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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开庭审案
    按照明朝的制度,巡按御史巡视期间确实有权受理冤案,但是大多数是受理之后,把案件打回发生地,责当地父母官尽快办理。当然也可以不转回而自己处理。

    如果案件发生地主官坚持要自己审理,也无可非议,因为这本身就是他的职权范围,道理上也说得过去。

    官场上一般化都会给彼此留面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撕破脸。但是这次吴县县令陈文瑞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铁了心要和巡按御史怼到底。

    “县尊,您为什么要跟御史对着干啊?”师爷苦口婆心的劝道。

    “糊涂!我是那种意气之争的人吗?更何况徐吉算什么东西,一个只知拍马溜须、阿谀奉承阉党的腌臜小人!本官还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岁,满面风霜,半白头发的干瘦老头子,翘着一撮山羊胡,嘴里“啪嗒啪嗒”吸着旱烟,喷云吐雾的说道。

    “那县尊你为什么如此坚持?”师爷不解的问道。

    “你懂什么!老百姓打官司容易吗?更何况是出卖力气的砑工!为了讨口饭吃,活活被人家打死三条人命,这样的苦事,若是让徐吉那个势利小人审理,必然偏向纺织厂这样的有钱人家,到时候铁定是冤假错案!我陈文瑞最看不得的就是草菅人命、欺压百姓。莫说他是御史,就是巡抚来了,我也要跟他斗上三斗!大不了回家种田去,怕个甚!”说到这里,陈文瑞再次猛吸了口烟,然后猛的从鼻孔喷出两条烟龙。

    “县尊,你!”师爷看着自家知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行了吧,你也别担心了。这官司我审定了。没别的事,你先去休息吧!”陈文瑞干脆利索的下了逐客令。

    吃过午饭后,吴县县衙接到了巡按衙门的文书以及人证物证等。

    “好!”接到师爷禀报的陈文瑞,大手一挥,道:“通知下去:明天日出开庭审理,顺便让民壮快手把相关人等缉拿到案,莫要走了要犯。”

    师爷苦笑着下去。

    纺织厂。

    吴捕头带着人再次来到了纺织厂,要带走流风和老道士。

    话刚说出口,吴捕头带来的几个人立马被燕子堂成员和余小娟等人围了起来,吓的吴捕头一脑门汗,心想这难道是要杀官造反!

    最后还是徐铮让众人退下,同意了吴捕头的要求。

    陈青天要公开审案的消息在某些有心人的传播之下,飞快的传遍苏州的大街小巷。本来陈文瑞在姑苏民间就很有名声,再加上在苏州抗税运动中同情社会底层,因此赢得了更多的人的关注。

    一大早,县衙门口已经围满了吃瓜群众。

    吴县县衙坐落在今苏州城姑苏区古吴路上,大约东起养育巷,西至水潭巷,七十年代改成苏州第十六中学操场。

    讼师甄秀才也算得上苏州的名人。考中秀才以后,无论父母怎么说,就是不肯继续考下去,反而做起了讼师,要知道在大明朝,鲜有秀才或者举人做这个行当的,本身就为人所不齿,但是在后世,律师绝对是白领行业。

    人长的其貌不扬,四十多点的年纪,天生秃顶,就连胡子也没长三两根,非常的健谈,不仅大明律,大诰等熟记于心,说起话来更是旁征博引,唾沫星乱飞,就凭着这个职业,甄秀才短短十年功夫就赚下了十来间店面房,家有大屋,妻妾成群,老父母日子过的舒心,逢人就夸自己孩子有出息。

    苏州当地的官员们大多听说过甄秀才,对他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后时候官府都得赶忙,恨的是大多数打官司的时候又不得不面对他。

    当陈文瑞听说甄秀才是砑工聘请的讼师时,心头奇怪了好一阵子,后来转念也想通了:要知道甄秀才的诉讼费可是非常高的,已经高到普通老百姓根本承受不起的地步,一群靠力气糊口的砑工竟然能花这么大的血本请他,由此可见,这必然是冤案。

    至于听说很多官员面对甄秀才的口若悬河心里发憷,陈文瑞晒然一笑,一个秀才而已,能高明到哪儿去!论博学、论对律书的熟悉程度,自己这个进士只怕不逞多让吧!

