却发现右手隔着西装裤捏住了什么。

    硬邦邦的,又有点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了按,想看看是什么。

    惊觉那东西还在有弧度的突起,好像是有弹性。

    而且那温度还越来越高。

    唐绵也不是什么纯情小姑娘,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电光火石间,她的脸红到能滴出血来。

    因为,她已经猜到手底下按着的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她甚至已经摸到拉链的存在。

    那是黎靖炜的裆部。

    这个认知,让唐绵的心跳快了好几拍,尤其当她左手撑着黎靖炜的胸膛,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眼眸又黑又沉,平静无澜,但又好像蕴藏着能燃烧她的热度。

    她有些受不了。

    这种在她看来太过裸露的目光对视,像在灼烧她的心。

    她的双手手心都在发烫。

    唐绵强忍着悸动收回手,从他身上站起来。

    “不好意思。”她低声道歉,然后走了过去。

    唐绵努力让自己神情表现自然。

    刚才那一跤只是意外。

    况且,她也不是故意把手放在黎靖炜那个部位的。

    可是,直到走进洗手间,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手心里那种触觉还在。

    唐绵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流冲洗,心中杂草丛生的感觉在蔓延。

    她并不只是碰到,而是握了好几下,甚至是没控制好力道。

    进隔间,褪下裤子,入目的是那抹猩红。

    让她头疼的是——

    经血还染到了白色九分裤上。

    她上半身穿的是短款的厚卫衣,根本遮挡不住。

    她给Charlie发短信,对方一直没回,应该是还在工作。

    这次例假,提前了一周,所以唐绵毫无预防。

    她在洗手间里打着转。

    想着离话剧结束还有半小时左右,现在出去也没什么人,拿包挡一下就好了。

    她探出脑袋左右瞧了瞧,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抽烟的男人。

    而黎靖炜抬头,也已经看见她。

    唐绵头皮有些发麻,一下子缩回头。

    像是个缩头乌龟。

    她两只手搅在一起,在里面犹豫再叁,想了又想,还是走了过去。

    擦身而过时,她尽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耳边是男人因吸烟而显喑哑的声音:“怎么,不认识了?”

    唐绵步伐微顿,听到黎靖炜走过来的脚步声,手指,不由握紧手提包。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他没等唐绵回答,就问。

    唐绵先是震惊,他怎么会有自己电话。

    再是一愣,想着刚被习惯性放进包里的手机,早就已经因为看话剧,而被调成了静音。

    然而,她张口的话语已经变成:“我不接陌生电话。”

    语气紧绷,一如昨晚她给自己做的模拟状态。

    言辞间,还大有把自己和他划清界限的想法。

    黎靖炜静看着她脸上努力镇定的表情,片刻,他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双手缓缓插回裤袋。

    “陌生?会有人拉着陌生人的手叫老公?会有人摸着陌生人不撒手?如果有,我得好好想想什么叫做‘陌生’。”

    剧院都有高吊顶处理,层高被拉得很上面,空间感一增强,回声不算小。

    现在黎靖炜的声音不大,但却传遍了这一个小小区域。

    他说得轻描淡写,唐绵的脸却被这番话逼出红晕。

    “黎生,当时的情况……”

    憋了半天,唐绵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转身欲走,却被男人反逼到墙角。

    不管是他现在的举动,还是刚刚的那些话,都像是忘了昨晚自己说的——“摆正位置”。

    黎靖炜敛眸打量着她的脸颊,过了几秒,开始解自己西装扣子。

    唐绵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再看向四周,惊得完全说不出话。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声音压得很低:“Cecilia,你在想什么?”

    说完,微微弯腰,把外套系在唐绵腰上。

    他低头的时候,唐绵看到他的耳朵上有一个小小的痣。

    她不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却是第一次离这么近看他。

    唐绵还沉浸在往事中没反应过来,黎靖炜拍拍她肩膀:“愣着干什么?要我帮你去买?”

    唐绵抬眼看他,再看自己这不伦不类的装扮,心里没感觉是假的。

    他刚刚凑过来时,自己的呼吸就已经停滞,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唐绵知道,有些男人认为被女人经血沾过的东西很晦气,尤其是当官的、做生意的。

    他们这群人对这些说法,大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更不要说非常讲究这些的两广地区,那些大老板个个都信。

    她都晓得的说法,黎靖炜这个香港人不可能没听说过。

    想到这个,她没有犹豫马上就要把衣服扯下来。

    刚上手,黎靖炜的手就覆上来,很温热。

    “再不去,是想让他们都出来看我们?”

    两人离得很近。

    他低头,那种眼神很容易让唐绵沉迷。

    尽管他的语气带着轻佻。

    刚刚他抽的烟没有被他掐灭,现在烟雾还在空气中飘荡,那一缕香烟,仿佛熏红了她的双眼。

    黎靖炜个子很高,西装自然不会是小码。

    唐绵把西装系在了腰上,手拉着他的袖子,忍着痛小跑出去,想快去快回,在散场前赶回来。

    她折返回剧院时,大厅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已没有他的身影。

    她往洗手间方向走去,也是没有。

    唐绵走向剧院内场,刚进去,就听见里面演员在谢幕,大家都站起来鼓掌。

    她站在最高处,垫起脚,视线穿过重重人海,那一排座位的“6”、“7”空荡荡,早已没有人影。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西装,趁还没有人转身离场,就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阵阵掌声,像是拍在她的脸颊,也像是打在她的心尖。

    “摆正位置”这几个字仍然萦绕耳边。

    可突然的,她拉起黎靖炜的西装袖子,拽在手心。

    很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阻隔任何声音传到她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