    随着阵阵锣声,县衙打开了大门。这次由于是公审,所以审案的地方就放在了头门进来的院子里,条件虽然简陋了些,但是好在地方够宽敞。

    公案两边设了不少座位,衙役们手持水火棍,站在两厢。

    知县陈文瑞端坐在公案后面,被浆洗干净的青色官袍,乌纱帽衬托的格外威严(一到四品大红,五到七青色,八品以下绿色)。

    巡按御史徐吉也带着师爷,坐在陈文瑞旁边。比起陈文瑞,徐吉更有官相,方方正正的白皙国字脸,三缕长须,浓眉大眼,手里玩弄着纸扇,笑眯眯的消灾椅子上。

    两边还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被陈文瑞特许,坐在边上旁听。

    甄秀才有功名,本着优待读书人的原则,因此也得到了一个左边座位,旁边站着数个砑工。

    张礼真站在右侧,身边站着徐铮、释雪花、沈万里等人。

    旁听的百姓们进来之后,自觉的站在堂前,围了个圈,不少熟人相互打着招呼,小声说着家常,也有不少眼神不时的投向张礼真和甄秀才等人的身上。由于从衙门的布告里,已经大体知道了案情,因此也有不少人在悄声议论。

    陈文瑞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先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拿起公案上的惊堂木,啪的一声,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诸位,今天县衙公开审理砑工和纺织厂纠纷从而致三条人命一案,本县一定秉公执法,理清个中曲直,必然还冤者一份正义;惩恶者一场牢狱。师爷何在?”

    “属下在!”

    “宣读案情!”

    “日前本衙接到砑工状纸:出告苏州第一纺织厂,垄断经营,从而导致砑工生活毫无着落,进而产生纠纷致死一案。同时,本衙门也接到巡按衙门转来案件,纺织厂出告砑工伙同强盗滋事,围攻并焚毁大门大门,阻断员工出入,使纺织厂停工,蒙受巨大经济损失,且员工出于自卫,毙带刀匪徒三名。由于两案均属同一案情,因此两案并作一案,由吴县县衙公开审理此案,巡按衙门旁听。”

    “本县宣布,带双方证人!”

    流风和老道士看上去尚好,很明显没受过刑罚,徐铮对着二人点点头,意思是让二人放心。

    陈文瑞知县为了显示公道,特地让师爷询问双方,谁先发言。徐铮看了眼跃跃欲试的甄秀才,最后摆摆手,示意对方先说。徐铮的态度引起了陈文瑞的主意,从衣着上判断出徐铮的身份,特地也给了个座位,以示公平,徐铮再次上前重新见礼,巡按御史徐吉特地看了两眼徐铮,微笑着点点头,其中的深意二人心会神知。

    得到允许的甄秀才,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首先用极其自信的目光扫视了四周,然后从容踱步到张礼真、徐铮等面前,“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纸扇,指着张礼真等人,说道:“你等厂主,口袋里有几个臭钱就目无法纪,断人财路不说,且伤及人命!惹下泼天的大案,犹自不知悔改,竟然还巧舌如簧,构陷砑工为强盗,其心不但可诛,而且可叹!”

    听见甄秀才如此胡说八道,张礼真气的差点当场暴走,腮边的咬肌不断的抖动,甄秀才撇了撇嘴,眼神轻蔑的看了下张礼真,心说就这样的货色也值得我甄秀才出手。要不是看在两百两银子的份上,这样的武夫,自己平时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摇摇头,收回纸扇,从张礼真身边走开。

    徐铮见张礼真有些沉不住气,特地瞪了他几眼。

    陈文瑞听甄秀才说完也是皱了皱眉头,最后说道:“甄秀才,你身为砑工的讼师,只需要陈述你方的观点即可,勿需做口头攻击。”

    甄秀才回答道:“县尊大人,非是学生情急冲动,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堂而皇之致人死地,王法何在,正义何存!这等狂徒如此目无纲纪,践踏律法,既为富不仁又草菅人命,学生见之,若非顾及斯文,必定吐几口浓痰外加踏上三脚!”

    陈文瑞有些无语的看着甄秀才,半响才说道:“甄秀才,你也是衙门里的常客,该知道衙门办案,靠的是证据,而非口舌之利。请你详细叙述一下你方的意见和观点。”